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吧。”樑簡的心思百轉千回,他自然是想早點和意兒相見,但如今的情形,那丫頭未必願意。
“耀耀呢?他畢竟是三哥的親骨肉。”止心早上出門的時候,是經忽哲宇點撥一番的。他說的不錯,若自己真想爲姐姐爭上一爭,是要摸清皇上的心思的,而不是三哥的心思。
“他是朕的皇長子,時機到了便會接回宮中。”
朕……止心微微垂頭,才幾天的時間而已,卻仿若幾年般的熟稔。
良久,止心還想說什麼,終究是忍了忍什麼都沒有說。她長大了,才明白有些話是不能肆無忌憚地說出口的,哪怕是自己最親的親人,因爲這是皇家。這男人首先是萬人之上的君主,其次纔是親哥哥,他們之間終是有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姐姐,不會喜歡這裡,連她都不喜歡的地方姐姐怎麼會喜歡。
“皇上,長公主殿下出宮了。”跟在皇帝身邊的公公還是那個公公,御花園還是那個御花園。只是主人換了,風景依舊。
“洪泉,你在這宮裡多久了?”
“回皇上話,老奴在這宮裡二十五年了。”洪泉是個通透的人物,樑簡當然不是真的關心這個問題,無非是心生感慨找個人說說話罷了。他二十五年伺候了兩位君主,這是第三位……這個位子,註定孤家寡人,有口難言啊。
“你還記得母妃的樣子嗎?”樑簡看着匆匆而過的宮女們,忙忙碌碌戰戰兢兢,爲這新的後宮的開始,鬥爭的開始。
洪泉俯首笑道:“自是記得的,先太后執掌六宮時,老奴剛剛接任大殿總管,惹了不少愚笨不周的錯處,多虧先太后擔待周全。”
樑簡面色平平不見喜怒,洪泉也不知自己這一聲“先太后”是叫對了還是錯了,即使是在宮中周旋兒了二十五年,帝王的心思他依舊難以猜透。
一聲“先太后”在樑簡心裡還是起了波瀾的,母妃至死也僅是個妃位,儘管被皇兄追封爲“太貴妃”,也始終是抹平名分。如今坐在這皇位上,他大可一改封制給母妃正名。可是,他明白母妃要的不是太后的名分。那個人終其一生不願給她一個後位,這太后又有何用?
父皇,不願給母妃的;恰恰是他給不了意兒的。
公西府上,氣氛很是緊張。
一家之主公西洪面色陰沉,正襟危坐一言不發。誰能想到,樑簡真的做了皇帝。幾日以來,圈子裡紛紛調笑:公西老爺這是要發跡啊,搖身一變就是皇親國戚,何必再來屈就這點兒小買賣,跟我們搶這點兒飯碗,全當給我們多留條財路。
“爹,那些人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公西子安安撫道。
高雨嘆氣:“你爹哪會在意這些,只是這……哎……”
“娘,三妹封妃是件好事啊,皇上的妃子多麼尊貴的地位,那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左凌霄尖細的嗓音,聽得公西洪直覺的刺耳。
公西子安瞪了左凌霄一眼。
“瞪什麼瞪,我說錯了嗎。三妹可是四妃之一,分位還在我妹妹之上呢。等三妹入宮了,讓她和凌雲幫襯着,不愁不能往上爬。”
“夠了!”公西洪氣的一抖一抖的,自從這左凌霄進了公西家的門,就沒說過一句中聽的話。
左凌霄大小姐脾氣只增不減:“我說錯什麼了?那徐恩、忽哲黛哪點比我好,人家現在是皇后。自打我嫁進你們家,你們是怎麼對我的,覺得左家好欺負嗎?別以爲公西意生了個男孩兒就了不起了,那是在皇家,能不能平安長大都要看本事呢。”
公西洪夫婦的臉刷白刷白的,左凌霄從嫁進來就瞧不起公西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下嫁,日子過的揮霍無度,自己懷不上孩子就拿幾個妾室出氣。豈念和木紫的日子最爲辛苦,倒是那個柳含月會哄她開心,兩個人不知道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
“左凌霄,你到底有沒有教養?”江豈念忍無可忍,“爹孃怎麼說都是長輩……”
“豈念。”公西子安打斷道,“霄霄說話不好聽,道理還是那個道理。意兒將來在宮裡,有個人幫襯總是好的。”江豈念不敢相信,子安這是第幾次不講道理地站在她那邊了。如今連爹孃的感受都不顧。
左凌霄滿意地看了子安一眼,傲氣地說道:“我有沒有教養,也輪不到一個罪臣之女評價。話說回來,澤夏和澤敏是子安的孩子,寄養在二弟那兒不是長久之計。也是時候接回來了,還是要讓我這個嫡母親自教導的好。”
“你……”江豈念驚慌失措,若是真如此,恐怕澤夏和澤敏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好了!你們別爭了。”高雨頭疼不已,“這些都等誠兒和意兒回來再說。少讓我和你爹操心,就是最大的孝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滴個神啊!倒着再數一遍,依舊是二十四!公西意看着自己的名字可憐巴巴地擠在二十四個名字中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藥藥忽閃着大眼睛,不明白自己的孃親在發什麼呆。
“小姐,小姐!”木紅不得不提高音量。
“木紅啊,你覺得我和二十多個女人搶一個男人,能贏嗎?”公西意喃喃問道,當初可沒想到樑簡這麼搶手啊。
“這個……小姐天生麗質……”
“有哲黛姐姐天生麗質嗎?”
