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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輝對牛皋如此語氣倒是有些沒與料到,立刻怔了一怔,心情一下子更不好了起來了。沒想到周博平日交情這麼廣泛,中午的時候董浩還剛來過詢問和勸說,現在連牛皋也來了,這周博看來還真是留不得。

他沉着氣說道:“你可知道,周博是要謀害於我,並且勾結齊軍,意圖出賣鄂州城。若是尋常小事,我犯得着這樣勞師動衆嗎?”

牛皋一聽,原來周博竟然被定了一個“謀反、勾結齊軍”的罪名,若是說周博做了什麼影響李輝利益的事,他倒是有可能相信,平白無故竟然落下這樣的大罪名,這可真是笑死人了。他哼聲哼氣的冷笑了起來,說道:“李相公,這罪名怕真是折殺了周博吧。”

李輝見牛皋非但沒有露出驚訝的樣子,直接是一副不屑一顧的冷笑,頓時更生氣了起來。他冷冷的哼了一聲,說道:“這件事可是證據確鑿,翟相公都已經調查清楚了,否則我豈會這般草菅人命。你也不想想,平日裡你過我如此這般大動肝火嗎?”

牛皋堅持的說道:“平日你灑家卻是沒見過,但是灑家卻知道你經常勾心鬥角,不擇手段排除異己!”他這番話已經是撕破了臉來說的了,其話語的嚴重性已經不是一般了。

爲官者最忌諱的就是讓人把話點破,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這原本是官場歷來爭奪的手段,可是若有人直指你的鼻子,說你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這層意思可就是十分有殺傷力了。

李輝聽了牛皋這話,立刻氣得不行了。他喘着怒氣,指着牛皋罵道:“呔,你這匹夫,安敢爾?你這可是以下犯上,別以爲你手裡有幾路人馬,就敢如此放肆了!”

牛皋也是火上心頭了,根本就不在乎觸犯了李輝,對着李輝斥道:“你且說周大都管是通敵之罪,又要謀害於你,你可知道周大都管昔日在董家軍麾下,屢屢獻計擊破齊軍。若不是你與翟軒結黨營私,將戰功許給了所謂的自己人,周大都管如今早已是與我輩並肩而坐。”

他說到這裡,覺得好像連董浩也給罵了,畢竟自己與董浩交情還是不錯,而且這些是還是董浩親自告訴自己,不然自己也不會知道火燒齊軍糧草大營是周博獻計。不過事到如今,他總不能把說出去的話再收回來,只是在心裡道了一個不是。

他接着說道:“這也就罷了,周大都管兢兢業業,現在西營裡哪一個官員不說周大都管的好?就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你卻硬是給蓋上一個通敵叛國之罪,你就不怕事情敗露了,讓後人恥笑你嗎?”

李輝氣不打一處來,怒道:“周博叛逆之罪,證據確鑿,連翟相公都是知道這件事。你一個小小都統,容得了你放肆?”

牛皋說道:“縱然是有證據,這件事也不是你這樣的判罪法。鄂州自有州衙,審案判案自有提刑司、按察司來過問,你仗着自己是宣撫使,也敢越權行事?今天灑家就把話放在這裡,周大都管是否有罪,要公開審理,否則,灑家第一個不服。”

李輝讓牛皋氣得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要不是因爲牛皋手裡有5000多人馬,他早就叫人把這個莽夫拖下去打300軍棍了。最終,他不想與牛皋說下去了,狠狠的摔了一下袖子,轉身就走到後堂去了。

牛皋知道今天來找李輝是沒有結果,見李輝離去了,他也不在這裡多逗留什麼,轉身也氣沖沖的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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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皋離開了李輝的府邸,越想心中越不平,漸漸的還把以往打敗仗、剋扣軍餉、畏敵等等的事情聯想在一起,將李輝想得是越來越壞。他在心裡暗暗的嘆了一口氣,早知道,還不如落草了算了,照着齊狗去搶劫攔殺,也比在這裡見腌臢下流的勾當、受窩囊氣要好得多。

他出了這條街道,想到今天在城裡也沒有落腳之處,只能向城外而去。

就在來到南城門的時候,正巧看見前面有一隊人向這邊走來,放眼去看,對方也是一隊軍士摸樣的人,每個人也騎着馬。待兩邊走得近了一些之後,牛皋立刻認出了對方爲首的人,竟然正是董浩。

此時,董浩也看到了牛皋,兩個人立刻下馬來打了招呼。

董浩一臉愁容,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幾歲似的,他向牛皋拱了拱手,說道:“牛兄,你這時要打哪裡去呀?”

