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給府上代賣布匹,瑞謙經營的利潤比原來大了很多。以前是維持溫飽,就是因爲服務態度好、童叟無欺,回頭客很多。現在在這個小地盤、小環境裡也多少有些知名度了。起碼有人知道他在經營着大清沒有的布匹,這樣就有點招人妒忌。周圍幾家布莊、綢緞莊對瑞謙很有意見,認爲是瑞謙影響了他們的生意,減少了他們的收入。還有人派夥計來看情況。一般來說,玉龍布莊上午比較繁忙,把異域布匹都賣完了,客流量就驟然減少。
在前門大街上,經營布匹、綢緞的商家很多,他們的消息是很快的,很多店家的掌櫃已經知道玉龍布莊在經營寬面布了。甚至有人打發夥計買回去一塊、兩塊的,看着這些布琢磨它的來源。還有幾家布莊的掌櫃湊在一起,研究玉龍布莊的布料,商量着怎麼對付陳瑞謙。這些人要不是顧忌瑞謙門上那塊御賜金匾,早就合夥“收拾”他了。“同行是冤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在一家“何記布莊”的後屋,幾位掌櫃的在商量對付瑞謙的對策。
一位中年的胖掌櫃說:“各位同仁,在下覺得玉龍布莊的布好像以前沒見過,你們在其它店鋪裡見過嗎?”
“不曾見過。不用說別的,就是它的幅面,也不是大清的織布機能織出來的,四尺五、四尺八的寬度,那得多大的織布機?而且,布匹全部是很細膩的細布。”
“聽說西方大鼻子的織布機比咱們大清的要好,陳掌櫃的是不是在外國人手裡進的貨呢?他人從來都不離開店鋪,要是從外國人手裡進的貨,那這個人可就是手眼通天了。”
“咳,你這人怎麼這麼閉塞?掛匾那天,陳掌櫃的後臺都亮相了,人家那是朝野聞名的瑞王爺,大的手腳就別動了,怎麼想個辦法讓他的價格擡一擡,比咱們高了就會有人來買咱們的,畢竟咱們的東西纔是本土的。”
“買布的管你是本土還是別土的,誰價格低就買誰的。咱們還是派幾個精明的夥計探一探他的布匹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進貨的,什麼外國,說不定是把寬面織布機買回來自己紡織出來的,要不怎麼源源不斷地搬上櫃臺?”
“這個方法好,咱們就盯住他的織布機。”
有幾個商人不是逐利的?關乎自己的利益,那就削尖了腦袋也要爭一爭的。這些人多少還懼怕着那塊御賜金匾一點,但是他們誰也沒想到有兩個人恨瑞謙恨到了骨子裡,就是玉龍布莊對面路東的兩位綢緞莊的桑、裘二位掌櫃。瑞謙店裡賣過一次化纖綢,就是專門給女人做裙子用的裙裝料,就那麼一次就讓這兩位掌櫃的給恨上了。他倆根本沒想打價格戰,而是想着怎麼陰瑞謙一把。就是那些裙裝料太漂亮了,他們很嫉妒!
他倆是說幹就幹的人,覺得自己不是賣棉布的,陰陳掌櫃的事根本就沒人想到他們頭上。就在半夜裡在這附近商鋪的門上貼了很多的條子,內容是:玉龍布莊頂着御賜金匾,幹偷天換日的勾當,所售布料都是以次充好的假貨、劣貨。
這個舉動還真起了作用,玉龍布莊的售貨量一下子銳減了很多。那些商量打價格戰的掌櫃們自然是彈冠相慶了。
瑞謙正在分析是自己在哪個環節上出了紕漏,就有親兵拿着從某個店鋪大門上揭下來的黑條給瑞謙看。瑞謙氣壞了,這什麼人哪,玩陰的啊。誰知道半夜裡又出現很多黑條,第二天早上就聽說對面的兩個綢緞莊掌櫃的給抓進刑部了,還有他們派出去貼黑條的兩名夥計。
瑞謙還以爲御林軍的便衣兵士早就撤回去了,結果是皇上一直讓御林軍的兵士輪班巡邏,白天不來,因爲白天有府上的親兵。晚上來倒不是抓貼黑條的,是怕有人來偷盜他們布匹的,結果意外的發現有兩個夥計樣的年輕人鬼鬼祟祟地在街上往各家店鋪門上貼東西。揭下來一看是詆譭陳掌櫃賣的布是假的、僞劣的。就跟着着兩個夥計,直到他們貼完了回到自家的店鋪,索性就把夥計掌櫃的一起抓了,送到刑部去審問。
先前這兩位掌櫃的還因爲瑞謙被抓而幸災樂禍呢,人家沒受傷他心裡都不平,現在自己進去了,還真有一壺喝的。大清例律裡確實有給人造謠的處罰方法,根據情節輕重判刑三年到五年。這兩位給掛着御匾的皇商貼黑條,在王爺頭上動土,不用說,就是倒黴催的了。
一頓好打是免不了的,夥計也沒逃過。不用打得多狠,十幾鞭子就招供了,就是嫉恨對面的陳掌櫃。負責審訊的是一位刑部官員,級別不高,狠辣卻是出名。
“你們幾個是不是吃飽撐的?明明知道玉龍布莊的陳掌櫃是瑞王爺的大舅子,就算他不是皇商你們也是太歲頭上動土啊。再說了,你們給人貼黑條,就是對平民百姓做的也是觸犯了大清例律,你們自己說怎麼了結吧?”
