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眼神就跟狼似的,死死地盯着韋側妃,其中陰鬱竟然叫她心中生出了一絲不安。
“到底是姐妹。”韋側妃哪裡知道背後有人捅她一刀就等今天呢?心中有些覺得不妥,卻說不出別的什麼來,便硬着頭皮說道。
與韋歡低頭,看在同族姐妹的情分,韋歡許還會放她一馬,可若是太子這樣無情的人,只怕她死在東宮都不會有人管。
“真是姐妹情深。”夷安的話在太子的耳邊迴響,見韋側妃迫不及待想要回去,顯然是要與四皇子透出風去毀他名望,太子的眼神晦暗了片刻,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走倒了韋側妃的面前,俯身看着這個自己曾經喜愛過的女人,許久之後,目光變得寒涼,輕聲道,“還是,想要與韋氏說些什麼,叫人在外敗壞孤的名聲?”
朝中對他不滿的朝臣很不少,從前項王既不是嫡長也沒有功勞也就罷了,如今不少人心裡頭活泛開,關注秦王,別以爲他都不知道!
他若是有了斷袖之癖的名聲,如何有德行居帝王之位?
就算僥倖即位,只怕也要叫人攆下去。
“殿下?!”韋側妃心中事被陡然叫破,臉色一變,看向太子的眼神充滿了驚懼。
“賤人!竟敢背叛孤!”見她往後退去,露出了驚駭的模樣,太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頓時臉色猙獰了起來。
“我與殿下夫妻一體,殿下怎能疑我?!”見太子的臉色很不好看,韋側妃心裡突突直跳,急忙說了幾句軟話,又帶着些可憐地低聲說道,“殿下可還記得咱們之間的情分?您是我的天,是我的依靠,我的一切,都爲了……哎呀!”
正說到這裡,覰到太子的臉色有些緩和,就見眼前一花,竟叫太子提住了自己的脖子,一時窒息起來,眼淚都流出來,她只扣住了太子的手掙扎道,“不要!”
“情分?”太子眼角抽動地低聲道,“你心裡想什麼,孤都知道,眼瞅着孤不行了,拿孤往老四的面前賣好兒去,對不對?!”
他的聲音越發地大,自從知道薛皇后召秦王回京後便緊繃的神經竟是再也繃不住,嘎嘣一聲斷了,眼前一片的模糊,那個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美人的臉變換起來,一會兒變成了傲慢的秦王,一會兒變成了陰損的項王,又從四皇子等人的面上來回轉圜,最後,竟化作了薛皇后那張冰冷的臉。
那張臉上充滿了失望與厭煩,彷彿是他的母后對他徹底失望。
“我纔是太子!”太子眼前發昏,口中厲聲叫道,用力地掐着韋側妃的脖子,嘴角歪在一側,現出了無比的瘋狂,“想要與我相爭,都該死,該死!”
韋側妃脖子就要被太子掐斷,淚水從面上流過,雙腿在半空踢動,想要掙脫。
不知過了多久,正就在太子想要掐死手裡這個人的時候,卻聽見外頭傳來了腳步聲,他心神一醒,急忙看去,卻見是薛皇后的貼身內監面無表情地進來,見了他與韋側妃此時的模樣,面上也沒有驚容。
“你來做什麼?!”太子心中一緊,將趴在地上軟成泥的韋側妃提到一旁不客氣地問道。
“宮中知道了些妙憐側妃的罪狀,皇后娘娘使奴婢們來提她。”那內監木然地說道。
“罪狀?!”太子如今已成驚弓之鳥,聽見了這個心肝兒都顫,忍不住急忙問道,“什麼罪狀?!”
“戕害太子妃。”這內監彷彿很有耐心,慢條斯理地與急得不行的太子說道,“謀害太子妃腹中子嗣,妖言惑衆,皇后娘娘震怒,想要與罪人問一問,究竟哪裡來的膽子,竟連未來的小皇孫都不肯放過!”
他說着這個,後頭幾個強壯的內監已經將那花容失色的韋側妃夾在了中間往門外提去,完全沒有與太子詢問是否可以的意思,這樣的輕慢叫太子惱怒之後,突然臉色一變往外頭追去!
那什麼,想要弄死太子妃腹中那孩子的,其實太子殿下也有份兒啊!
如今情斷,太子只擔心韋側妃爲了活命口不擇言,將他給供出來,那到時候薛皇后還不活吃了他啊!想到薛皇后的手段,太子急忙衝到了宮外,上前攔住了衆人一行,強笑道,“母后,這是太緊張了些。”
“我願意去見皇后娘娘!”韋側妃知道,今日若是留在東宮就是死路一條,見了皇后沒準兒還能活命,急忙尖聲叫道。
“你不祥之人,衝撞母后怎麼辦?”太子目中兇狠地看着這個女人,心中惱怒,卻還是咬着牙說道。
那內監沒有與太子說話的想法,見太子攔着衆人不動,只揮了揮手,叫人拖着韋側妃繞過了太子一路飛快,眼瞅着就要離開東宮,太子的臉上陰晴不定,突然化作了陰森。
從宮門出的侍衛的背後搶過了一把長弓,太子目光冰冷,搭箭滿弓,一聲弓弦之聲後,一隻箭直入韋側妃的後心!