牛皋嘆了一口氣,漫不經心的回了一禮,說道:“還能去哪裡,回城外大營唄。唉,灑家剛剛去見了李輝那廝,原本是勸說周大都管的事情,哪知道竟與李輝矛盾了起來,忍不住窩火灑家就罵了這廝幾句。”

董浩聽了,神色更加難看了起來,他趕緊問了道:“我正午的時候曾是進城來了一趟,聽聞了周大都管被捕的消息,於是就匆匆去見了李相公,哪知道還沒與李相公說上什麼話,李相公便藉口離開了。我這一下午實在是坐立不安,於是此時就又進城,想再勸勸李相公,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的。”

牛皋冷冷的哼了一聲,說道:“還有什麼好勸的,灑家剛纔只說讓周大都管得到公審,李輝便與灑家鬧翻了。這件事,李輝是鐵定要致死周大都管了。董帥,你也別往李輝那廝的府上去了,照灑家說,去了也是白去呢。”

董浩聽了牛皋這番話,心中更是着急了起來,連忙問了道:“若是這樣,那周兄弟豈不是九死一生了?”

牛皋冷笑了一聲,悲憤的說道:“你可知道李輝給周大都管安得什麼罪名?”

董浩中午去見李輝的時候,根本就沒說上兩句話,李輝便甩袖離去了,他自然不知道周博究竟犯了什麼罪,於是搖了搖頭,說道:“如今我還不能確定。”

牛皋說道:“李輝認定周大都管是謀反和通敵之罪,你說可笑不可笑?”

董浩聽了這話,一下子驚訝不已,他原本以爲是自己借調軍糧沒有給票引的事,卻沒想到李輝竟然是給周博安置了這麼大的罪名!他簡直難以置信,連連的說道:“此話當真?李宣撫相公可有證據?”

牛皋說道:“證據?李輝那廝口口聲聲說翟相公、徐衙內都找到了證據,可是灑家與他交談的那一會兒,他什麼都沒那給灑家看。灑家先前還去了西營,西營那些官員都說周大都管這些時日都是兢兢業業奉公職守,壓根就沒見什麼叛逆的跡象,你說這事是不是大笑話?”

董浩捏緊了拳頭,神色也變得激動了起來,說道:“其他罪名倒是可以理解,偏偏這個罪名,我豈能相信?”

牛皋接着又說道:“灑家還聽說,這事是徐向天那廝挑起來。灑家可是知道徐向天是徐文博的弟弟,這小兔崽子一定是惦記周大都管扳倒了他的哥哥,所以這次故意編排周大都管呢。可恨,可恨呀。”

董浩一聽徐向天這個名字,立刻就想到了什麼。當初周博護送秦涵、徐向天來到董家軍大營的時候,他就發現徐向天這個人不是個好東西,甚至比那些紈絝子弟都還壞,若徐向天是要陷害周博,這句話說出來自己絕對是相信。

他重重的錘了一下手,說道:“這鄂州城真是滿城的烏煙瘴氣了。”

牛皋點了點頭,深以爲然的說道:“確實如此。灑家最見不得就是自己人互相構陷,尤其還是在大敵當前的時候。”

董浩沉默不語了,心中卻如同翻江倒海。原本他還有最後的希望,那就是指望翟軒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卻沒想到這件事連翟軒也是與徐向天、李輝合謀的。現在,可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牛皋忽然問道:“董帥,你可有什麼想法。”

董浩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還能有什麼想法?那些相公老爺們要致死周兄弟,咱們這些微薄之人能如何?”

