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的一瞬間,月光亮得晃眼,顧西冽躍進了窗戶,衣襬掠動間,風聲凜冽。
他柔軟的黑髮飄飛,露出右耳上那顆黑濯石的耳釘。
他那狹長的鳳眸如同那黑濯石一般,神秘而又幽深。在月光的映照下,兩者的光芒交相輝映,卻又奇異的和諧旆。
樑喬笙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似是鬆了口氣,又似是暗暗的欣喜與滿足。
彷彿,在她的認知裡,顧西冽就該這樣出現。
然後酷酷的站到她面前甩下一句,“我若是連我的助理都保護不了,乾脆自己給自己打辭職報告吧!”
然而事實卻是,顧西冽撣了撣自己衣袖上的灰塵,踩着一地碎玻璃走到樑喬笙的面前。
頓下腳步,看了她一眼。
“真狼狽。窠”
短短三個字讓樑喬笙的氣憤頓時到達了頂點,“要不是老闆效率低,我也不至於這麼狼狽。”
顧西冽不置可否,也不再同她說話,只是轉過頭看着林家棟。
“林四海的第四個兒子,母親爲不明人士。”他的語調平靜,不帶一絲溫度。
樑喬笙聽到這句話有些微愣,她到了樑家後也知道了一些大家族裡的事情,只要誰的母親貫上了不明人士這個稱謂,那麼這個人絕對就是個私生子。
“林家棟,原來你是……”她看着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扭曲的林家棟,心裡隱隱有了同情。
“你閉嘴,我是什麼?”林家棟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樑喬笙情不自禁的往顧西冽身邊縮了一縮,便不再說話。
顧西冽臉上的神情冰冷,五官也越發的凌厲如霜。
“希望你父親爲你請的律師會讓你的刑罰減輕一些,不過,就算你被判死緩,我也會讓你被立刻執行死刑。”
林家棟的臉色有些微微發白,他的目光從顧西冽的身上看到了樑喬笙的身上,這麼遊移了幾許,他忽然就笑了。
笑聲變成了有幾分神經質的味道。
“顧西冽,你是不是在外國這麼些年吃漢堡吃傻了,大名鼎鼎的神探也不過如此。”林家棟的話語裡帶着譏嘲。
“我告訴你們,自從今日再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你那個所謂的監護人只是個幌子,靳東閣女人的監護人是顧家大少顧西冽,這種事情說出去誰會信?你們是在嘲笑我的智商嗎?而且,你現在根本就沒有我犯罪的證據。”
顧西冽眉色不改,“缺乏母愛的少年誤入歧途,殺了一個又殺一個,準確來說,你是在嘲笑我的智商,你以爲你犯下的罪都可以被掩蓋嗎?”
林家棟冷笑一聲,“請拿出證據說話,不然我可以告你誹謗。”
“證據……這不是有嗎?”樑喬笙在一旁小聲的開口。
這滿屋子的玻璃眼球還有面前這具大喇喇的女人屍體。
顧西冽瞟了她一眼,用着那種類似看白癡的眼光。
“樑喬笙,這些只是標本。”
“標本?”樑喬笙有些驚訝,原來只是標本。可是……就算是標本也很恐怖!!
正常人誰會在家裡放這些個東西做標本,也不知道睡不睡得着。
林家棟冷哼了一聲,“你們慢慢在這裡玩吧,我就不奉陪了。顧西冽,想抓我,那就拿證據來說話。”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態度極其囂張。
樑喬笙看着林家棟的背影,吞了吞口水。
“就這麼放他走了?”
顧西冽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了樑喬笙的身上,他臉上的表情雖然依舊冷峻,可是動作卻是溫柔無比,連帶着那眼底的光都變得溫柔起來。
“不到一個小時你就損壞了兩條裙子,樑喬笙,你只能穿麻布做的衣服。”
樑喬笙聽着顧西冽的話,低頭朝着自己的裙子看去,黑色的紗裙在方纔黑暗的摸索中弄得到處都是皺褶,而且些許已經被撕碎。
張了張口想反駁,事實卻讓她無從反駁。
“爲生存奔波的小老百姓,穿不起這些金貴的。”她有些自嘲的開口。
顧西冽並不作聲,只是看了她半晌。
“是在這裡等着我重新給你拿件衣服,還是跟我一起去拿衣服。”
樑喬笙反射性的抓上他的手臂,“當然是跟你一起走,誰想呆在這裡啊!”
滿屋子人體標本,變.態纔會喜歡吧!
