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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秀笑笑,扭過頭,看着周博,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後來想了很多,才發現,其實凌錚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男子。他的一舉一動,不止能吸引女子,同樣也能吸引男子。很多時候,讓你忍不住的想和他成爲交心的好朋友。他有一種,讓你看上去就很舒服的感覺。後來我想了很多,只是知道,這二十年來,我不曾後悔過成爲凌錚的朋友。儘管,爲此我失去了很多很多!”

“率性而爲,方爲真人。跟着自己的感覺走,才能不後悔!所以,我也把這些話送給你。不要在乎世俗的眼光,也不要在乎自己的出身。跟着自己的感覺走,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可以了。畢竟,正道也不完全都是清清白白的君子。魔道,也不都是十惡不赦的惡人。黑白,存於一線。正魔。用在心中。說到底,一切的選擇,都是你自己的本心,做出的決定!”

說完這些話,天邊猛然出現了兩道流光,正向着這個地方飛速而來。看到那兩道流光,雲秀笑了笑:“我們等的人來了!”

周博目光看去,只見當先一人一身紫衣,赫然便是崑崙的掌門人谷正樑。而後方跟着的那道白光,除了秦嵐,還能有誰?看到這兩人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秦嵐一定是不放心自己,所以才找了谷正樑,一同尋找自己來了!

“谷掌門!”看到谷正樑從空中落了下來,周博輕輕的笑了笑,迎了過去:“我和雲前輩在這裡聊聊天,沒想到讓你擔心了!”

“呵呵,沒事就好!”谷正樑有點不相信的看着周博還有云秀。似乎在他的意識中,沉默了二十多年,很少開口說話的雲秀,竟然會突然和周博成了朋友。要知道,兩人前兩天才發生過沖突。難道說,真的應了啊一句老話“不打不相識?”

看到谷正樑那審視的目光,雲秀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卻沒有做出什麼解釋。而是目光看了一眼身後羣山中那高聳入雲的崑崙峰頂,淡淡的說道:“掌門人準備一下吧,我和周博,要去崑崙金頂的,昔因洞!”

“什麼?”谷正樑大吃一驚,不相信的問道:“你們,要去昔因洞?”

看着那熟悉的景,熟悉的物,雲秀不經意的沉默了。那長長的頭髮,再次的覆蓋住了他的眼睛。早已經忘記了,上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是多長時間以前了。那時候的自己,或許還是擁有着一雙完好的腿,還可以自由的走動。那時候的自己,還是意氣風發,是正道名動一方的少年英才。只不過現在,匆匆一瞥,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一切,都是過的太快了!

推動輪椅的谷正樑或許是知道雲秀的想法一般,輕輕的嘆道:“老三,你已經整整二十年沒有來到這裡了!”

“是!”雲秀看着周圍的景物,有些自嘲的一笑:“自從二十年前我的腿斷了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裡!整整二十年了,這樹,都長這麼大了!”

谷正樑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但是很快又鼓起笑容:“我想師傅見到了你,一定會高興的!”

雲秀的臉上帶着淡淡的不屑,輕哼了一聲。然後,轉過頭對周博解釋道:“周博,這裡就是昔因洞了。到了這裡,你的身份可能就差不多知曉了!”

因爲關於周博身份的原因,所以這一次秦嵐便被排除在外。只有雲秀,周博還有谷正樑三人來到了崑崙金頂的昔因洞之前。畢竟,周博的身份這件事情,牽扯太廣。如果被傳揚出去了,對於正道來說,絕對是一場軒然大波。不但是這樣,恐怕崑崙劍派,也不能置身事外。但是,另一方面,關係到自己那已經逝去的朋友,所以雲秀又頗有一種義無反顧的精神。

前方,那一片錯落的石林假山後,一處隱隱的石洞,似隱似現的出現在了周博的眼前。然而,還沒有走上一步,一道蒼老的聲音,便是響了起來:“雲秀?”

聲音中,帶着驚訝,帶着欣喜,更多的是不敢相信。雖然只是一聲的反問,卻包含了太多的情緒。但,更讓周博驚訝的是,那道蒼老的聲音,下一刻直接是喚出了周博的身份:“晨曦弟子?”

