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葉沒什麼興趣陪她玩語言遊戲,直白道:“意兒的身子,不能侍寢。她爲朕生下孩子,十分辛苦,朕只是多陪陪她。你們啊,晚上又成宿成宿睡不着了吧?”
“皇上,臣妾沒別的意思。”
白葉盯着手裡的茶具:“朕也沒別的意思。”姬樂也不知爲何,突然就冷了場。想要說什麼,卻不敢輕易開口。
“皇上……天色晚了,不如早些……”
“蘇嬪是住在後屋嗎?”白葉突然開口,卻是明知故問。
“是,皇上許久沒見蘇妹妹了吧?臣妾讓人去請她……”“不必,朕自己過去。今晚,朕留在她那兒,你早些睡吧。”白葉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能用樑簡這張臉去見蘇舸。
她會很害怕吧?
她怎麼能甘心,做樑簡的女人。
後屋的院子裡種滿了她喜歡的鴿子樹,風吹過後,鴿子樹上的葉子嘩啦嘩啦的,像極了鴿子拍打翅膀的聲音,她自幼就會馴養鴿子。白葉走進屋子的時候,蘇舸靜靜地跪在地板上,一身不吭的。
他也不知怎麼開口。若是樑簡會說什麼呢?不認識的女人,對,這是樑簡不認識的女人。他怕他一張嘴就露餡兒了。他也不說話,伸手把女人扶起來。
“謝皇上。”蘇舸,早就不是那個追着鴿子瘋跑的小女孩兒了,更不是當初那個喊着“白葉哥哥”的蘇小舸。如今已經長大了,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幾個婢女的臉上掛滿了感激。這後宮裡,凡是皇上冷落了的,都將被所有人冷落。病了,連在太醫院都要看人臉色。公西意身上的那些榮寵,在她們看來,是遠在天邊的,是不可想象的。冬天的時候最難熬,送來的炭火總是不足。若不是有姬妃照應,她們是要遭罪的。現在好了,皇上來了,好日子就來了。
白葉只是僵硬地拉着蘇舸的手,身體僵直地進屋,沒有說話。
蘇舸只是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靜靜跟着。這是她第一次單獨見到皇上,第一次被除了白葉哥哥之外的男人牽手,她終究還是要辜負白葉哥哥,她以爲她守得住的清白。現在,她一點都不想要了。
她更想在這皇宮裡,活的有尊嚴一些。
她知道,皇上和白葉哥哥是認識的,也許這就是他從不來的理由。但是以後,她要讓他經常來,捨不得不來。那樣,她身邊的人才能有尊嚴的在宮裡生活。
“皇上,喜歡喝什麼茶?”蘇舸小聲問道,低眉順眼的樣子。孃親說了,男人最喜歡溫順的女子,不喜歡她這樣瘋野的丫頭。“臣妾這裡,也沒有什麼上好的茶葉。不過,皇上可喜歡竹葉?”
問完,才驚覺自己失言。
竹葉煮茶,是白葉哥哥喜歡的。他那時總是無緣無故惱火樑簡,總是惡狠狠地說,喝竹葉最痛快,就像是煮了樑簡一樣。這些玩笑話,皇上應該不會知道吧?
白葉心裡一顫,竹葉……蘇舸看皇上臉色不好,以爲他在上水宮受了什麼氣。不是她亂想,宮裡都傳皇上怕公西意,意妃娘娘皺皺眉頭,皇上都害怕。她雖覺得這樣很奇怪,但也解釋不出皇上怎麼了。
“皇上是在擔心意妃姐姐嗎?”蘇舸鼓起勇氣問道。
“什麼?”白葉眉毛抖一抖,這公西意真是陰魂不散啊。姬樂提,蘇舸也提,在宮裡只要是個女人,就不能不提她。
“那皇上爲什麼不說話?”蘇舸心裡沒了底,“皇上,是不是臣妾做錯什麼了,皇上不喜歡臣妾嗎?”並非只有愛情,會讓人低微到塵埃裡,有時候權勢比愛情更來的徹底。白葉看着蘇舸眼睛裡的惶恐,心裡一軟。亂,索性就讓它更亂吧。
“朕,怎麼會不喜歡你?”白葉溫和地笑了,“比起茶水,朕更喜歡酒。你這兒有酒嗎?”蘇舸點點頭:“臣妾這兒有梅子酒。”
“陪朕喝一杯?”白葉問道。蘇舸點點頭,吩咐侍女去取酒。
“皇上,臣妾彈琴給你聽,好嗎?”
