在天子腳下的京城這一畝三分地上,君無忌從來都是橫行霸道的。今日能這樣溫雅的與司徒明軒‘商量’,對君公子而言,司徒明軒早該感恩戴德的立馬滾遠些,不要耽誤他與冷溶月約會。
司徒明軒確實很感恩戴德,以前君無忌從未正眼瞧過他,偶爾瞧了,也多是不屑鄙夷。可一想到君無忌正眼瞧他,且如此溫雅有禮都是因爲站在樓口的那個女人,心中才升起來都還來不及回味的欣喜立刻就被一盆冷水潑了下來,透心的寒涼。
“你到底讓是不讓?”君無忌的耐性從來不多。司徒明軒久不回答,讓他的耐性以坐火箭的速度迅速降爲零。
“讓。”司徒明軒轉到與之相鄰的另一桌坐下。店裡的小二立刻便將他的茶點移了過來。司徒明軒手中握着茶,心中泛起陣陣苦澀,卻又捨得不離開。能與他同處一處,呼吸着同樣的茶香,他也是滿足的。
心中剛剛升起片刻欣慰,眼中就聽到君無忌殷勤的聲音,帶着點點討好,“月兒,太和樓裡的早點都還不錯,你想吃什麼,隨意點。”
心中一痛,便又聽到那個剛剛回京的尚書府嫡女冷溶月的聲音,清冷而悅耳,“聽聞太和樓裡的一杯茶都要五兩銀子,隨意點,會不會很貴?”
俗!忒俗!
太和樓裡的茶點怎能用金錢來衡量?司徒明軒瘋狂的嫉妒着冷溶月,英俊的臉都因爲嫉妒而扭曲。他真想大聲的吼她:“你配不上君無忌,你可以去死了。”
她能給君無忌帶來什麼?什麼也不能。甚至因她與君無忌的關係,只會讓朝廷那些酸儒更加針對他。
“月兒放心,自會有人來付銀子,我們只管吃便是。”君無忌朝冷溶月眨眨眼,冷溶月瞬間明瞭,拿了單子,從頭到尾挨個的點了一遍。
太和樓之所以能成爲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樓,便在於他不僅口味上佳,品種也最全。光點心,從頭到尾點下來,便有一百零八味。
冷溶月點完單,擡頭看向君無忌,“每樣點心不用多,兩個就好。”
兩個,你一個,我一個。
君無忌的鳳目含了水一般,柔情繾惓。“就按她說的,每樣準備兩個。”
太和樓的店小二自然不敢違逆,立刻蹬蹬蹬蹬下樓去準備。
“回來,本公子都還沒有說完,你跑什麼?”店小二剛剛走到樓下,聽到君無忌的聲音立刻又蹬蹬蹬跑回來,“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只有點心沒有茶怎麼成,將你們太和樓最好的七種茶水都各泡一壺上來。”
“是。”店小二停了片刻,被君無忌一瞪再次蹬蹬蹬跑下樓去。
冷溶月輕笑,“跟着你還真好。”
想吃什麼想玩什麼,都可以不用顧忌旁人的眼光。只這一點,君無忌就活得比所有人都要快活瀟灑。
得了冷溶月的誇獎,君無忌十分高興。鳳目往斜裡一瞥,立刻陰陽怪氣的笑了起來。冷溶月順着他目光,清眸中也盈上了陽光般的笑意。
他們斜對角的位置,坐着的白衣公子——嗯,應該說是白衣少女不是沐雪染又是誰?
君無忌微不可察的冷哼一聲,沐雲飛那老狐狸還想打無情的主意,這次任他打破天去,打得他牙齒頭髮都落光光也絕對是竹籃打水。哼哼!還有沐雪染這醜八怪,竟然看上他的月兒。
君無忌嘴角微微上翹,看在她的眼光跟他一樣好的份上,他便免爲其難的讓她多妄想妄想一陣子好了。
“你又在打什麼主意?”冷溶月睨着君無忌。
君無忌摸了摸鼻子,湊過頭來小聲打着小報告,“月兒你不知道,這醜八怪差點就搶了你的夫君。可惜本公子看不上她,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
冷溶月拍拍君無忌的腦袋,“真乖。”
君無忌眉毛一揚,“月兒,你要獎賞我。”
冷溶月偏頭看着他。
君無忌掰着手指說給她聽,“本公子富貴沒有淫,威武沒有屈,貧賤也沒有移,整個身心都只屬於月兒你。在你沒有回來的前,本公子可是潔身自好的連王府的門都沒有出過幾次。月兒你說該不該獎賞本公子?”