周博心中一動,一股驚訝的感激,瞬間升騰瀰漫在了他的心中。崑崙劍派多少的歷史,並非完全都是吃老本來的。其中,也不乏藏龍臥虎。一些老一輩的高手,也是十分的厲害。似乎眼前這個沒有露面的老者,就是其中之一。

周博曾經聽說過,說有些高手一旦修煉到了十分強大的境界後,對於外界的氣息能感應的十分的敏感。甚至,一些熟悉的人一走入距離他一定範圍後,縱然不相見,也能知道來人是誰。知道自己要來昔因洞的人,只有雲秀,谷正樑還有自己三人。斷然不會有人事先稟報,所以說那未露面的高手,直接是感覺着周博的呼吸來揣測出他的身份的。這個老者,一定是一位絕世高手。

谷正樑下意識的停止了推動雲秀的動作,看着那一片石林之後的石洞,又看了看雲秀,輕聲的說道:“老三,是師傅!”

“我知道!”雲秀點了一下頭,聲音冷淡中又帶着一絲的倔強。嘴脣,也在那一刻輕輕的抖動着。長時間的沉默後,雲秀才揮了揮手,示意谷正樑推着自己帶着周博進入石洞。而他,則是漠然地抿緊了嘴,重新的坐在輪椅上,臉上恢復了往日的冷漠的表情。

石洞的後方山頂,碧綠蒼翠的松柏常青,草木茂密。而那石洞處,則是一片光禿禿的曲徑小路,延伸着探入了那漆黑而又神秘的未知。

“師傅,弟子和三師弟求見!”谷正樑氣沉丹田,運用真氣出聲。顯然,這一次求見還是非常正式的。

沉默了良久後,那個蒼老的聲音,才輕輕的響起:“那,你們進來吧!”

這一句話後,周圍便是再度的陷入了沉默。遠處的樹林的深處,清脆的鳥鳴聲,也開始逐漸傳來。似乎剛剛那個蒼老的聲音出聲的時候,那石山的周圍,一切都是安靜無聲的。聽着遠處的鳥鳴聲,周博目光下意識的掃過了四周。似乎,這石山的四周,到處都是寧靜。就連空氣中,也帶着安靜的氣息。想想,應該和那昔因洞有着關係。對於那個石洞,周博越發的好奇起來。畢竟,對於崑崙的昔因洞,周博可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

三人,就這樣穿過了亂石叢,輕輕的進入了那彷彿沒有設防一般的昔因洞中。剛一入洞口,立刻一股洞風“呼”的吹來,帶着一種潮溼的感激。陰冷而又稍顯寒氣,一時間讓周博有些十分的不適應。

“這昔因洞中,有一處石泉。相傳,是滋養千年靈芝草的地氣之水。所以,寒性十足。你要是不適應的話,就大口的呼吸。這樣,或許會好一些!”雲秀面無表情的看着那光滑的石壁,身子找了一股舒服的角度,倚靠在輪椅上,任由谷正樑推着前行。

儘管這昔因洞並沒有周博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幽深,然而三人還是一共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那曲曲拐拐的石洞,才豁然開朗起來。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個十分寬大的石洞。看着石洞的面積,比之一般的房間,還要大上不少。儘管石洞是樸實無華,可是那一處不斷從地底冒出滾滾帶着白色寒氣的泉眼,卻是惹人注意起來。石洞的三分之二,幾乎被泉眼和幾處水潭所覆蓋。唯一一小處的地方,是一張石牀,上面,一位白鬚白鬍的紫衣老者,面色複雜的看着那進入石洞中的雲秀。儘管表情上看着十分的平靜,可是那一雙手,卻是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以老者的修爲,儘管年紀頗大,但是卻絕對不會控制不動自己的肢體。畢竟,作爲修道之人來說,身體的機能衰弱的速度,十分的緩慢。甚至,當修爲到了一定的境界的時候,機體衰弱一年的程度,還抵不上普通人的一天。所以,修道之人別看外表。那樣,根本就看不出什麼來。

“阿秀,你終於願意來見我了!”那老者聲音有些顫抖,也有些欣慰:“十八年零七個月又二十一天,我在這裡等你等了整整十八年零七個月又二十一天。今日,終於把你等到了!”

雲秀冷麪情緒無悲無喜,目光遊離四周之後,才淡淡的說道:“我我今日來,不是爲了看你的!”

那老者苦澀的一笑:“那,你爲了什麼而來?”

“十八年前我們欠的債!”雲秀冷冷的說着:“十八年前,我們欠了人家的。十八年後,這邊曾經欠下的債,我們應該還了!”

