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寵王妃
才嬌笑了一聲,夷靜只覺得被人猛力一推,頓時跌落在了地上。
身上疼得不行,夷靜頭上的髮釵都落下來,此時詫異地轉頭,驚聲道,“大爺……”之後的話,卻吞進了肚子裡頭,嬌俏的臉上竟是驚恐一片,說不出話來!
她面前正臉色發青不知該如何的青年,哪裡是她的夫君蕭安,分明是蕭安的弟弟蕭城!
她方纔,鬼迷心竅,不知怎地竟認錯了人,坐進了蕭城的懷裡!
心中只覺得不好,夷靜此時笑不出來,一貫的得意也沒了,一張臉發白,只瞪着也有些尷尬的蕭城說不出話來!
“賤人!”蕭安終日與女子廝混,竟沒有想到夷靜竟然敢在他的面前就這樣放肆,雖然平日裡他與蕭城在花樓之中葷素不忌,然而夷靜是他正經的妾,竟然這樣膽大,就叫蕭安的眼裡露出了殺氣來。
見弟弟在一旁摸着鼻子不說話,並不嫉恨弟弟,只大步上前提住了夷靜如雲的黑髮,聽着她口中哀叫了一聲,一臉猙獰地揚手一個耳光落在她的臉上,眯着眼睛陰聲道,“給你點兒寵愛,你還真覺得自己能起來了?!”
“大爺……”夷靜也不知方纔是怎麼了,眼見平日裡對她格外寵愛憐惜,賞了她許多平日在家不見的好首飾的蕭安竟然翻臉,只哭着叫道,“我,我只是……”看錯了?雖是兄弟,然而蕭安與蕭城卻並不肖似,叫她怎麼說呢?
白日裡在孃家的風光得意還在眼前,還未等炫耀,竟劈頭捱了這個,叫夷靜心中生出了恐懼。
然而想到了孃家,夷靜就想到了什麼,頭髮被蕭安抓得劇痛,彷彿要被撕下來一樣,她偷眼往外頭看,就見蕭安的姬妾都在外頭看熱鬧。
這些女子都不過是蕭安在濟南看中的女婢,管新城郡主討來的,沒有夷靜出身官家這樣高的身份,因此雖然與夷靜爭風吃醋,卻尋常比不過她,此時見這些女人竟然也看着自己的狼狽,口中低聲議論,面露譏諷鄙夷,夷靜的心裡就忍不住潑了一盆冷水一樣,感到害怕,此時握住了臉色難看的蕭安的手哀哀地哭道,“大爺忘了咱們的情分?爲何不聽我解釋?!”
“一個女人,本公子與你有什麼情分!”蕭安對夷靜不過是新鮮,此時在夷靜不敢置信的目光裡冷笑道,“況,若是二弟喜歡你,只討了你去就是,難道我會不應?”他的心裡,一個女人遠遠不及自己的弟弟。
“大哥別說這個,我可消受不起。”蕭城眼珠子一轉,此時笑嘻嘻地說道,“沒準兒什麼時候,這女人又坐到三弟四弟懷裡去,到時候咱們兄弟,豈不是成了大笑話!”這話,就惡毒的緊了,叫夷靜不敢相信,平日裡油嘴滑舌,對她十分親近的蕭城,竟然會說出這樣歹毒的話來!
這是要她死麼?!
“我不是水性楊花的人。”夷靜本心中一醒,想到了在家中的異樣,只是此時早就忘到天邊兒去了,頭上一疼,竟是被蕭安抓落了大把的長髮,眼見那長髮上帶血,她心中恐懼,只哀求道,“大爺聽我……”
“與我私相授受,還說不是水性楊花的人?!”蕭安無情地唾了一聲,將夷靜往地上一丟,有些晦氣地站遠了,彷彿夷靜是什麼骯髒的東西,嫌棄地說道,“瞧着你是官家女,給了你一個名分,誰知道你比外頭的花魁都下賤!”
他身邊的姬妾多了去了,自然不在意一個夷靜,見她滾在地上,平日裡的嬌俏明媚,華美嫵媚都沒有了,滿臉都是哭出的眼淚,瞧着噁心極了,便呵斥道,“給本公子在後院兒安分呆着!不然,別怪我無情!”
