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疏。皎白的月光給漆黑的夜晚鍍上一層銀白的色彩,靜謐而安詳。
西臨與北漠派出的大批暗衛與一衆江湖人在千山嶺莫名被消滅殆盡後,兩國的兵馬便大批壓境。楚玉作爲鎮守明月關的大將軍,自然責無旁貸。
漫長的軍事會議過後,楚玉揮退左右,獨自踏着銀輝出了正廳往後院走去。漫步在幽靜曲折的廊道上,白衣如雪。
眉目清雅,氣質雍容。
穿過圓形拱門,站在院中。
樹影婆娑,影影倬倬,皎白的月光如一層薄紗籠罩天地。
楚玉置身其中,揹負雙手擡眸看向玉盤般的明月,薄脣輕啓,低聲嘆道:“時間過得真快,眨眼明天又是十五月圓之夜了。”
邁步走到門前,眉目微微一動。
伸手推開房門,迎着尾隨的月光進入房中,反手關上門。走到燭燈處,一盞一盞的將屋內的蠟燭點燃。須臾,橘黃色的燭光便照亮整個屋子。
點完燭燈,楚玉轉身又泡了壺茶,拿出兩個茶杯。走到屋裡唯二的兩把椅子其中空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將兩個茶杯倒上茶水,其中一杯推給側首之人。
手中握上茶杯輕抿一口後,才擡眸看向來人,“京城正是風雲際會之際,你不在那周旋,來邊關做什麼?”
來人一身大紅錦衣,五官精緻完美,每一處都好似精心測量過後仔細雕琢完成。斜倚在椅子中,姿態說不出的清貴張狂。
“本公子在京城不是已經死了麼,左右無事,便帶娘子遊至邊關認認路認認人。”
楚玉眉梢微揚,眼底暗含一抹驚詫,半晌,方纔問道:“齊將軍已經見過她了?”
“哼!”紅衣男子,便是君無忌冷哼一聲。眉宇間的狠厲瞬間傾瀉而出,眸中血煞之氣漸濃。屋內的空氣緊跟着一窒,凝凍成冰。
“齊將軍做了什麼?”楚玉傾身爲他茶杯續滿茶水,挑眉問道。
“若不是他足夠忠心且有幾分本事,本公子定然留他不得!”竟然枉顧他的命令,讓冷溶月手上沾滿那麼多的鮮血揹負那麼多的人命!
楚玉微微怔愣了片刻,恍然記起密探彙報回來的關於千山嶺那場血洗整個江湖的事,暗暗搖搖頭。說實話,他至今任然不敢相信,那是一個只有十六的少女所爲。寂靜了片刻,楚玉依然問道:“千山嶺那場屠殺真是無情姑娘所爲?”
楚玉打小便與君無忌相識,兩人暗中的關係自然不是一般等閒之人如齊遠能比的。爲穩住齊遠,君無忌不得不暗中向他亮出無邪公子的身份,但也僅此而已。而他,在君無忌尾隨冷溶月在司徒府失蹤開始,冷溶月的行蹤便全盤在他掌握之中。
君無忌眯起血眸,眸光幽冷的盯着楚玉,“你在懷疑無情的能力?”
楚玉淡淡擡眸,掃一眼君無忌,“我們打小便相交,我以爲你該清楚我從來不會小看任何一個人。”
否則,當年梅妃薨逝,被齊皇丟出宮門,任六歲的君無忌在豫王府自生自滅時,他便不會千里送去追風逐月陪伴在他身邊。也不會多方周旋將鎮守千山嶺的齊遠綁到他們的這條船上。更不會在君無忌失蹤那兩年,發瘋一樣的整個天下搜尋他。
這一切,固然是因爲兩人打小的情分。但更多的,是他相信,君無忌絕不是池中物。終有一天,他會一躍龍門,睥睨天下。
“沒有便好,就是有也得給本公子收拾起來。否則,別怪本公子不顧念情分!”
楚玉輕笑出聲。
君無忌怒目而視,“你笑什麼?”
楚玉搖頭,“我在笑,我們十幾年的交情竟抵不過一個相交一月有餘的無情姑娘。我在笑,你有了異性沒人性。”他在笑,居然從張狂的豫王嘴裡聽到了情分兩字。
君無忌:“……有無情,本公子還要人性做什麼?那東西是能吃還是能換金子?”
楚玉默。
心中卻更加想要見一見冷溶月了。
君無忌的脾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能得他如此護着,可見冷溶月該如何的驚才絕豔丰神俊朗。他想見她,還有對那千變萬化,變幻無窮的八卦陣的覬覦。那陣法,他琢磨至今,越琢磨越感到神奇,也越加的想要與冷溶月討教討教。
雖未見面,但他腦海裡已經勾勒出冷溶月翩若驚鴻,纖塵不染的形象。眸中,幽幽然的閃爍出一抹異彩。
擡眸,屋裡已經沒了君無忌的身影。
若不是茶几上還擱着的半杯茶,幾乎看不出有人來過的模樣。
第二日天剛明,冷溶月便被君無忌給吵醒。睜眼看向他,君無忌眉眼亮晶晶的,見她睜眼,立刻便要掀被來拉她。
冷溶月裹住被子,不讓君無忌拉。連續五日不停的趕路,身體上的痠痛一歇下來便全都涌了上來。她今天不想動。
君無忌拉不動被子,乾脆翻身上牀,連人帶被子的抱住冷溶月。“無情,明月關城外一處林間的花開的很好看,我們去看吧。”
“不去。”
花什麼時候看都可以,不在乎非要今日去。況且,今天便是十五月圓之夜,他身上的傷隨時都會發作。若是在荒郊野外,憑着上一次的記憶,她不敢保證能奈何他。
“無情……”
冷溶月翻過身去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不是每一次他的任性她都願意成全。
君無忌臉在冷溶月身上不斷的蹭來蹭去,蹭了許久,也不見冷溶月迴應,便知道她是鐵了心不會去的。“無情,今天不去,那我們明天去好不好?”
“明天你確定有力氣下牀?”
“……”
君無忌默了默,嘴角劃過一絲暖意。
原來無情不去看花,是因爲在擔心他的身體。
君無忌有些嫌棄的低眸掃了眼自己的身體,它總是在關鍵時候拖他後腿,讓他有些討厭。
“無情,今天我們不去看花,那做什麼?”
“睡覺。”
冷溶月冷冷的丟下兩個字。
“可是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我睡得着。你若無聊,可以先行起牀去。你不是說要帶我見一個人麼,你可以先去看看那人還在不在明月關。”
冷溶月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準備再接着睡。君無忌摟着冷溶月的腰,臉貼在她的背上,聞言搖頭拒絕道:“不去。明月關的人都走光了,他也會在這裡。”
冷溶月閉着的眸子微微的動了動,不再言語。
冷溶月不動,君無忌也不動,緊緊的擁着冷溶月,臉貼在她的背脊上。微微的呼吸透過薄薄的衣衫撲在冷溶月的肌膚上,有種微微的灼熱。兩人的心底深處,便也跟着這份灼熱同時一點一點暖起來。
“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