“嗯,該獎賞。”冷溶月十分慎重的點點頭。不爲別的,就爲他爲了獎賞瞎編出這樣強大的理由,她也得滿足他。
“月兒準備獎賞我什麼?”君無忌期待的看着她。
冷溶月咬着嘴角,清眸帶着點點俏皮,正要答話……
“草民見過豫王殿下,見過四小姐。”沐雪染握着摺扇,以自以爲瀟灑的姿勢主動上前來打招呼。
冷溶月託着下巴,清眸眨巴眨巴的看着沐雪染,她想看看她接下來要做什麼。君無忌臉色有些沉,淡漠的掃一眼沐雪染,立刻收回目光巴巴的看着冷溶月,“月兒,不理她……”
沐雪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又豈怕君無忌的一個眼神,笑嘻嘻的湊過來,在兩人對面坐下,神秘兮兮的以扇掩臉,悄聲說道:“喂,你們兩個有沒有感覺很奇怪?”
君無忌俊顏已經沉得快要滴出水來,正要揭穿沐雪染的僞裝,冷溶月悄悄按住他的手,也學了沐雪染的模樣,悄聲問道:“哪裡奇怪?”
冷溶月一搭話,沐雪染便自來熟的與她湊到一塊,隔着摺扇指了指司徒明軒,“你有這位公子有仇嗎?”
冷溶月搖頭。
沐雪染搖頭晃腦,低低的嘆息了一聲,有些幸災樂禍的看着冷溶月,“既然沒有仇,那便是情了。”
想了想,又覺不對。“可說不通呀,既是情,他爲何會用怨恨糾結的眼神看你?而不是豫王殿下?”
冷溶月便看着沐雪染用摺扇託着下巴,兩道描繪的濃重的眉毛揪成一團,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看她,又偷偷看看司徒明軒。
未了,冷溶月見她摺扇一拍掌心,以爲她終於得出了什麼結論,結果就見她十分同情的朝她看來。冷溶月挑了眉,靜等着她的接下來的話。
不知爲何,知曉她出口的話不會好聽,卻扔忍不住的想要聽聽她的說法。
“你的感覺是有多遲鈍,纔會離得這樣近都察覺不出有人用那樣讓人生寒的目光在看着你呀。”
冷溶月眉目含笑的點點頭,“確實挺遲鈍的。”
沐雪染被冷溶月的笑容恍了下眼,回過神來忍不住便脫口誇讚道:“美人一笑,百媚頓生。”
冷溶月被口水嗆了一下,趕緊瞥過頭去。
被冷落了許久的君無忌終於抓住機會,陰陽怪氣的冷笑道:“月兒一笑,百媚頓生。某些醜女一笑,神鬼共憤。”
沐雪染立刻瞪眼,“你罵誰醜女?你纔是醜男,渣男……”
“找死!”君無忌揚手便朝沐雪染打去,冷溶月趕緊捉了他的手,好笑的看着氣鼓鼓的沐雪染,“公子,無忌罵醜女,可礙着你何事了?做什麼你這樣激動?莫非你是……”
冷溶月探究的目光從上到下的打量着沐雪染。沐雪染立刻一展摺扇,擋在胸前,“本公子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不像某些人,長得比女人還要好看,簡直就是娘-炮!四小姐美人,趁着現在還沒有成親,你可得考慮清楚了,免得將來後悔。”
君無忌陰鷙着臉,靜靜的瞪着沐雪染。若不是冷溶月緊緊的握着他的手,只怕沐雪染早被他從二樓摔了出去。
“公子……”冷溶月哀求的看着沐雪染,實則心裡早就笑翻了。
君無忌瞪着瞪着突然就笑了,笑得沐雪染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你笑什麼?”
君無忌傲驕的輕哼一聲,睥睨着沐雪染,“本王就算是娘-炮,月兒也只喜歡本王一個。可不像某些醜八怪,沒臉沒皮的哭鬧耍橫的去求着自家爹爹幫着找男人。”
“是嗎?你說的是誰?本公子認識嗎?”沐雪染眨着水靈靈的眼睛,一臉的無辜。
冷溶月垂眸,掩去快要出口的笑意。
果然是個可愛的姑娘。
心裡明明氣得要死,俏臉都氣得緋紅,卻偏要裝出這樣一副無辜的模樣來。她大約不知道,她那雙眼睛早就出賣了她。那如寶石般的眼底,怒火如火山般洶涌咆哮着。
若不是爲了掩飾她明澤郡主的身份,冷溶月相信,這兩人,只怕此刻早就刀劍相見了。
“不認識沒有關係,哪天本王心情好了,便帶你去見識見識。不過你可做好心理準備,那真是一個醜得鬼見了都愁的人。說起來,本王也着實佩服她,醜到那種地步,還有勇氣活在世上。若是本王,早一劍抹了脖子,重新投胎塑人去了。”
冷溶月拉了拉君無忌的手,示意他適可而止。君無忌反手握住冷溶月手,根本就不依不饒。
哼,敢當着月兒的面罵他君無忌是娘-罵!不能一劍殺了她,一解心頭之恨,他也要讓她無臉再出來見人!
沐雪染嘴角抽搐,雙目死死的瞪着君無忌,恨不能瞪出兩個窟窿來。
太和樓二樓的客人們早在兩人爭執一起的時候就全跑了,生怕落後一步,就被君無忌藉機一鞭子揮來。
所有客人都走了,卻還是有一人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