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吳建軍聽得外面嚷嚷,便丟下手工的活兒,匆匆跑了出來。
“你是廠長?”剛纔嚷嚷的那位歪着脖子上下打量着吳建軍,不太相信的說道。
這也無怪人家懷疑,要知道現在大河酒廠的名頭正勁,誰會想到堂堂的大河酒廠廠長,會是這個穿着土裡土氣,一臉老實巴交的忠厚老農?
“對,我就是吳家村的村支書,兼酒廠廠長吳建軍,你們是……”吳建軍笑道,從口袋裡掏出煙來,給那位敬菸。
吳建軍這一聲中氣十足,還隱隱帶着幾分威嚴的語調,這才讓那位略略點了點頭,不過卻沒理會吳建軍敬過來的煙,只一臉巴結的朝副駕駛上下來的那位胖子望了過去。
那位副駕駛上下來的胖子,卻是仰着頭,揹着手,一臉倨傲,聽了吳建軍的話,這才略微扭回頭來,打量了吳建軍兩眼,語氣輕淡的說道:“吳支書,嗯,我是工商局的馮長髮,今天來呢,就是想問問你們這個酒廠的營業執照批下來了嗎?”
吳天聽得這位的言語,不禁暗自嗤鼻。聽他自我介紹,只說名字不報官位,想來應該是在工商局裡排的上號的,不是局長也得是個有實權的副局長,既然如此,你又豈能不知道酒廠的營業執照辦沒辦下來?這本就是你們局裡正管的事兒嘛。
“已經申請過了,不過還沒批下來……”吳建軍說道,語調卻早沒了剛纔的熱情客氣——以這位那不陰不陽的口氣,還能聽不出來是來找茬的?
“嗯,那你應該知道,沒有營業執照是不能營業的吧?”胖子淡淡的說道,“根據相關規定,你們這種違規行爲要馬上停止。”
“馮局長,廠裡很多訂單呢,停產可不行。”吳建軍暗自惱火起來。
要知道工商營業執照雖然重要,可這年頭哪兒有管得那麼嚴的?不說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先開業後辦證的,更有許多民營企業更是連證都不辦——不是不想辦,是沒得辦,除非你去掛靠到集體名下。工商局一般情況下都是聽着風聲緊了,就查一查,走走過場,風頭鬆了,就乾脆不管,哪兒有這種證件正在審批中,就跑來封門的?
“呵,你這是想公然違抗國家法令了?”馮長髮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們要不自己停產關門,我們可就要強制執行了。”
吳建軍頓時急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執法啊。”馮長髮笑呵呵的道。
吳建軍皺起眉頭來,暗自思忖着這位八成是打秋風的,是嫌咱沒去給他“上供”,這纔來找茬的?要說這種衙門是應該拜一拜,就算你再正規經營,最起碼也得請那些頭頭們喝個酒,拉拉關係是避免不了的。不過有吳副縣長撐腰,吳家村底氣十足,卻是沒走這路子……
卻不想以咱這關係的硬扎程度,竟然還有人敢跑來敲竹槓?莫非真是縣官不如現管?真要如此,只怕還真得好好安排這些傢伙一番,一頓好酒菜是免不了的,每人再送他們一箱酒應該也就差不多了吧……
吳建軍剛做下決定,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見一輛雙排座的130小卡車也開到了酒廠門口,後座裡跳下來三個人,副駕駛裡下來的卻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傢伙,人還沒站穩,就開口嚷道:“馮局長,你們跑得也太快了,追了半天都沒追上……”
馮長髮很是自得的一摸腦袋上稀薄的頭髮,嘿嘿笑着道:“老張,人家不答應呢,該你上了,呵呵。”
那位老張便走上前掃了一圈衆人,倒是很有眼光的直接對着吳建軍說道:“你是吳支書吧?我是衛生局的張平川,你們廠還沒辦衛生許可證吧?我們要檢查一下,不合格的話,就得先停產整頓……”
這位語氣雖然平和,不過那意思卻很明白——停產整頓!
