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默,這是我女朋友,伊甜。”說着將落在身後的伊甜輕輕拉到他的身邊,伊甜只得尷尬的一笑。這是什麼場景?一個冒牌女友被男主角帶着來見正牌女友,還要假裝自己多麼幸福。
“你好,伊甜。”許默打量着面前的伊甜,比程謙矮一個半個頭,笑容迷人,皮膚白皙,看上去很容易相處。
“你好,許小姐。”
“別那麼見外,我和程謙從小一起長大,就像一家人一樣,你叫我許默就好了。”
“好。”
待他們坐下,程謙看一眼伊甜說:“喝什麼?瑪奇朵?”
她點點頭。
許默心頭一怔,這個女孩也愛瑪奇朵,看着程謙溫柔地對她說話,她優雅地對他微笑,他們多麼般配。
“恭喜你們”許默對程謙點點頭說道。
這個恭喜裡面包含着各種感情,祝福,欣喜,安慰,種種的種種。
程謙望着眼前祝福他的許默,想起數年前,他也曾這樣面對着她和他哥哥,對他們說一句:恭喜。
雖然,當年那句恭喜,說得多麼違心。但,今天,許默的這聲恭喜,卻真誠地如同一團火一樣,包圍着他,很暖和卻又很燒得很痛,他多麼希望她也說得違心。
程謙與許默尷尷尬尬的,一個說着恭喜,一個說着謝謝。伊甜仔細瞧着身邊的兩人,覺得自己確實更像一個冷靜的旁觀者,許默比她想象中要好看很多,五官小巧精緻,乾淨的臉上只打了一層薄薄的粉,氣質清新脫俗,以前聽程謙說許默已經28歲了,與她同年,但現在看起來卻比她年輕不少,皮膚用言情小說裡“吹彈可破”形容也不爲過。她穿着一件三宅一生的黃色花紋絲質襯衣,風衣搭在靠背上,頭髮依然像上次那樣披下來,隨意的夾在耳後,耳朵上帶着一款鑽石耳釘。
她再聽不見,他們談論的是什麼,只是覺得他們兩人眼睛裡的光折射出來,交匯融合在一起,作爲一個女人,作爲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她覺得許默對程謙未必沒有感情。
待他們提到她名字的時候,她纔回過神來,皺起眉頭張大眼睛看着程謙,一副想要程謙告訴她什麼的表情,許默偷笑一聲,看着程謙說:“你未婚妻恐怕沉溺在幸福裡,你看都失神了。”說着,咯咯地笑起來,程謙也只得尷尬地笑笑,轉頭輕聲對伊甜說:“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我在想一些事,不好意思。”
“伊甜。”
許默忽然叫着她的名字,她擡起頭,眼神與許默交匯,卻不曉得她的意圖。
許默從椅子旁拿起一個包裝精美的粉色盒子,雙手遞到伊甜面前,看一眼程謙,說:“我沒什麼可送的,不知道這個禮物你們會不會嫌棄。”
伊甜從未想過,許默會帶禮物來,她望一眼程謙,從他默認的眼神中她得到了答案,遂從許默手中接過盒子,說了聲“謝謝。”
盒子裡是許默當年準備和程深結婚的時候,在意大利定做的一套鑽石項鍊,整條鏈子都是細小的鑽石,吊墜處是一個頂級鑽石,由南非直運而來,獨一無二,整條項鍊由100多個大大小小的鑽石組成。
“這是,我的鑽石項鍊,不知道你嫌棄不嫌棄?我一次都沒有帶過。”
伊甜打開盒子,隨着室內忽閃的燈光,整串鏈子熠熠生輝,絕美無比,她隨便估算一下,也要幾百萬,或許要上千萬。真的,很漂亮,可是,這並不屬於她。將它拿在手中,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一眼程謙,他正在若無其事的喝着咖啡。
“謝謝你,許默。”
“戴上試試。”
“好。”
她將項鍊拿起來。
“程謙,幫伊甜佩戴一下。”
程謙放下手中的杯子,遲疑了一秒,隨後裝作很開心的樣子從她手中接過項鍊,幫她戴上,又輕輕將困在項鍊中的頭髮拿出來,隨即掰過她的身體,讓她面向自己,說:“美極了。”
伊甜羞澀地低下頭,轉而又揚起臉,心裡想到:他說的鑽石,又不是我。
“果然美極了。”許默也在一邊稱讚道。
伊甜覺得有些苦澀,戴着本屬於別人的項鍊,擁有着本屬於別人的幸福,還要接受那個別人帶給她的祝福和讚賞。
當一個人,明明曉得有些東西並不屬於自己,卻不得不繼續被動接受的時候,這是多麼殘忍。但,她能站起來對許默說:我和程謙結婚是假的,或者:程謙其實很愛你,或者其他的什麼,太可笑了,她什麼都不能做,還能怎樣?還想怎樣?她依然是伊甜,那個自私的伊甜。
許默喝一口咖啡,將臉轉向窗外,“下雨了。”
伊甜轉過頭去,果然雨點已經無聲地濺到玻璃窗上,但她卻彷彿聽到似的,那一聲聲“啪,啪,啪”一滴一滴都滴在她的心上。
坐了一會,許默起身說要告辭了,程謙提議送她回去,她回身說:“你買單就行,我自己回去,我想在雨中走走。”
打着傘,走在雨裡,走過人行道,穿梭在人羣裡,她的心無比輕鬆。程謙,多麼好的一個男子,他不該沉溺在一段沒有可能的愛戀裡面,他需要一個足夠好的女子來配他,伊甜很好,可愛,善良,她能填補他心底的傷痕。
