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個擡手間,江弗瑤才發現,這名少年並不是赤膊搏鬥。
因爲此時,少年手中執着的,赫然是一把短劍。
只是,那般短劍太過於短小,以至於在看臺上的江弗瑤,需要仔細定睛,才能看得清楚。
而且最主要的是,在面前那頭身材巨大的花顎白虎面前,少年和他手裡執着的短劍,都未免顯得太過渺小了些。
“沒用的。”
耳邊,忽然傳來了騰蛇低啞的聲音,江弗瑤知道,騰蛇所說的沒用,指的是什麼。
擡眸,看向騰蛇,只見他一雙深邃的雙眸,正閃現着讓人看不懂的複雜光芒。
“二位客爺,快坐下來看吧!”
月娘看了看神色嚴肅的江弗瑤和騰蛇,旋即開口衝着兩人說道。
江弗瑤雖然早已對人命和血腥看得慣了,卻也還是不習慣觀看這種殊死格鬥。
可是,今天來這裡的目的還未達到,所以一時半會間,江弗瑤還不能離開。
索性,一拂起裙襬,坐在了中間的雅座之上。
騰蛇的目光,還在死死的盯着那個少年,卻是並沒有坐下身來。
月娘見狀,倒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只是隨着江弗瑤坐在了雅座之上,興致盎然的看起了格鬥。
花顎白虎見沒有了籠子的阻擋,瞬間變得興奮異常。面前的長髮少年,就好比盤中的獵物一般,等待宰割。
嗷嗚——
白虎驀地發出一聲嘶吼,似是給即將衝鋒陷陣的戰士,鳴起的號角一般。
旋即,四肢微微一蹲,一躍而起,朝着少年撲了過去。
少年自然是早有準備,硬拼的話,肯定是拼不過這花顎白虎的力量了。
所以,趁着花顎白虎躍起的瞬間,少年一個閃身,旋即便從白虎即將碰到他的利爪下躲了開來。
四周的看臺之上,頓時響起了絡繹不絕的高聲謾罵和唏噓,似乎少年從白虎爪下逃生,是不應該的事一般。
江弗瑤的眉心,不自覺得蹙起。
原來,在這裡,人命只是如草戒一般的存在。甚至連螻蟻都不如。
螻蟻尚且有偷生的權利,可是這個少年每多一秒的存活,就讓看臺上的觀衆多一分憤怒。
只是……
就在少年以爲自己躲過了白虎的一次攻擊,準備轉身反攻的時候,脊背處,突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少年瘦小的身軀,頓時被包裹了起來。
原來,花顎白虎也早已猜測到了少年會躲避開自己的攻擊,所以並沒有使用全力。
在少年躲開的一瞬間,白虎一個急轉掉頭,把自己的頭衝向了少年的脊背。
少年察覺到了來自於背後的危險,心知不好,剛想要再次避閃開來,卻沒能來得及。
脊背上,猛地感受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看臺上的觀衆,這時候只看到了少年的脊背,被花顎白虎生生的劃下了一道血肉,鮮血飛濺的瞬間,人們的雙眸,也因爲興奮而變得猩紅異常。
“撕碎他!”
“好樣的!”
看臺之上,再次傳來了替花顎白虎吶喊助威的聲音。
江弗瑤下意識的環顧看臺上的人們。原來,白日裡再光鮮亮麗身份顯貴的人,到了黑夜,都是無比的醜惡!
格鬥場中的戰鬥還在繼續,少年只覺得自己脊背異常的疼痛。白虎的這一攻擊,着實讓少年傷的不輕。
少年似乎能感覺得到,骨頭暴露在風中的那種微微的涼意。
只是……
看着幻影符上顯示的時間,少年的牙齒,又狠狠的咬了咬。
他必須,爭取足夠多的時間。爲的,自然是賺的更多的獎金。
想到此處,不知道究竟是哪裡來的動力,少年一個擡手,趁着花顎白虎第二掌拍下來之前,將手中的短劍,直直的刺入了白虎的厚實的掌心之中。
嗷嗚——
白虎吃痛,不禁發出了一聲呻、吟,旋即本能的從少年身旁脫離開來。
伸出舌頭,舔了舔被短劍刺傷了的掌心,白虎的兩隻眼睛,頓時迸發出血樣的猩紅。
顯然,花顎白虎被少年的這一個微不足道的反擊,所激怒了。
四肢微微蹲起,江弗瑤認識這個動作,這是白虎即將展開攻擊前的準備姿勢。
看臺上的叫囂聲還在繼續,而格鬥場中心戰鬥着的一人一獸,卻仿若旁若無人般,目不轉睛的盯着對方,絲毫不敢鬆懈。
因爲,也許只是因爲一刻短短的分身,就有可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突然,如江弗瑤所預料到的那樣,花顎白虎一個躍身,再次朝着少年撲了過去。
而少年,此時卻由於脊背上的傷口而失血過多,不能再一次那麼幸運的躲開白虎的攻擊了。
只見着花顎白虎猛地一躍,比之前的那次要快上數倍的速度,驀地就把少年撲在了腳下。
一切,也不過只是短短數秒鐘時間,可是江弗瑤知道,這短短的數秒鐘,已經讓一切成爲定居。
少年躺在白虎的利爪之下,之前臉上的恐懼,忽然間消失了。
擡眸望了望看臺上方的幻影符。
二十秒!