韋側妃正是急迫中帶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卻只覺得心口一涼一痛,呆呆地低頭,卻見一點冰冷的白光在自己的身前閃耀,不知爲何,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苦笑,最後意識慢慢地消散。
她的一生都不由她自己。
被家族當貨物一樣丟進東宮自生自滅,如今,被她的夫君奪走性命。
生死不在自己的手上,可是她卻不知是後悔還是惋惜。
若是,不生出那樣多的妄念與不甘,只安分地做一個寵妃,不去插手太子的秘密,是不是就能活得長久些?
若是,不去害太子妃那個孩子,是不是就不會被遷怒,最後落得花落人亡?
還是明知道命運如何,還是想要搏一回,爲了這一場榮華富貴?
“死了,丟到外頭吧。”那內監哪怕是在太子射殺了韋側妃,卻依舊平靜,彷彿本該如此,命人將這個曾經叫太子妃都退讓的女子拖走,回頭往太子的方向看去,見他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個涼薄的表情,便微微斂目,帶着人走了。
涼薄無情,爲保己身什麼都能夠捨棄,這樣的人,竟然是皇后娘娘的親生子!
只是,皇后娘娘本就沒有想過真的見這個韋側妃,只以爲太子會爲了自己的秘密將韋側妃扣在東宮,竟沒有想過太子竟然有這樣大的“氣魄”。
當年傳說薛珠兒死在太子的手裡,大家還有些不信,如今親眼所見,就真的信了。
無情無義,與乾元帝簡直同出一源,叫人齒冷。
眼見薛皇后的內監什麼都不問就走了,太子這才鬆了一口氣,然而想到韋側妃的死,卻哼了一聲,頓了頓,想到這次與韋氏算是結了死仇,頓時爲難了起來,想了想,便與一旁的心腹吩咐道,“去請清河王妃入東宮,孤與她要商議之後事。”
既然宋夷安腦子好使,如今他也只能用她了。
這心腹領命去了,一路到了清河王府,就見王府中雖然下僕不少,然而悄然無聲,竟是十分規矩,一層門一層門地叫人領着走過,走到了正堂,就見那屋裡只有兩個丫頭噤聲而立,上首一對兒絕麗的男女一同看了過來。
見正是清河郡王夫妻,這心腹急忙拜倒磕頭,這才擡頭恭敬地說道,“太子請王妃一敘。”
“又怎麼了?”夷安與蕭翎才從平陽侯府回來,氣兒都沒有喘完呢,太子竟然又來,頓時有些不客氣地說道,“喂!總是得叫人歇歇吧?!”
太子是不是拿她當小丫頭使喚?!
秦王回京,王妃殿下還陪他玩個屁啊!
才使喚羅家往後宮去坑了太子一頭的清河王妃一點兒愧疚的意思都沒有。
可不是太子喊打喊殺,要殺宋國公府滿門的時候了!
“側妃娘娘不小心,叫太子誤射了一箭,死了。”太子的心腹倒是個機靈人,將太子這麼幹說得好生不得已,還落下了幾滴淚來,一擡頭見夷安沉默地看着自己,彷彿什麼都能看透,這人心中一緊,急忙央求道,“還請王妃爲我家殿下張目,不然,此事不好交代。”
韋側妃可不是白丁,想必韋氏無論對她有沒有感情,都是要拿此事做文章的。
“他殺了自己的側妃,竟然還有臉來問我?”夷安微微皺眉道。
她確實勸過太子幾句,然而太子竟然真的這樣狠心,也叫人受不住了。
“王妃?”見夷安彷彿是袖手不管的模樣,這心腹心中一涼,輕聲道,“韋氏發難,殿下頂不住的!”
“與本王妃有什麼相干呢?”清河王妃一向是個翻臉不認人的人,見這人竟是對自己不知該說什麼好的模樣,便不耐地說道,“他這麼大的禍事,叫人怎麼迴轉?難道叫本王妃背黑鍋?!”
賤人太子那顆心不知是什麼做的,只怕她一入東宮,沒準兒第二天說出去,就是她在東宮跋扈宰了韋側妃,憑太子的作風還真能幹得出來,此時看着這個人,夷安便冷冷地說道,“你給我聽好了!太子如何,與我無關,少出了事兒叫我說話,難道我幫了他的還少了不成?”
“太子是您舅舅啊!”這心腹悲憤地叫道。
說好的親情呢?!
“本王妃舅舅多了去了。”夷安說起輩分就抑鬱,翻了個白眼兒哼道,“況,他多少次了?什麼情分都足夠了,做人,得知足不是?”
這人見夷安一臉的冰冷,想到太子今日接連被背叛,頓時滿腹的血淚不知爲誰而流,磕了一個頭,起身哀傷地走了。
“狗急跳牆怎麼辦?”蕭翎見夷安這一次竟如此絕決,便與她輕聲問道,“要不要?”他的手往下用力一劈,顯然是要對太子動手。
“太子死活,可不好放在咱們身上,叫人非議。”夷安託着自己的香腮笑嘻嘻地說道,“如今,太子殿下也是衆叛親離了,這時候全世界都拋棄了他,只有個小少年無怨無悔地留在他的身邊,多叫人感動呢?”
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艱難,她送小少年一場機緣,千萬要把握住呀。
“好。”蕭翎摸了摸夷安的頭,臉上露出了笑容。
“姓羅的一家都要謝我,沒有我幫他一把,哪裡成全了這段富貴良緣?”清河王妃嘆了一口氣,摸着蕭翎的修長的手感慨道,“這天底下,再沒有本王妃這樣急公好義的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