吳建軍眉頭擰成了一團,意識到這事兒只怕沒那麼簡單了……
果然,緊接着又是兩輛邊三輪也跑了過來,當先一輛車斗裡跳下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傢伙,骨架不小,一張臉卻是尖嘴猴腮的惡相,擰着眉頭張口就嚷道:“老馮、老張,你們四個轂輪跑得快,讓我跟在後邊吃了一路土,真不地道!”
那位一邊說着,一邊打量現場,到了近前,不禁又不滿的嚷道:“我說你們不是白跑那麼快嘛,怎麼還沒把門封上呢?”
“呵呵,小劉,人家不同意呢,你說咋辦?”馮長髮笑呵呵的道。
“誰不同意,反了他了!”那位小劉直衝衝的嚷道,“廠長呢?誰是廠長?”
“喏,這位就是吳廠長。”馮長髮道。
“吳廠長吧,我是稅務局執法隊的,你們這廠子沒繳稅,得罰款,錢交上來之前,得停產!”那位小劉大大咧咧的嚷道,“小王,小李,去,看看裡面還有人沒有,清場貼封條!”
“站住!”吳建軍徹底被這三撥人的唱和給激怒了,大喝一聲道。
一旁圍觀的十幾個工人也早已經氣得不行,一聽支書的話,排起人牆就擋住了那幾個稅務局的人。
“怎麼,想抗法?”小劉嚷道,“告訴你們,我們是國家執法人員,誰敢動一下試試!”
這話頓時讓吳家村衆人爲難起來,畢竟平頭老百姓哪兒敢和執法人員對抗?要是在民風彪悍的偏遠鄉下,也許沒人把這些所謂的執法人員當回事兒,可吳家村畢竟緊挨縣城呢,國家機器的震懾力還是很重的。
吳建軍咬了咬牙,說道:“你們想執法,可以,不過我們廠里正在生產着呢,你們總得讓我們把已經燒上的酒燒完吧?發酵好的原料總不能讓我們倒掉吧?我們廠裡沒辦的執照,我們辦,有需要整改的地方,我們改,可廠子不能封!”
“呵,你說不封就不封了?”馮長髮皮笑肉不笑的道。
“吳廠長啊,就看看你們這廠房簡陋的程度,不用檢查都知道衛生條件肯定不會合格,這樣的情況是不可能再讓你們繼續生產了,畢竟我們要爲全縣百姓的飲食衛生負責嘛……”張平川一副語重心長的架勢說道。
“小王,他馬達愣着幹嘛,趕緊封門!”稅務局的小劉嚷道,“對了,吳廠長,把你們廠裡的賬本交上來,我們要查賬,看看你們漏了多少稅,好定罰款數額……”
“劉隊,人家堵着門呢,咋貼封條?”那位稅務局的小王試着走了幾步,卻被吳家村的人站立不動,硬生生的擋着,不禁扭頭嚷道。
“麻痹的,你是國家執法人員,只管走,誰敢衝撞你,抓他!”劉隊囂張的嚷道。
工商局的馮長髮也笑着朝身邊那個跟班說道:“老盧,你看看人家,跟着學學,這才叫執法隊!去,拿着封條一塊過去,趕緊封了走人……這酒味兒嗆得……”
那小王頓時帶着幾個執法隊的人再次朝擋路的幾位直衝過去,幾個工商局的人也跟了上去,吳家村的人不禁爲難起來,眼見支書也鐵青着臉沒了言語,便無奈的挪開幾步,不敢再擋着路了。
小王和老盧得意洋洋的拎着封條,穿過吳家村衆人,直朝廠房門口走去,到了近前,不禁又是一愣——只見廠房正門口,站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屁孩,手裡拎着一根小鞭子,胡亂甩着玩兒,卻是三五下也甩不響一個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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