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帝賜婚後,公西意鮮少出門。樑簡一如既往的忙碌,除了偶爾來安撫她,極少出現在王府。
半個多月來,但凡是兩人單獨相處都不怎麼愉快。儘管公西意明白不能斤斤計較,得體諒樑簡的難處,但是隻要從樑簡嘴裡出來“徐恩”兩個字,他們必然要吵架。
就像現在,屋子裡一地碎瓷。
“小姐,王爺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木紅嘆氣,小姐的脾氣越來越不好了。
“我已經在忍了,他幹嘛動不動就徐恩徐恩的!”公西意心虛道,其實樑簡這麼做是尊重自己,將來王府裡有兩位王妃,規矩肯定要重新立的。
木紅勸過很多次,知道多說無益,轉移話題道:“小姐換個角度想想。若是來個徐王妃,夜夫人不就沒精力來找小姐麻煩了?憋在屋裡久了是會生病的,總該出去走走。”
公西意眼睛一轉,騰地站起來:“王爺不是說後天什麼草原公主就到了,我有義務接待嘛。走,跟我去齊雲坊一趟,挑個見面禮。”
“是。”木紅總算鬆口氣,她還以爲小姐又要像以前一樣睡一下午呢。不管幹什麼,總比閒着好。
這時,門房小丫鬟跑進來跪下:“王妃,大將軍府三小姐求見。”
哲黛?公西意有一絲詫異,上次在宮裡見了一面,私下裡還從沒有來找過她。“請進來。”
“哲黛姐姐,你怎麼來了?”公西意善意地笑笑,很久很久沒坐在一起了,兩人都有點尷尬。
“杏兒,你出去候着。”忽哲黛一身白裙,今日的美和往日裡的美大不相同。
公西意也屏退左右,屋裡就剩下了她們兩個人。
“我今天來是想麻煩你一件事。”忽哲黛把桌子上的扁扁的木盒子推到公西意麪前,“這是兩年前你二哥送我的,能幫我還給他嗎?”
誠王八什麼時候送的?公西意好奇了,盒子裡到底是什麼東西,誠王八怎麼會送東西給哲黛,難道他們倆早已暗度陳倉?不對呀,兩年前送的,現在來還。這件事很值得推敲。
“我能打開看看嗎?”公西意試探,以誠王八奢侈的習慣,裡面的東西肯定價值不菲,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
“恩。”忽哲黛點點頭,事情成敗在此一舉。她不想繼續過充斥着羞辱和利用的日子,若想離開大將軍府,只有公西誠能幫她,這是她的直覺。
竟然是忽哲黛在宮裡撫琴時穿的那條紫色的裙子,公西意印象深刻,當時的忽哲黛驚豔四座。“這個……只是一件衣服,既然二哥送給你了,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果然是價值不菲啊,公西意心酸啊。自己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也比不上這件,光看做工就知道,同樣是齊雲坊出品,差距還是有的。
“一直收着,是我的私心。我以爲……”忽哲黛話說了一半,另起話頭:“只穿過一次,你二哥不會介意吧?”
當然會介意,公西意暗自好笑。要是讓誠王八知道自己送美人的禮物時隔兩年又被退回來,他的表情肯定相當精彩。
“哲黛姐姐,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剛好要去齊雲坊,你我同行。到時候你自己把衣服還給我二哥,不然我沒法跟他解釋。”公西意笑的一臉真誠。
她得幫誠王八一把,此等美人還是單身,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況且哲黛姐姐對誠王八絕對有意思,不然怎麼會眼巴巴地來還什麼衣服,她這紅娘任重而道遠。
哲黛略一思量,私會男子有傷聲譽,但是這是個機會。
“好。”忽哲黛莞爾一笑,傾世之貌。
“我是來叩謝二少大恩的!”公西意打破尷尬,率先張嘴。
“修建水渠的事情你要和大哥商量,牽扯的門道太多。還有這種事情沒有下次,我的時間是很有限的。”公西誠冷冷道。
“嘿嘿,二少怎麼這麼小氣呢。”公西意很崇拜公西誠,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呢?前幾日拿到圖紙的時候,她嚇到了,完全是工程師的水準啊,也不知道他用的什麼筆,很細很硬的筆感。
公西誠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那個……我想挑一件衣服送草原來的那個公主,二少幫忙張羅一下唄。”公西意狗腿至極。
“齊雲坊是你的。”公西誠後悔了,就不應該從青門趕着回來。
公西意無語了,誠王八這麼沒有眼色嗎?像忽哲黛這麼一位天仙坐在那,他竟然把人家當空氣。
“那我去挑衣服了,你們倆慢慢聊哈。”公西意起身準備溜之大吉,是不是自己這個電燈泡瓦數太大?
“砰”地一聲,公西誠把忽哲黛還來的盒子扔在公西意手邊桌上。
“去三樓找七娘,讓她照着這個水準做一套新的。”公西誠終於看了一眼忽哲黛,“衣服都還了,還有事兒?”