顧西冽腳步一動,卻聽到‘撕拉’一聲清脆的響聲,原來是他踩在了樑喬笙那一縷因爲碎開而落到地的裙襬上。
他剛剛一踩,樑喬笙又剛好往前一步,於是黑紗裙不負衆望的爛了個徹底。
樑喬笙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已經爛得不成樣子的裙襬,“你說得沒錯哦,我果然只適合穿麻布的衣服。至少,你不會踩在麻布上。”
顧西冽薄脣微動,正想說些什麼,忽然聽到一陣嘈雜聲遠遠傳來。
他眼底劃過一絲厲光,拉起樑喬笙就朝門外走去,快步穿過走廊,忽然聽到一陣快門咔嚓響。
“他們在這裡,快!”
無數鎂光燈閃耀,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記者開始對着顧西冽與樑喬笙猛拍。
顧西冽在撞上記者的一瞬間,將披在樑喬笙身上的衣服罩在了她的腦袋上。
他緊緊抱着樑喬笙的腦袋,在她耳旁輕聲而又堅定的落下兩個字。
“別怕。”
記者蜂擁而上,開始七嘴八舌的問顧西冽問題。
“顧先生,請問這是您的女朋友嗎?”
“顧先生,請問您這次回國是準備結婚嗎?”
“……”
顧西冽只是抱着樑喬笙撥開那些攝像頭,不過片刻,林家的保全就趕了過來。
保全將記者驅逐了出去,而樑喬笙趁亂也偷偷溜走了。
“顧侄兒,真是不好意思。也不知道這些記者從哪裡鑽進來的,給你造成困擾了。”林四海趕了過來,對着顧西冽笑着說道
顧西冽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身旁此刻做乖乖狀的林家棟,眼眸裡的光又是冷了幾分。
“對了,方纔沒讓杜小姐受驚吧!”林家三少林以則笑着拍了拍顧西冽的肩膀。
因爲他與靳東閣關係較好,連帶着與顧西冽也熟稔幾分。
恰好這個時候杜若儀看到這邊的***動,緩緩走了過來。
“誒,杜小姐,正好想問你呢?方纔沒什麼事吧!這些記者真是討厭極了,也不知道從哪裡鑽進來的。”
杜若儀反射性的開口,“什麼記……”
一句話還沒出口便立馬轉了彎,“沒事,我能有什麼事情。”
她巧笑倩兮,倒讓衆人起不了什麼懷疑的心思,倒是林家棟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隨即衝着顧西洌笑了一下。
杜若儀之所以會改口,是因爲當她的話語纔出口時,顧西洌便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這個動作看似平常無比,可是做得人是顧西洌,意義就打多了。
顧西洌從來不主動親近任何人,即使是挽着女士進場,也只是禮貌而又紳士的距離。
他從來沒有主動攬她或者是抱她,這讓她在驚喜之餘思維也活絡了起來。
顧西洌很明顯的是在告訴她,要讓她配合一下。
果真,顧西洌的背後有個神秘的女人嗎?
那個女人今天也在宴會裡,而且還和顧西洌偷偷幽會了,到底是誰?
杜若儀有些不甘心的回想着今天到場的有哪些女人,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你在這裡陪媽一會兒,我先回去了。”顧西洌將手從杜若儀的肩膀上拿下來,輕聲道。
杜若儀很想留住他,可是想了片刻後,她還是笑着道:“你放心吧,我會好好陪着媽的。”
她看着顧西洌離開的背影暗自咬牙,“等着吧,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爲我留下。”
顧西洌走出了林家大廳後,便開始到處尋找着樑喬笙的身影。
路燈下,人影三兩個,有些毛毛細雨飄在空中。
他在附近轉了幾圈都沒看到樑喬笙的身影,不期然想到靳東閣。
或許去找靳東閣了吧!
顧西洌揉了揉眉心,便朝着自己的車子走去,步伐緩慢,鳳眸裡的有些晦澀不明的情緒蔓延。
他看到靳東閣對樑喬笙的行爲,也看到樑喬笙的無助,可是他不能做些什麼。
因爲那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情,而他根本沒有任何立場和理由插手。
他能做得只不過是給她送件衣服。
可是當他將衣服拿過來的時候,站在門口正想開門,便聽到房間裡靳東閣與樑喬笙說話的聲音。
聲音雖然模糊,可是不難聽出兩人已不復方纔的劍拔弩張。
果然是情侶的相處模式不是嗎?剛纔只是鬧彆扭了吧!