雨越下越大,整片落地窗已經佈滿了雨滴,瞬時朦朧起來,他再也看不清窗外的景物,包括那個撐着紅傘慢慢走遠的人影。
伊甜冷靜地瞧着他,感覺他眼底有着無盡的哀傷。
過了幾天,程謙來找她商量關於結婚的事,她一下子覺得他希望一種快刀斬亂麻的方式,但,這何嘗不是她所希望的呢。
兩人都很有默契地選擇低調,盛天集團在S市名氣不小,太張揚反而不利他們這種協議關係,那些狗仔挖料的本領可見一斑,難保哪天被披露了出來,後果還真是無法想象。
兩人將婚期定在2月14。程謙向伊甜坦白,結婚的事並未得到程父的認可,只是與遠在加拿大的父親通了電話,父親生氣地甩下電話。三年前,程深去世以後,老人也病倒了,等到葬禮結束,他忽然決定拖着並不太好的身體遠走加拿大,一走就是三年,再未回來過。期間,程雯與程謙都會飛過去看他,他和程謙的關係並不是很好,程謙眼中的父親永遠是嚴肅沉默的,只有多年前,一家人過年的時候以及後來程深打算結婚的時候,他纔會露出久違的笑容。
“我爸爸,他不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這是程謙最後跟她說的話,第二天他主動提出再去一次伊甜家,向兩位老人表示歉意,他們只會舉行簡單的儀式,不打算大宴賓客。
在小鎮伊甜的家裡,四個人坐在一起,程謙抱歉地表達了要低調完婚的想法。
“這些,我們都沒意見,畢竟只是一個儀式。”伊母依然作爲伊家的一把手,將她的想法提出來。
本來按照她的性格,女兒出嫁怎麼也要弄的風風光光,哪有一切從簡的道理。但,昨天晚上伊甜打來電話,跟父母說了她的想法,起初伊母有些不快,沒有儀式也就算了,連程謙的父親也不出席,這算什麼?她女兒難道就該嫁地如此卑微嗎?
“程謙是私生子。”
伊甜的這句話,不禁震懾到兩個老人,然後她大致講了一些關於程謙家族的事,又添油加醋地誇大程謙的孤獨,可憐和不受重視。最後,伊父拿過電話說一句:“我們尊重他的決定,只要你們幸福就行。”
程謙感激的看着通情達理的伊家父母,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有些不安與愧疚,因爲自己的自私纔打算開始一段假婚姻,而因此連累了一個本可以擁有幸福的女子,也欺騙了兩位待他如子的老人,想起電話那頭生氣的父親,他覺得心裡彷彿有什麼在啃咬似的。
伊甜走進廚房幫伊母,他獨自走到小院子裡,可能是春天快要來的緣故,小鎮到處都是一片綠色,連帶讓他的心情也明亮起來。
伊父夾着煙走出來,程謙回身喊一聲:叔叔。
伊父比上一次見的時候,更加蒼老一些,吸了幾口煙,便咳起來,邊咳邊蜷縮一下身子。
程謙有些手足無措,母親自小便不在身邊,父親永遠那麼氣宇軒昂,唯一一次他發覺父親老了,便是三年前得知程深失蹤的時候,他還記得那時候他衝過去抱着父親,以前覺得那麼高大,那麼健碩的父親,一瞬間變得如此渺小,再堅強的人也無法承受喪子的疼痛。他扶住伊父,輕輕拍拍他的背,想把他附近屋子裡去,伊父別過臉,又咳了幾下,待到完全穩定下來,他擺擺手說:“老毛病了,年輕時抽菸抽得太兇。”
見伊父堅持待在院子裡,他跑進屋子倒了一杯熱水給他,兩人便般了椅子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沉默了很久,伊父說:“程謙,你是伊甜帶回家的第一個男朋友。”
“是嗎?”他從來不知道伊甜居然沒有帶過男朋友回家,那麼方駿呢?
“其實,你們結婚結的如此倉促,我和她母親本來有些不安。”
程謙點點頭,任何父母遇到這樣的閃電結婚也會吃不消吧,他們害怕女兒遇到一個壞人,害怕女兒是奉子成婚,害怕女兒因爲考慮不周全而不幸福。
“但是,第一次來我們家的時候,我和她母親就覺得你是個好孩子。”
程謙有些不好意思,這個好孩子只有程深的母親曾經對他說過,那一年,他在國外,程深母親檢查出患了末期肝癌,他匆匆從澳洲趕回來,在她的病榻上,她摸着他的頭說:“程謙,你是個好孩子。”
“我特別希望伊甜帶男朋友回來。”伊父很欣慰的笑笑,接着說:“作爲父親,我和她母親對於女兒結婚的態度並不完全相同,你知道有什麼不同嗎?”
這真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程謙尚未結婚,更未爲人父,他實在不曉得作爲一個父親的想法,遂只好搖搖頭。
“她母親比較着急,覺得女兒到了該結婚的年紀,就該有個家庭。而我呢,能夠看到伊甜帶回來一個男朋友,我便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