“這個……小姐聰慧過人……”
“有姜鬱洱聰慧過人嗎?”
“這個……小姐賢良淑德……”
“有徐恩賢良淑德嗎?”
“這個……小姐還有藥藥小皇子啊。“木紅終於找到了公西意不能反駁的一點,在後宮混孩子可是一王牌。
“他?”公西意指指無辜的藥藥,“別說母憑子貴了,能不子因母賤就很好了。”說完仰天長嘆,百花爭豔這種事情真的不適合她這一株狗尾巴草。
“小姐——你一直教木紅不要妄自菲薄,怎麼到你自己身上就想不明白呢。”木紅語重心長地看着公西意,一副我要拯救你的表情。
公西意被木紅逗笑了:“什麼妄自菲薄,這是感嘆一下人生不如意!我是不想入宮和一羣女人唱戲,那是浪費寶貴的生命啊。但是,我不是皇帝……樑簡是皇帝……哎!“
木紅心一驚,小姐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小姐有造反的想法?
“嘿!你別亂想啊。”
木紅心虛地笑笑:“沒有沒有。”
門外聽見兩人在貧嘴,公西誠的心才放下來。他以爲蜥蜴會倍受打擊纔對,沒想到還能說說笑笑,心理素質不錯。
“二少爺。”木紅一見公西誠,立馬恭敬起來。“恩。”公西誠心情不錯,也算是迴應了一聲。
“大哥來信了,催我們回去。”公西誠大手一揮,木紅抱着藥藥退下了。和蜥蜴說話,他不習慣有第三個人在場。
“你答應了?”公西意挑挑眉毛,現在她的內心是糾結的。帶着藥藥逃跑,是下策。一旦執行不好,會給公西家帶來滅頂之災。“就不應該讓爹孃回源京,不然我們全家歸隱,讓誰都找不到多好。”
“那也得他們願意。”公西誠打破了蜥蜴的幻想。
“你有什麼打算?”公西意盤腿坐起來,“幫我出出主意唄。”
“你要想爲藥藥爭取個名分,我們就回去;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們在這裡定居也無妨。蜥蜴,主動權一直在你手裡。至於爹孃和大哥,我們做不了他們的主。來了,我護着;不來,勉強不得。”
“那要是樑簡用爹孃威脅我呢?”
公西誠深深看了公西意一眼:“你是巴不得他這麼做吧?”
“我沒有。”
“蜥蜴,樑簡有太多在意的東西,樣樣比你重要。我不威脅他已經很好了,何來他威脅你一說?”
“……”
兩後一貴妃,四位五嬪十二夫人。第一波入宮伴駕的女子,足足二十四個,且個個都是資歷深厚的達官貴人的千金。只有東西兩宮的皇后,要進行封誥大典,其餘的女子僅僅是在側殿受禮,就把自己一生的幸福給交代了。
若說喜,最喜的莫過於忽家,簡直大喜過望。那些個嘲笑過他們的,在背後說三道四的人,如今只怕是要懸樑自盡了吧。得罪了國舅爺的家,哪會有好果子吃。
忽哲黛飛揚的眼妝十分惹眼,顯得整個人氣場十足。一身鳳袍鋪滿堂,要多耀眼就有多耀眼。她知道,那麼在乎面子的父親大人怎麼會讓自己的裝束輸給徐恩。
杏兒作爲伴隨入宮的大丫鬟,也是揚眉吐氣了。二十多年了,在這府裡沒少看人眼色,受委屈。如今誰敢給自己眼色,就憑她是當朝皇后的貼身丫鬟。
“小姐,當初那算命的說的真不假,小姐果然是皇后的命啊。”杏兒得意洋洋道。
忽哲黛冷了臉:“這話別說第二遍,讓別有用心的人聽了,惹得無窮無盡的禍端。”杏兒不以爲然:“誰敢說什麼,以小姐的美貌那個徐恩根本不是……
“啪!”一聲,杏兒臉上五個紅指印。
忽哲黛厲聲道:“入了宮,最要管住的就是這張嘴。一句錯話,足以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