彈琴?白葉皺眉,蘇小舸什麼時候會彈琴了?曾經被爹孃追着,死活都不學的蘇小舸,現在要彈琴取悅皇帝?心中憋悶。蘇舸時時刻刻都觀察着皇上的臉色,看她一提琴,皇上眉頭就皺起來,她更慌了。
“以後別碰琴了。”白葉道。
蘇舸除了點頭,不知該怎麼反應。
“過來。”白葉伸手,蘇舸把手放在白葉的掌心,提起裙子坐到白葉身邊,滿眼純真的看着她。自小,她就野慣了。實在不知道,怎麼做一個溫順乖巧的小女人。沉默,成了她最好的保護色。
婢女端上了兩壺梅子酒,白葉接過,拿起兩個銀質的小酒盅。“你們都出去。”白葉說着,將酒盅斟滿。
婢女們暗喜,相互簇擁着跑了出去,帶着年輕女子特有的活潑。
“跟朕喝一杯交杯酒,怎麼樣?”白葉笑着問。蘇舸受寵若驚,但很快就平靜下來,這是皇上的樂子,她當然要配合。連着三杯,兩人的一呼一吸都交纏在一起。
蘇舸有些坐立不安了。
白葉在袖裡抽出一條純黑色的絲帶,纏住了蘇舸的眼睛,在她耳邊道:“沒有朕的准許,不能取下來。”蘇舸乖乖地點頭,白葉笑。她什麼時候能這麼乖?以往,她是一定不會聽話的,不讓做的事情,她偏要一件一件都做了。
白葉慢慢的卸去了所有的僞裝,露出自己的真面容。
今夜,是他和蘇小舸的新婚夜。
不是樑簡和他的嬪妃蘇舸,而是白葉和他的蘇小舸。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從來沒有的耐心。她在他身下顫抖,哭泣,淚水順着黑色的絲帶流出來,他忍了滿身欲’火,給她擦眼淚:“疼嗎,朕出去。”蘇舸咬着嘴脣搖頭,她能忍這疼,只是她初經人事,如今一絲不掛地躺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身下,卻時時刻刻想着她的白葉哥哥。
白玉無瑕的雙臂環繞住白葉的脖子,一聲嬌‘吟:“皇上,不要。”白葉眼神都變了,狠狠壓在女人身上,滿室春光。可最後,什麼都沒有在女人身體裡留下。蘇舸已經熟睡,白葉摘下她眼睛上的絲帶,將女子攬入懷中。他會守護她的,在這深宮裡,守着她。
公西意醒來的時候,臉上放着一個臭腳丫。蕭蕭這臭孩子,睡覺就不能老實點兒。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樑應和圓圓都老老實實的,晚上放在哪,早上還在哪兒。蕭三,每次都有新睡法,橫着豎着斜着,最近已經開始往她臉上爬,這就是寫實版的蹬鼻子上臉。
“你怎麼沒去上朝?”
起身來,屋裡靜悄悄的。樑簡一個人在案邊,習字。
“白葉今早從辟雍宮上的朝。”
“哇,你可真行。是不是有一天,我們可以雙宿雙飛,把這皇宮交給白葉?”公西意開心地撲在樑簡身上,就算樑簡定力好,也經不住一個一百多斤的衝擊力。胳膊一歪,毀了他一早上的心血。“公西意——”樑簡把她從身上巴拉下來,“你今天怎麼跟個小孩子似的。”
“我們什麼時候走,我都準備好了。”
“之前說,你還不情不願的。今天怎麼了?”樑簡收拾着紙上的一塌糊塗,怎麼能挽救這幾個字呢?“什麼怎麼了,我開竅了唄。”公西意奪過樑簡手裡的毛筆,三下五除二地在筆跡扭曲的地方畫個吐舌頭的鬼臉。
“樑應和緣緣體弱,讓他們留在宮裡吧。有白葉和哲黛,不會出事的。”其實,他只是怕意兒在路上吃不消。但是一個都不帶的話,她又會牽掛。
“要去就一起去,公平嘛。體弱就更應該鍛鍊鍛鍊,養在宮裡都變成藥罐子了。我看他們就是嬌生慣養,藥藥當初可沒這麼脆弱。你不知道藥藥這麼大的時候,多能鬧。幾個人輪班兒,才能帶得住他。那小子……”公西意正眉飛色舞地描述着,牀畔就傳來了撕裂般的哭聲。能哭得這麼慘的,除了小公主圓圓,再沒別人。跟她比哭,就算是藥藥也稍遜色些。
一個傳染另一個,一時間上水宮的哭聲此起彼伏。在樑簡皺眉之前,木紫已經手腳勤快地抱起圓圓哄起來。時間久了,身邊的近侍們都看出來,皇帝不怎麼喜歡小孩,自己的孩子也是勉強纔多看幾眼。要是哭鬧起來,會惹得龍顏大怒的。
乳孃們都進來哄孩子了,公西意刀子嘴豆腐心,看着那麼小小的三隻痛哭流涕的小臉,心疼死了。可轉頭再看,樑簡巋然不動。
“阿簡,你抱一抱他們嘛!”公西意抱着最好哄的樑蕭,她總覺得她的小寶貝們長大會缺少父愛。
樑簡有些僵硬,這幾個孩子他從未好好抱過,更別說陪他們玩耍了。襁褓裡的孩子在他眼中,太脆弱。好像一不小心,就會命喪他手。他的手拿得筆,握得劍,拉得弓,御得馬……唯獨難以抱起他自己的孩子們。
看着樑簡乾瞪眼,也沒有伸手的意思,公西意就氣不打一處來:“阿簡,就算你不喜歡他們,也不用這麼嫌棄吧?我拼了命生下的,可不是讓你嫌棄的。當初懷寶寶的時候,你不是挺高興的?”
樑蕭響應孃親的說辭,蹬了蹬小腿在公西意的胸口蹭蹭。
樑簡試圖解釋:“我沒有不喜歡他們,只是……”當時高興,是自以爲你會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