“是有人害我!”夷靜只知道若是失寵,在蕭安的後院只怕會叫他的姬妾們磋磨死,頓時哭道,“是我家裡的四……”
見蕭安轉頭看過來,她心中一喜,正要將在家中只遇到夷安的事兒與蕭安說了,好好兒地告狀,卻見門外天光之中,緩緩地走進一個身姿單薄的青年,這青年清冷豔麗,面若好女,然而一雙眼睛之中卻彷彿斂着叫人恐懼的刀鋒,正是這些日子在蕭安身邊,看到的蕭安的第六個弟弟蕭翎。
這蕭翎沉默寡言,卻身上帶着叫人恐懼的氣息,平日裡除了自己的親衛從不親近旁人,至少夷靜就曾見一個膽大的丫頭半夜往蕭翎的房中偷去,後頭的下場。
那丫頭被亂刀剁成了肉醬,丟到了亂葬崗裡。
從那以後,夷靜就很害怕見到這個目中瀲灩的蕭翎。
“竟是六弟前來。”蕭安見平日裡與自己不親近的蕭翎過來,臉上陰晴不定,卻還是起身笑道。
這個六弟身世低賤,在府中本不受注目,沒想到竟然被他在軍中掙出頭來,實在叫人氣悶。
不過這樣低賤,又是行六,就與烈王王爵無緣。如今叫蕭安忌憚的,卻是府中另一個側妃所出的老三與老四,那側妃也同樣得寵,又是高官之女,同爲庶子,如今與他爭奪世子位正是激烈的時候,因此對於與自己沒有威脅的蕭翎,他雖然心中看不上,卻還是要拉攏一二。
“大哥。”蕭翎冰涼如水的目光落在瑟縮的夷靜的身上,淡淡地喚了一聲,便立在了屋中。
蕭安與蕭城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這弟弟爲何而來,此時見他目光落在夷靜的身上,蕭安不欲叫人知道自己被這女人戴了綠帽子,便急忙笑道,“這賤人不聽話,我教導教導她。”
“行事不檢,何必多事,與之計較反倒失了身份。”蕭翎目中平靜地說道。
蕭安一頓,果然頷首道,“六弟說得極是!”想到這女人再解釋,方纔的一切也都是事實,本是有些好奇的心也淡了,況女人多得是,他懶得多聽爭風吃醋的事兒,便指着後頭噤若寒蟬的丫頭們冷笑道,“拖她出去!日後,別叫我再見到她!”
見夷靜哭喊着撲上來要拉他的手,只不耐地一腳踢開她,這才見蕭翎微微皺眉,笑問道,“叫六弟看熱鬧了。”
“她是官家女,看好些纔是。”蕭翎冷淡地說道。
若是夷靜跑回孃家去求救,蕭安雖不懼一個五品,卻也不愛多事,此時就笑道,“六弟說的是。”轉頭命丫頭們嚴加看管夷靜,眼瞅着夷靜哭着被拖走,這才與蕭翎問道,“六弟還有何事?”
“父親命我趕往虎踞關駐防,山東,弟弟不能相陪了。”蕭翎姣好的臉上閃過一絲晦暗,見蕭安一怔,便斂目,手中緊緊地握住了腰間的重劍,低聲道,“京中不穩,大哥還是儘早回去,以免生變。”
“京中!”蕭安的臉色微微一變,想到在京中的幾個異母弟,眼角就亂跳起來。
他在山東耀武揚威,正覺得快活,卻忘記在京中才是他最重要的。
若是世子位旁落,他還過什麼?!
雖然不喜蕭翎,可是他卻還是裝模作樣地謝了,此時看着蕭翎什麼都不說轉身就走,不由看着這個弟弟纖弱的身影,皺眉低聲道,“怎麼叫我覺得,他在攆我?!”到底想着這是錯覺,況另幾個弟弟更叫人防備,山東也並沒有什麼好處,便與蕭城商量着要趕回京都去。
不說蕭翎兩句話就困住了夷靜,不叫她回家給人添堵,只夷安此時,愛惜地摸着面前的白玉香爐,並不覺得如何的冷,眼看着最後的香菸斷了,這才轉頭看着不知何時坐在身邊臉色晦暗的夷柔,見她轉頭對自己一笑,便慢條斯理地吩咐青珂收拾眼前的香料與香爐,這才笑道,“才見着二姐姐了,只是我與她話不投機,見她拂袖去了,也不知是否得罪了她。”
“她連母親都沒見,直接走了。”夷柔嗅着空氣中的清幽的香氣,心曠神怡,竟覺得平日裡有些焦躁的心都慢慢地平復了,口中便讚了一聲笑道,“這香氣實在與衆不同。”
“不是二姐姐如今有身份,我是斷捨不得這白梅香的。”夷安便與姐姐笑道,“新城郡主前兒贈的,攏共只這一點兒,還是姐姐有福趕上了,不然日後,也沒地方聞去。”
這確實是新城郡主給她的白梅香,因知道她喜愛調香,新城郡主贈了數種只在京中的名貴香料給夷安賞玩,因這個,夷安還曾與新城郡主道謝,只是這其中也給夷靜加了些更難得的好東西,就無需與夷柔說起了。
說到底,都是親姐妹,她不欲與夷柔因一個夷靜生出芥蒂來。
“她是什麼身份,不過是個妾!”夷柔便臉色不好看地說道。
“說這個倒見外。”夷安便笑道,“總歸叫二嬸心安就罷了,況日後二姐姐去了京中,離咱們遠了也就是了。”
“我只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與她有瓜葛了。”夷靜對夷柔無情無義,連姐妹異嫁都說得出口,實在叫她心寒,此時嘆了一聲,見夷安臉色有些蒼白,嗔了一聲道,“你身子弱,卻還在這雪地裡凍着,不是叫人擔心麼?”她如今也只剩了夷安是個知心人,越發地看重,親手給夷安攏了攏披風,見她巴掌大的小臉兒隱在火紅的狐狸皮毛裡,又可憐又可愛,心中也是一讚,笑道,“怨道連郡主都稀罕你。”
夷安只微微一笑,起身與夷柔往回去,就聽她低聲說道,“母親病了,只撐着恐小人得意,不肯露出來罷了。大姨娘這賤人……”
賈氏坑了夷靜,實在叫夷柔恨得厲害,只咬着牙說道,“她躲到了老太太處,老太太護着她,母親竟不能動她!”
