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顧清風指了指帶來的小物件,笑容滿面地說,“你們照樣可以自由選擇畫的對象。同樣,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你們能多畫幾幅。”
話一說完,衆人便開始尋找各自理想的目標。很快畫板都被擺上支架,大夥陸續畫了起來。可只有一個人沒有動手,那就是凌風,他抱着畫板,走到李晨身邊,“請問~?”
“有事嗎?”,李晨放下手中的畫具。
一貫靦腆的娃娃臉竟然變得嚴肅,“我想邀請你和我比試。”
“比試?素描嘛?”,李晨並不是個好鬥的人,也不理解一個男孩爲何提出這樣的請求。
“以我倆的水平,一般的素描毫無意義。我想比的是,看誰能在下課前,畫得多,畫得好”,凌風的眼神中充滿渴望。
“現在怎麼連小孩子都這麼囂張?和他比,千萬別給我們寢室丟臉”,魏玩先跳出來。
大公爵的兒子,天才少年,李晨耳畔響起顧清風說過的話,不知爲何,他這次沒有退縮,而是凝視對方,說道,“好吧,我答應。”
這一切都被顧清風看在眼裡,不過他並未干涉,仍像平時那樣遊走在人羣間,不時給出建議。無疑他的指點相當高明,全班的繪畫水平都在短時間內有所提高,就連班裡基礎最差的魏玩也出人意料地開始進步。
顧清風在繞圈時,似乎是故意迴避開李晨和凌風。不過這並不是意味他放棄對兩人的關注,相反他的目光總是不自然地向兩人的畫板上投去。眼看一幅幅素描從兩人筆下誕生,他不禁遲疑,“比畫技,他倆究竟誰會技高一籌呢?”
一般的學生或許會以爲,素描是繪畫中最容易的。其實不然,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因爲當他們的畫技尚處在很低的水平。一旦達到通神,對素描的認識自然進入全新的領域。可即便如此,快速的素描仍是很有難度的,絕對是對基本功的考量。
在凌風身邊有七塊畫板,件件是成品,不輸於任何彩繪。而它們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畫風簡約幹練。所謂惜墨如金,用在他身上再合適不過。每幅畫,他都是以少到不能再少的筆墨,把他看到的物件鮮活地勾勒出來。
而與之截然不同的是,李晨的畫要細膩的多。同樣的東西,他要比對手多花兩倍,乃至三倍的筆墨。在細節上的表現,真的是已達到毋庸挑剔的地步。可如此一來,他的成績就不容樂觀。儘管他畫的動作遠比對手要快,但身邊只有五塊畫板。
顧清風一直留心着他倆,但絲毫沒有影響到他指點其他學生。只不過當他看到這樣的結果時,居然一點也不爲李晨擔心,臉上反而露出會心的笑容,着實讓人費解。
滴靈靈,下課的鈴聲響起,衆人卻並未散去,而是匯聚在李晨和凌風身旁。無疑,兩人的比試已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可最讓人驚訝的還是他倆身邊的那二十幅畫。
“我只畫了一幅,李晨卻畫了九幅!凌風~,十一幅!天啊,我不會是在做夢吧!”,有人驚呼。
“比起他們的畫,我的實在……”,有人自卑。
“兩個怪物”,魏玩撂下筆,如是說。
而李晨和凌風正仔細地相互打量着對方的畫,久久無語。前者的神情凝重,眉頭緊鎖,不時低頭沉思。後者在畫前踱着步,目光隨着腳步,從一幅畫轉移到另一幅畫上。終於,李晨先開口,“我輸了!”
“同樣是琉璃瓶,你畫得比我略好一些。若是比單幅畫,那是你贏。可你畫得比我少,輸得也不算冤枉”,凌風在他面前停下,說得理直氣壯。
“素描是最考驗繪畫功底的”,顧清風終於站出來說話,“儘管素描沒有顏色,可通過線條的表現已完全能夠彰顯出事物所有的個性和特徵。李晨的畫一向細膩,即便是彩繪也不見得能更加優秀。可我更欣賞凌風的畫,無論是對事物特點把握的精準,還是高明的手法,這些都值得你們學習。”
有顧清風這番稱讚,凌風的勝利無疑又提升一級,女生們看他的目光更加迷亂了,這讓他大爲緊張。而李晨呆立在原地不動,他神情迷惘地凝視着對手的畫,心神卻已陷入更深的沉思。在靈魂深處,似乎有一點亮光,若隱若現,只是差一點就能捉到。
“我終於明白了”,也不知過去多久,李晨的兩眼突然閃亮。
“是嗎?看來你又進步了”,畫廊裡空空蕩蕩,只剩下顧清風,其他人都已離開。
“以前,我只知道每幅畫都盡全力去畫。可見過凌風的畫後,我才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手法。看來我對畫技的理解,實在是太膚淺”,李晨開心地說着,全無半點沮喪。
“你要學的的確還有很多”,顧清風也笑了,“其實就算你知道這些,也未必能做到比凌風更好,他的畫完全繼承他父親的風格,而在這個世上,只怕沒人能比凌塵更善於這種手法,就連我也遠不如他!”
“什麼”,李晨一臉驚訝。
“在藝術界共有九大流派,我是會心流的,凌塵則屬於天風流。自古以來,各大流派一直因爲主見不同而爭執不休”,顧清風略顯尷尬地說,“所以我倆一直都是死對手!”
“天啊”,李晨瞪大眼睛。
“所以當我聽說凌塵將兒子從中央美院轉來這時,遠比你現在表現的還要驚訝~!本來我還以爲凌風只是個靦腆的大男孩,可現在看來,來者不善!想必他已從你的畫裡,看出你和我的關係,今後只怕很難指望你和他能關係融洽。”顧清風大發感慨,“果然我們這兩派人天生註定要成爲對手!”
“難道不能成爲朋友嘛?”,李晨覺得,他對擁有高超畫技的人很難產生敵意。
“成爲朋友固然好,但切不能因此掉以輕心!”顧清風刻意強調,“更何況僅凌風這次顯露出的畫技,就已在你之上!”
“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牢記在心”,李晨認真地說。
“不過天風流的技法的確有獨到之處,值得借鑑”,顧清風突然一句,如同一百八十度急轉彎,讓李晨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你看我像是很死板的人嗎?如果是好的,就應該學習”,顧清風臉上顯露出與年紀全然不符的熱情,“同樣是施展畫神咒,天風流的速度一向是最快的!”
“所謂畫技,並不是讓你畫得如何華美,亦或是畫得十分細膩,而是準確地把握住事物的特點和靈性,在兩者間建立裡聯繫。無疑,天風流在這一點做到手法最爲簡練”,顧清風兩眼熠熠生光。
李晨不由推測,“難道天風流是九大流派中最強的?”
顧清風搖頭,“你才學了幾個畫神咒,哪裡能體會出其中真正的巧妙。只能說九大流派各有特點,在畫神咒上各自側重不同。總體來說,很難定論到底孰強孰弱!”
這番話對李晨的觸動頗大,如同邁步走進一派新天地,那裡也有花有草,可花更香,草更綠,深深吸引住他,“原來我還有這麼多不懂的東西,看來我要更努力才行!”
“反正今天不會再有人來畫廊,我們就在這繼續上課”,顧清風支起一塊空白的畫板,“今天該學哪些神語呢?對了,迪斯……”
李晨兩眼緊盯着畫板,靈魂深處卻抑制不住心潮澎湃。只是他沒有半點急躁的心情,他的目光透過畫板,看得更高更遠,彷彿能夠觸及那蒼穹之頂的極境。他堅實地邁着步子,毫不動搖地追逐着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