“……”公西意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誠王八沒救了,他註定要孤老終身。
“哲黛姐姐,有什麼話儘管說,他這人就這樣。”公西意示意忽哲黛,“聊完了來繡樓找我。”
公西意走了,公西誠放下了手中的書。
“想說什麼?”公西誠直視忽哲黛,這麼一副好皮囊放在大將軍府真是可惜了。
忽哲黛沒有回答,她思索着怎麼開口。
“沒話,那聽我說。”公西誠向後輕靠,“是不是覺得蜥蜴挺傻挺好利用的?”
“我想讓你幫我,離開大將軍府。”忽哲黛鼓足勇氣,“我沒有傷害她,也沒有覺得她傻。”
“好處呢?我是個商人。”公西誠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在青門,花鬼告訴他,忽哲黛還有一個哥哥叫忽哲格,也就是江湖上的無色。這個人武功奇高,和樑簡師出同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幾乎沒有,當年花鬼就是因此被赤嵬追殺,險些全家喪命。
“什麼條件都可以。”忽哲黛骨子裡還是有些自負的,她不相信公西誠對她沒興趣。論出身,她足以和他相配;論容貌,全天下誰比得上忽哲黛。
公西誠一直在打量忽哲黛:“閨閣女子和男人私會,不怕傳出去毀了名聲?”
“二少,你若是我,會怎麼辦?”忽哲黛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半個月前,我經歷了人生最大的羞辱。整個京城裡誰不知道,忽家三小姐,和她親孃一樣,是個搔首弄姿的賣笑女子。我爹竟然還找人算卦,硬說我有皇后命,這多可笑。”
公西誠笑了笑,這些東西終究是困住她了。眼前的忽哲黛就像小時候的方戈,一心的不滿,滿嘴的抱怨。
如果有了忽哲黛這枚棋子,就有機會接近無色,這對除掉樑簡有益無害。她太容易相信別人了,莫怪他殘忍,送上門的沒道理拒絕。
公西意送走忽哲黛的時候見她臉色好多了,誠王八應該沒說錯話。訂製好了送給草原公主的衣服,公西意突然想騎馬,去郊外散散心才能忘掉不愉快的事情嘛。
她沒想到公西誠非要跟來,怎麼攔都攔不住。
“你不忙着賺錢了?”在她的印象裡,第一大忙人就是公西誠,其次是樑簡。
“賺錢可不是靠忙,要動腦子。”公西誠騎着一匹她不認識的馬,很常見的棕色,毛色也不是很純正。
公西意捋了捋玄青的鬃毛,爲了把玄青牽出來,可把木紅嚇壞了。玄青的脾氣很暴躁,除了對她,其他人都是一通亂踹,哪怕是天天餵它的人,它都不給人家好臉色。
兄妹兩人出了城便開始你追我趕,公西意大呼刺激。她總算明白樑簡爲什麼那麼愛馬,每當玄青疾馳,她感覺馬和人是一體的,風從耳邊呼呼地過去。
漸漸地她甩開了公西誠,一路向北。
路邊的風景很好,了無人煙。初秋的天氣還是有一些熱的,公西意拉近繮繩,讓玄青慢下來。還是等等誠王八吧,甩他太遠多不好意思。公西意小小得意,壓根忘了玄青是誰送給她的。
正當公西意在路邊蹂躪花花草草的時候,遠處傳來飛奔的馬蹄聲,玄青有些受驚。公西意向後看看,誠王八還沒跟上來。這大白天的不會遇上什麼強盜吧,她後悔跑的太遠了。
烏扎蒙拓連夜趕路,終於到了源京。他私自脫離大部隊,就是要先來一摸虛實,畢竟他們心裡還是有所顧忌的。
遠遠看見路邊一匹黑的發亮的駿馬,但沒見有什麼人。加快速度走近了纔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坐在土凹裡的大石頭上,一臉好奇地看着自己,他感到那匹黑馬似乎有點狂躁。
烏扎蒙拓再看向那個姑娘時,兩人剛好四目相對。她那精緻的眼睛亮閃閃的,微微嘟着小嘴好像在跟誰較勁。雖然穿着十分昂貴的衣服,卻大大咧咧地坐在滿是灰塵的石頭上,兩條腿吊在空中踢着石頭玩兒,臉上掛着一丁點也不在意的神情。
他一直以爲,他見過世上最好的女子。
這一刻,他發覺他錯了。
該怎麼開口,纔不會驚擾她;還是說他停在這裡就已經是一種驚擾?烏扎蒙拓清了清嗓子:“姑娘,前面可是源京城?”
公西意笑笑,出來遛個馬還能有“豔遇”,她真是福澤深厚啊。
“是啊。”公西意見他還不走,就從石頭上跳下來。
烏扎蒙拓見這女子大步走過來,心裡有些慌亂,脫口而出道:“敢問姑娘貴姓?”
“免貴姓公西。”公西誠站在在十米開外,十分不友好地回答道。蜥蜴的警惕心太差了,這種搭訕方式他敬謝不敏。
烏扎蒙拓聞聲望向公西誠,難道面前這姑娘是……正光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