“要她死,又有何難?”夷安便含笑道,“左右不過是個妾,只拖出來,說一句坑害主母,當着老太太的面兒打死也就罷了。”
這話說的叫夷柔渾身都冒涼氣,雖然心中恨毒,卻也沒有夷安這樣無法無天,飛快地搖頭。
該心軟的時候不心軟,該心狠的時候卻又軟了,實在叫夷安無語,此時搖了搖頭,就聽夷柔繼續說道,“聽前頭三哥哥透話兒過來,那烈王府的兩位公子過來,父親巴結的什麼似的,醜態百出,不知叫人怎麼嘲笑呢。”
二老爺長這麼大也沒有遇上這樣的“貴婿”,正想巴結一二,沒準兒從此官路恆通,十分賣力地奉承了一番,誰承想那蕭安與蕭城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看出他的斤兩,就不是十分理睬了。
只是宋衍,不過是個秀才,也並沒有放在人家眼裡。
“二叔……”夷安沉吟了片刻,見夷柔冷笑,便低聲說道,“耳根子太軟,二姐姐就是叫大姨娘坑了,三姐姐小心些,免得叫人賣了。”這話說的夷柔悚然而驚,求聽夷安繼續說道,“那烈王府二公子,身邊兒可還沒有一個知心人呢。”老太太這樣巴結,只怕再把一個孫女兒送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老太太深恨夷安的,此時叫她去做妾,難道憑着烈王府,夷安還能拒了?
見着夷柔爲自己憂慮,夷安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譏諷,含笑說道,“三姐姐放心,老太太且疼我呢。”
能如烈王府享榮華富貴,這叫老太太覺得是天大的好事兒,她也恐夷安絕色,勾住了那烈王之子的心日後報復,哪裡會將這樣的好事兒落在夷安的頭上,頓了頓,夷安便低聲笑道,“老太太心中有我的好前程,三姐姐只擔心自己就是。”
叫自己永世不得翻身,纔是老太太的心願的。
聽了她的話,夷柔果然臉色發白,送了夷安回屋便匆匆地往二太太處去了。
夷安目送她走了,這才坐在窗下,推開了窗子看着外頭皚皚的白雪出神。
“姑娘。”見夷安撐着頭髮呆,紅袖小步上前,伏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外頭有信兒了。”見夷安眉頭挑了挑,轉頭看着自己,目中一片沉靜,紅袖就替她委屈,有些不平地說道,“大姨娘孃家確實有個侄子,都快三十了都娶不上媳婦兒,家業早就敗光了,如今只住在四處漏風的破屋子裡,又賭錢又酗酒,裡裡外外的鄰居沒有不與他打過架的。”
想到這樣的人,竟然是老太太預備給夷安的,紅袖就恨得眼角發紅,咬牙繼續說道,“那人爲了銀子什麼都肯的,咱們身邊兒的徐三兒盯了他許多天,見有人給他送銀子,又密語了許久,只怕是老太太與大姨娘要出什麼幺蛾子!”
當日聽了賈氏的算計,夷安就命紅袖往外頭使人看着,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低賤的人,紅袖只覺得噁心又委屈,忍不住哭道,“這是什麼人!姑娘神仙似的,怎麼叫這樣坑害!”
說完了,自己忍不住蹲在地上,伏在夷安的膝上大哭!
若是叫姑娘嫁給那樣的人,她就去殺人!捨得自己一條命,殺了老太太大姨娘,殺了那個男人,也不叫他們平白污了姑娘!
“這孩子,竟哭起來。”這些本就在夷安的意料之中,竟不覺得什麼,此時見紅袖哭得滿臉花,外頭一羣的小丫頭探頭打探,不由無奈地笑了。
好人,好人老太太也捨不得留給她不是?
“正等着,就送上門來,可見這確實是一件好姻緣。”夷安想了想,不由偏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