老者的表情猛然的一變,目光驟然的銳利起來,彷彿能洞穿人一般的直射周博。看得周博不僅全身汗毛炸立,頗有一種什麼都被看透的感覺。而且,不僅僅是那老者,就連一邊的谷正樑,也是不可思議的看着周博,臉上完全是一副吃驚到極點的表情。

“不,老三,你一定是弄錯了!他是晨曦弟子,怎麼會是那個人的孩子!”谷正樑一邊說着,一邊問道周博:“周博,你難道不是晨曦弟子嗎?”

“我是!”看到這種情況,周博也是意識到了此刻,谷正樑他們應該都已經知道自己那個可能的身份了。當下,沉默了一下,才輕聲道:“我,的另外一個身份,很可能是昔日雪帝凌錚的孩子!”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瀰漫了整個石洞。這一刻,洞中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完全是一陣死一樣的寂靜。就連那個老者,也是一言不發。而云秀,則是如一個沒事人一樣,歪着頭靠在輪椅上。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顯然,很滿意現在的這個狀況。

沉默良久的老者,擡起了頭。那一刻,周博分明有種這個老者身心疲憊的感覺。看着雲秀,那個老者輕聲問道:“你,要我怎麼辦?”

“欠了別人的,自然要還!”雲秀冷笑一聲,站起了身子:“當年,我們崑崙一派欠了凌錚的人情,所以我們自然要還給他!周博的身份,是否屬實誰也不知道。當年凌錚的孩子,曾經被凌錚用過逆天之法,強行的篡改了先天經脈。其中,一味藥材,就是我們崑崙的千年靈芝草。你,知道怎麼做了?”

老者看了一眼谷正樑,而谷正樑彷彿是躲藏一樣的,不敢正視老者的目光。不過,老者的目光也是對着谷正樑一觸即逝。那平淡的目光,環繞了雲秀和谷正樑之後,又輕輕的看向了周博。只不過這一次的目光,沒有剛纔的凌厲,反而帶着一絲的愧疚。嘆了口氣,那老者輕聲的說道:“好,我答應你!”

說完,老者直接轉向了周博,臉上的表情儘量的溫和下來:“孩子,脫下衣服吧。看到這地脈寒泉了嗎?脫下衣服,跳入泉水中吧。地脈寒泉,是靈芝草的靈力來源。本身,和靈芝草的藥性相生。想要探查你的身體內,是否有靈芝草的藥性。一入,便知。

話語,在周博的耳邊響起。眼看着,連續困擾了自己幾個月的問題,終於即將水落石出。但是這一刻,周博卻有了一種害怕的感覺,瀰漫心間....

這個時候,周博內心的瀰漫的除了恐懼之外,更多的是忐忑和迷茫。因爲他不知道,當自己的真實的身份被證實了之後,將要何去何從。那種突然從正道弟子,成爲了魔頭的後裔的感覺。想想,就能讓人崩潰。雖然在此之前,周博曾經無數次得想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是怎樣的。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誰。可是,當此時終於面臨謎底揭開的那一刻的時候,周博卻有些退縮了。或許,所謂的近鄉情怯,就是和現在一般吧?

昔因洞中的三人,誰都沒有說話。或許,三人此時都有些瞭解周博心中所想吧?尤其是雲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博。儘管,不發一言,但是從那握着輪椅扶手的手,越握越緊就可以看出,他心中的激動,同樣不在周博之下。只是,他更清楚。這一刻,所有的抉擇,都是要放在周博的身上。是否跨出這一步,完全取決於周博。

“是跨出?還是轉身離開?”周博突然發現,自己的這一步邁出的竟然如此艱難。一時間,眼前一片的茫然。而以往的每個人,都是如同走馬觀花一般的,一一浮現在他的眼前。雪宮的大長老,寒澈,那個脾氣不好的白衣女子蒼雪,還有千尋湖畔的厲青玄.......他知道,這些人,都是熱切的想知道最終的答案。但是,當結果出來的時候,自己又將何去何從......?

“正道弟子似乎就未必高人一等,我雪宮之人也未必便十惡不赦?反正你也不肯認祖歸宗,要你和沒有要你,還不是一般回事?”突然,當日寒澈的一番話,再次迴響在周博的耳邊。幾乎是下意識的,周博嘴脣輕輕的動了起來:“天下之間,又有誰不肯承認自己的孩子,又有誰不願意認自己的父母?獸類,尚有舔犢之情。我周博雖然不是什麼聖人,可是卻也知道人倫親情。”想到這裡,周博的眼睛猛然的亮了起來。之前的那些猶豫,在這一刻也全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