足夠了!
少年迴轉過頭,看向了頭頂刺着獠牙,欲將他撕成碎片的花顎白虎。
驀地,漏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那個少年,在面對死亡的時候,竟然笑了!
江弗瑤看見這幅情景,心中猛然間被什麼東西擊中,一陣瑟縮。
花顎白虎不再留情,鋒利的獠牙,流着涎液,猛地朝着被它按在爪子下的少年,俯下頭去。
下一秒,格鬥場內便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
雖然,只是短短一聲,便再沒了聲響。可這短短的一聲,也足以讓看臺上的觀衆們,血脈噴張了起來。
江弗瑤不動聲色的看着格鬥場中心的一切,看着花顎白虎將少年的頭顱生生的咬了下來,在口中盡情的咀嚼。
江弗瑤似乎都能聽見花顎白虎咀嚼的聲音和人頭骨碎裂的聲音。
四周,是此起彼伏的歡呼聲。而人民歡呼的,卻是爲一頭花顎白虎的勝利。
幻影符呈現出的大屏幕上,此刻正寫着少年所堅持的時間,和衆人押注的賠率。賺錢的人,自然興奮的異常。卻全然忘了,他們的眼前,剛剛纔失去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江弗瑤微微凜了凜心神,旋即看向了依舊站在雅閣前方,目不轉睛盯着格鬥場中心的騰蛇。
“戰鬥已經結束了。”
江弗瑤的聲音很輕,可是騰蛇卻知道,她是說給自己聽的。
是啊,已經結束了!
人的性命,這麼簡單的就結束了。絲毫沒有任何留戀。
就是不知道,少年用生命換來的這些金錢,最終,會被用來做些什麼了。
輕輕的籲出了一口氣,騰蛇斂住了心神,旋即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坐在了江弗瑤的身邊。
一場格鬥已然結束,可是月娘卻是絲毫都沒有提及過要驗證寶器是否加成的事。
意識到這一點,江弗瑤旋即開口,朝着身旁的月娘,緩緩問道。
“大掌櫃!”
低啞的聲音在月娘耳邊響起,月娘旋即轉過頭。
“客爺有什麼吩咐?”
江弗瑤眸色一暗,復又繼續朝着月娘說道:“不知道,大掌櫃要如何驗證,那把使用過靈符的寶器,是否加成過?”
既然月娘不先提,那麼便只好由江弗瑤開口了。
月娘聽聞了江弗瑤的話,旋即淺淺一笑。
“客爺不必着急,下一個,就是我們的了!”
“什麼?”
顯然,江弗瑤沒有聽懂月娘話語之中的含義。明明說是要驗證寶器,和下一場格鬥,又有什麼關係?
江弗瑤微微蹙起的眉心,正在向月娘昭示着她的疑惑。
月娘見江弗瑤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便猜測到了她心中所想的。
柔媚的笑了笑,月娘旋即耐心的朝着江弗瑤解釋道:“客爺認爲,一個人,在什麼時候,才能將手中的寶器的力量,發揮到最大的程度?”
什麼時候?
聞言,江弗瑤不禁暗自思忖了起來。
只不過短短一瞬,一個確切的答案,便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只是……
想到此處,江弗瑤似乎有些明白了月娘的用意。
月娘看着江弗瑤一雙越來越明朗的眸子,心知她已然是猜到了自己的意圖。
“客爺猜測的沒錯!”
即便江弗瑤已經猜的到,月娘還是緩緩的啓脣,朝着江弗瑤繼續解釋道。
“一個人,若手中擁有兵刃寶器。尋常時候,並不能發揮其兵刃寶器力量的最大程度。
可若是在面對生死一線的時候,卻是完全不同了。
或許,不只是那個人手中所握着的寶器的最大程度,或許連使用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潛力技能,也會被隨之開發出來。”
所以,月娘的想法,也就是讓一個參加格鬥的人,使用之前被江弗瑤製作的靈符所修復還原過的那把鋼刀。
這樣一來,在面對比自己還要強上數倍的對手的時候,無論對手是否是人,使用者都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自己活下去。
這也是爲什麼,月娘會選擇把驗證寶器是否加成的場所,選擇在了這充滿血腥和醜陋的地下暗黑格鬥場。
只不過……
江弗瑤心中又藏着一個小小的顧慮,旋即看了看已經被帶下去的花顎白虎和清理乾淨的格鬥場地。
格鬥場上,已然被收拾的乾乾淨淨,再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戰鬥痕跡。
很快的,人們就會忘記,就在不久之前,一個黝黑長髮的少年,就在這片格鬥場上,死在了一隻花顎白虎的利爪之下。
“那大掌櫃,又是如何肯定,使用之人,不會像剛纔那個少年那般,一心求死呢?
江弗瑤略微凜了凜心神,旋即將心中的疑惑,朝着月娘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