於是他安靜的離開,而走廊拐角處的垃圾桶裡,多了一件美麗的白色晚裝。
打開車門,他坐上了駕駛位。
他覺得他需要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緒,最近他的思緒太亂了,連帶着心情都變得有些複雜了起來。
“你怎麼纔來,我等你好久了。”一旁突然傳來這樣一個聲音,鼻音濃重,帶着些許嬌憨。
顧西洌微怔,生平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彷彿丟了很久在你認爲再也找不到的東西突然就在你的面前出現了。
“你等我幹什麼?”顧西洌控制着自己的聲音,讓它聽起來是正常的。
“等你回家啊!”樑喬笙自然而然的回答道。
事實上,當她跑出林家後,發現自己又冷又餓,身上錢也沒有,手機也沒有,隨身的裝飾包裡只有一串鑰匙,除了門鑰匙外還有一把車鑰匙。
於是,她找到了顧西洌的車,鑽進了車裡。
啊,她不禁爲她的智商鼓個掌。
她真是厲害,不僅讓自己暖和了,還能坐順風車,而且還順帶拍了上司馬屁。
顧西洌聽着樑喬笙理所當然的語氣,再看着她一臉昏昏欲睡的迷糊模樣,眼底不禁有了一絲笑意。
“好,回家。”
車子在夜色裡劃出一道流白亮光,樑喬笙在昏昏欲睡中覺得自己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大廳裡的靳東閣瞪着自己的手機,好樣的,打了無數電話都沒接,現在連人都直接跑了。
“東閣,快過來,阿姨問你個話。”
林家太太熱情的拉過靳東閣,眉梢眼角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東閣啊,前些日子你媽就在跟我講,說是想讓我們家諾諾去陪陪她,我覺得還是要問一下你的意思,畢竟你平日裡也住在家裡不是,我怕諾諾會打擾到你。”
林家太太旁敲側擊着試探着靳東閣的口風。
她口中的諾諾則是林家的長女林以諾。
大家族裡的千金根本不能自己選擇婚姻,聯姻是保證家族延續以及互相扶持的最好方法。
林太太想着女兒要嫁,那肯定是要嫁個知根知底家室又好的。
靳東閣她從小看到大,還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靳家太太從小就疼以諾,想來嫁過去也不會受什麼委屈,而且自家的諾丫頭也對靳東閣喜歡得緊,這真是一樁天賜良緣。
林太太彷彿已經看到了以後林靳樑家美好的未來,臉上的表情更是樂開了花,可是下一刻,靳東閣的話語就將她的這份美好幻想拉回了現實裡。
“以諾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我不經常在家。”
“你這孩子,你不在家,那還能在哪裡住着?可別因爲我們以諾,不好意思回家啊!”林太太以爲靳東閣是在不好意思,又是笑着道。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林以諾,暗自撇了撇脣,心裡想道:你都不在家,那我女兒去跟誰培養感情啊。
“公司事情多,有時候晚了就直接在女友那裡睡了。”靳東閣在名利場上摸爬滾打這麼久,自然知道林太太的意思,可是他從不沾惹這些閨閣千金。
過往的經驗告訴他,這些閨閣千金一旦沾染上了,那還真的是成了一塊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女友?”林太太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東閣,你談戀愛了?是哪家的女兒啊!”
靳東閣不甚在意的開口,“樑家的。”
“樑家啊?”林太太想了半晌,又是開口道:“是樑薇薇嗎?”
“媽,不是的,是樑喬笙。”這回不是靳東閣開口了,是站在一旁的林以諾。
她之所以開口是因爲她已經感受到靳東閣的不耐煩了,儘管他眼中還帶着笑意,可是他頻繁看着手錶的動作,讓人想忽略都難。
原本以爲那樑喬笙只不過是他隨便帶來玩玩的,沒想到真的是女友身份。
一旦靳東閣開口承認這個女友身份,那麼樑喬笙可就坐實了這名頭了。
畢竟,從來沒有任何女人得到過靳東閣的承認。
“樑喬笙?”林太太皺着眉頭想來半晌,樑家不是隻有一個女兒樑薇薇嗎?
“林姨,我還有點事要辦,就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一起聊。”靳東閣說完就匆匆離開。
“我想起來了,是那個樑喬笙。”林太太這時候纔想起來,隨即臉色鐵青。
“以諾,咱們明天上靳家去,跟你許姨說說這件事。”
“媽,你這是在做什麼?別人的事情您就別瞎摻和了。”林以諾不贊同的搖頭。
“瞧你這出息樣,你多優秀,那樑喬笙又是個什麼玩意兒,不過是個狐媚子生的,哪裡能比得上你。”
林太太不屑的罵了一句後,拉起林以諾的手拍了拍,隨即又語重心長的說道:“媽媽跟你講,東閣還年輕,指不定是被狐狸精給迷住了,咱們要去跟你許姨說說這件事,好讓她對靳東閣勸導勸導。有些人只能玩玩,有些人才適合娶回去當老婆。”
“媽……”林以諾有些懊惱。
靳東閣若是這麼輕易就給人迷住了,早八輩子就掉進溫柔鄉里了,還會是現在這模樣嗎?
“就這麼說定了,你懂什麼,一切交給媽。”林太太斬釘截鐵的就將這件事給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