兩個人各自嘆息了幾分,然後一起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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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李輝在氣走了牛皋之後,回到了後堂,心中情緒一直不能平息。

這時,徐向天和翟軒派來的判官都看出了李輝的臉色,於是上前詢問了牛皋究竟來鬧了什麼事。李輝就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並且表示自己內心很擔憂,這周博來到鄂州也沒多久時間,竟然與董浩、牛皋等人關係如此深厚,這不能不讓自己提防一番。

徐向天聽完李輝的話,覺得周博有這麼的人緣,心中愈發的嫉妒,所以更強調了一番這就是周博的罪證,想要策反董浩和牛皋。他巴不得周博早點死去,也好少了一個心中的釘子。

不過,那翟軒派來的判官卻深思熟慮,對李輝說了道:“李相公,看來這件事非同小可了,不管周博是否有策反的嫌疑,單憑董浩與牛皋兩個人手裡現在的兵力,合起來都有10000之衆,再者,如果周博在西營內部也有這麼好的關係,貿然的處死了周博,只怕會引起極大的軍變。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李輝聽了判官的話,心中思索了一番,想到牛皋剛纔的那股脾氣,不禁也覺得有道理了。他嘆了一口氣,沉色的問了道:“那該如何是好?總不能讓我把這賊廝給放了吧。”

那判官笑了笑,說道:“其實這件事也容易,現在城裡大多的人都不知道李相公爲何抓捕了周博,而那牛太尉也是要求公審此案。所以眼下對於我們來說,就必須要拿出真憑實據,來讓衆人服氣,方纔能解決此事。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給周博來一次公審,讓全城所有人都知道這賊廝所犯何罪!”

聽了這話,李輝自然覺得有理,但是他也很清楚,這次徐向天揭露周博謀反,究竟是不是有這件事,還是很值得推敲的。如果在公審的時候露出了馬腳,說不定還會讓周博反咬一口,到時候只怕就後悔莫及了。

他看了徐向天一眼,用目光詢問了一番。

徐向天自然知道李輝是擔心自己這邊證據不充分,或者手腳不乾淨,其實他自己心中也是有些拿捏不定。好端端的搞什麼公審,只要先把周博給治死了,然後把自己準備好的證據一一擺出來,諒也沒有人敢在說什麼!

他與李輝所擔心的一樣,生怕公審的時候出了什麼岔子,自己的哥哥徐文博當初陷害周博的事件就是前車之鑑。不過他既然把這件事鬧到李輝這裡,自然不能讓李輝知道自己是誣告,於是也只好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就讓周博接受公審,讓他死的心服口服、明明白白。”

李輝聽了徐向天這麼說,自然就知道徐向天是有把握了,於是也就放心下來,說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讓周博接受公審。這件事,徐衙內,就交給你來辦,你是揭露周博的人,公堂審案自然就由你來提出了。”

徐向天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好,在下一定將此時辦得妥妥當當。”

李輝笑了笑,說道:“妥妥當當纔好。”

於是,李輝打消了今晚就殺死周博的想法,

不過徐向天此刻倒是有些心裡沒底,如果這件事要弄到公堂上去審理,自己所羅列的證據那可是要經受所有人的驗證。他很清楚,這些證據都是編造出來的,萬一哪個不長眼的把這件事捅破了,只怕這一切就完了。

他倒是有些埋怨起那判官了,等到李輝離去之後,他將判官拉到一邊,責怪的說道:“你難道不知道這些證據都是假得嗎?”

判官是跟着翟軒的人,而這次陷害周博的事情是翟軒與徐向天聯手所爲,他自然是知道其中內幕的。此時,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徐衙內,這件事在下自然清楚的很,可是你也應該想想,這次抓捕周博太過倉促,如果處理的不好,難以服衆、掉了兩個相公的威信那是小事,如果引發了暴亂,那可就擔當不起了。”

徐向天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道:“我就不信就憑周博,能掀起什麼軒然大波?他不過纔來到鄂州幾天時間,牛皋、董浩會爲了一個相識不過如此的人造反嗎?除非這兩個人都是傻子!!”

判官搖了搖頭,說道:“此話不然。徐衙內你要聯想到這去年發生的事情,自從去年北伐失利,連連戰敗,幾個月前連襄陽都丟進去了,軍心、民心一直都不穩定。如今鄂州城內的各路將士,大部分都是北方人,思鄉心切,心中早就了怨言。如果周博這件事處理的不能服衆,勢必會引起更大的影響呀。”

他頓了頓,嘆了一口氣之後,接着說道:“這件事非同小可,縱然只有三、四成的可能性,也絕不能掉以輕心,因爲一旦事發了,那可就是不可收拾的。再者,徐衙內你也好好想想,如果這事辦成了,李相公和翟相公自然皆大歡喜,可是如果辦砸了,那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