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瀾的話,讓徐若瑾和樑夫人都十分驚詫,不明所以。
只有曹嬤嬤和方媽媽二人在對視的目光中,看出對方眼中的擔憂和恐懼。
只是曹嬤嬤更加沉得住氣,轉過頭去不說話。
方媽媽心裡七上八下的打着鼓,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焦躁的時刻了。
哪怕是樑家被責貶到中林縣來,她也沒有過這般不安。
可如今徐若瑾面對着夜微瀾,方媽媽卻感覺好似有一把無形的刀豎了起來,隨時可能劈下。
而那個目標,正是徐若瑾!
徐若瑾並沒有隱藏自己驚詫的目光,因爲她根本不懂夜微瀾話中的含義。
亦或許,他是在說樑霄?
樑霄娶自己這麼一個身份奇葩的女子,至於讓這位高高在上的世子爺驚到麼?
這種事,她實在無法理解。
因爲她是一個外來者……
收斂了臉上的驚訝之色,徐若瑾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禮,“民婦本應向世子叩謝的,感謝世子在路上救了民婦的兄長和侄兒,這份恩德,民婦永生不忘,可民婦只是一介女眷,不知能爲世子如何盡力,只懂釀一點酒,若世子不嫌棄,民婦便定時定日子派人將酒送去王府,請世子品鑑。”
“不嫌棄。”
夜微瀾的回答很簡明,笑容中仍有意味深長,目光更在徐若瑾的身上來回的掃量,“只要是你親手釀造,本世子絕不嫌棄,只是救人一事,是你多慮了,那不是我想救的,而是他們自己求來的。”
自己求的?什麼意思?
徐若瑾微微皺眉,對這話不明所以。
只是她也不想精細的猜度這位世子話中的含義,可又不知還能說什麼,索性閉口不言,只站在那裡不說話。
樑夫人也被夜微瀾的奇葩性子搞的焦頭爛額,可見徐若瑾不開口,她總不能讓氣氛冷了場。
“不管怎樣,世子您都是積了福德,若瑾對您的感激都是應當應分,是她該做的。”
“這麼說倒也是,那我便不客氣了,好生享用樑四奶奶爲我釀的酒了?”
夜微瀾說到此,又挑了眉,“不過我聽說,你的酒方子也是因人而異,怎麼沒有問起本世子的身體狀況啊,豈不是敷衍?”
徐若瑾瞪大眼睛,頭皮發炸!
不提這位世子爲何對自己釀酒一事如此瞭如指掌,但他說話的這種跳躍的節奏就讓人有些應接不暇。
還沒客套兩句呢,直接就說起酒方子因人而異?還斥自己是敷衍?
自己惹了他不成?不就是因爲樑霄沒來迎,故意找茬嗎?
徐若瑾的心氣上來,語氣也夾了幾分不卑不亢,“世子爺這是誤會民婦了,民婦如今身在守孝之期,是不能沾染酒的,還望您能體諒,另外,您是世子,普通的大夫怎能爲您診脈開方子?這理應您身邊的御醫請脈纔可,旁的道理民婦不懂,但對這一點還是格外在意。”
“民婦所釀的酒雖是強身健體,但也要分怎麼個強身健體,是藥三分毒,哪怕是一株參草,也要分出能加不能加,能加多少,又是與方子中的那幾味藥合,與那幾位藥克,是否對您的身體有益,這都不是一件小事,民婦怎敢肆意妄爲?”
“那般纔是純粹的敷衍了事,而不是盡心盡力。”
徐若瑾的語速很快,快到一旁的王大總管皺緊了眉,面露不喜。
若這不是樑霄之妻,他或許早就張口斥責,只是如今擺了一張死人臉,任誰都看得出他不滿意!
樑夫人略帶埋怨的看着徐若瑾。
那是高高在上的世子,何必爲此事斤斤計較?敷衍兩句離開便罷,這位世子爺本就是個喜怒無常之人,若是真的發了脾氣,可怎麼辦?
這可干係到樑家的親事,徐若瑾着實是胡鬧!
方媽媽的擔憂,曹嬤嬤眉間也有隱隱的一道溝。
只是徐若瑾卻不在意她們如何想,她只在意自己的心意被人誤解,她只是解釋一二罷了。
高高在上的一位世子,又怎會與自己一個女眷計較呢?何況,自己剛剛所說也是爲了他好,難不成找點兒破藥材釀一堆不知療效的酒敷衍了事,真把他喝出點兒毛病來可怎麼辦?
一來是自己成了罪魁禍首,二來,總不能芳茹姐姐嫁過去就成了個寡婦吧?
後者纔是最重要的……
夜微瀾沒有如他人所想那般發什麼脾氣,倒是更有興趣的看着他,“你這話說的也對,可惜忠言逆耳,總是不好聽,能不能換個說辭呢?”
“不會。”徐若瑾蹦出兩個字,餘光睹見了張紘春,“這種事還是張主事更精湛,民婦愚鈍,實在不會。”
一句話把矛頭轉向了張紘春,張紘春渾身一個激靈,怎麼剛剛溜了進來就又點到了他?
而且還是這種破遭的亂事!
徐若瑾,恨透你了!
夜微瀾轉頭看向張紘春,“張主事,要不然你來試試?如何讓本世子聽的順耳?”
張紘春顧不得心裡繼續腹誹徐若瑾,點頭哈腰的湊上前來,苦澀的道:“世子爺,剛剛樑四奶奶說的的確是道理,但其實這件事微臣也實在是不知該怎麼說的更順當……”
“那你就回去想,什麼時候想出來,再什麼時候來我面前說,想不出的話……”夜微瀾看着他,“我就向皇兄請旨,換人。”
換人?
“啊?”張紘春結結巴巴哆哆嗦嗦牙齒不停的打顫,“世子爺,這,這實在是……”
“下去吧。”王大總管看出世子不喜張紘春,而他更加不喜。
看到張紘春臉上的疤痕他便渾身不舒服,極不能忍!
張紘春還想再說幾句,可王老太監往他面前一站,他也只能灰溜溜的離去。
只是他心底對徐若瑾的怨恨又加深一層,已經深到無底深淵!
總有一天,這個仇要找回來的!
徐若瑾沒想到夜微瀾幾句話就把張紘春給打發走了。
驚愕之後,便是心喜,喜後更是無奈搖頭。
巴結諂媚的另一種解釋便是無能,張紘春便是典型。
瞧着張紘春離去,樑夫人不得不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圓幾分場面,可她卻不想爲張紘春說什麼情,只能轉了話題,“涪陵王府距離此地遙遠,世子您旅途勞累,不知是否需要休歇片刻?席宴隨時能開,都聽您的吩咐。”
夜微瀾點了點頭,卻道:“只可惜樑霄不在,陪我吃酒的人卻沒了,好生無趣啊,要不然……樑四奶奶稍後也來席宴,就不要回去了。”
徐若瑾倒吸一口冷氣。
又是一個難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