四個人磕頭如搗蒜,他們倒是知道陳掌櫃的後臺是瑞王爺,可是不知道陳掌櫃的是瑞王爺的大舅子啊。哪裡能想到陳掌櫃這個漢人會有王爺這樣的滿清皇室的妹夫!好在是四個人的認罪態度極好,連一句推諉的話都沒敢說。他們還以爲就貼個黑條寒磣陳掌櫃的一下就完了,哪裡知道什麼大清例律的條款裡有這麼一條,腸子都悔青了,不住地討饒。
這位刑部的官員也不比裘、桑二位掌櫃的心思好多少。這種事可大可小,就在銀子上找。於是暗示了一下:“你們給陳掌櫃的造成很大損失啊,人家的布匹都賣不出去了。你們說怎麼辦?”
“我們賠償銀子!大人說個數兒。”
“那就每人五千兩吧。”
裘、桑一聽就昏過去了。他倆的門面都不大,前門大街的綢緞莊有十幾家,雖然瑞蚨祥還沒出現,大的綢緞莊還是有幾家的。要是有幾千兩銀子也不幹貼人家黑條的勾當啊。甦醒過來就開始哭號,抱着這位官員的大腿求饒。這位也覺得價格開高了,降到一千兩就不能再少了。倆人趕緊讓先放回去的夥計跟家裡人說一聲籌備銀子。倆夥計把消息帶到了,就辭了差事回家不幹了。刑部大牢是人呆的地方嗎?這樣的掌櫃跟着他們有好果子吃?
家裡人都要嚇死了,砸鍋賣鐵的好不容易給每個人湊了一千兩,才把人從牢裡接回來,幾天功夫就見倆人都脫像了。其實他們捱打還真不厲害,就是抽了十幾鞭子。從來沒吃過皮肉之苦的綢緞莊掌櫃那就是天大的苦楚了。刑部那位就是奔他倆的銀子來的,要是別的事恐怕打死打殘都是輕而易舉的。
由刑部出面在前門大街貼了不少張告示,給玉龍布莊澄清謠言。來買布的人一下子又多了起來。裘、桑二掌櫃專門上門給瑞謙負荊請罪。他們知道自己得罪了得罪不得的人,爲了今後的生計必須上門賠禮道歉。還另外拿出五百兩銀子給瑞謙賠償損失。
“你們二位這是何必呢?在下並沒有得罪過你們,也沒仗勢欺人把你們怎麼着了,你們可真是夠說的,都在一條街上混飯吃,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行了行了,你們知道錯了就好,我可不要你們上門賠償。聽說你們還給罰了銀子,本來就夠打饑荒了,我可不能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以後改了就是,回去吧回去吧。”
倆人一頓磕頭:“陳掌櫃的大人大量,不和我們一般見識,我們感恩不盡!可是那位刑部的大人說是給你銀子賠償損失,您還不知道?”
“我的損失也不值一千兩啊,街坊鄰居的哪能趁火打劫呢?是他自己朝你們要的銀子跟我無關。”
這倆人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挨打受氣罰銀子丟面子,人品也沒了,還沒能力離開這裡。只能是改邪歸正不再犯賤。
裘、桑二位的遭遇把商量怎麼“收拾一下陳掌櫃”的各位同仁給嚇得立馬望而止步,也都知道了陳掌櫃是瑞王爺的大舅子,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爲非作歹”了。想擠垮陳掌櫃也不可能,還是各自安分守己經營自己那點布匹吧。大清出產的布匹也不是沒人買了,很多守舊的大清人還是習慣使用大清的布匹。
但是人的八卦劣根性總是不甘寂寞,這些人的注意力就放在打探瑞謙的家世上面了,他是怎麼成爲瑞王爺大舅子的?他是漢人還是商人,瑞王爺的女眷都是太后皇上分配,他妹妹無權無勢的怎麼進了王府?多少人共同努力數日,就得到了這樣的結果:
陳瑞謙是已故漢軍正藍旗三品先鋒參領陳放將軍的庶子,他的堂妹因爲幫助瑞王爺破獲珍寶案被太后賜婚,是瑞王爺的側福晉,陳瑞謙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瑞王爺大舅子。還有人打探到玉龍冷熱飲的田掌櫃是陳掌櫃的堂弟,是那位側福晉的親哥哥,失散多年才找回來。
幫助瑞謙維持秩序、保護瑞謙等玉龍布莊人員的便衣親兵也在街談巷議中知道有人在調查陳掌櫃的身世,就把情況告訴了他。瑞謙說:“人嘴是扎不住的,讓他們說去,我也沒幹犯法的,不必理會。”
田亮設計出一種流動售貨的異域輪胎馬車,是專門用來在京郊各縣流動出售從異域買回來的布頭的。車身很高,買布的人不容易上到車上,也就不容易發生哄搶。田亮不記得布頭的具體數字,就知道很多。有花錢買的,也有廠家贈送的,數量很可觀。其中有不少質量很好的棉布、綢緞的,有的是按正品布的十分之一的比例給的正品贈品,也有花低價買的布頭,少量的去年、前年的產品。還有廠家硬性賣給的超低價產品,塊頭很小的不是很多;顏色不好的有不少,都是準備做難民裝和乞丐裝用的。除了給難民、乞丐用的,其它種類的布頭也是相當多。田亮還記得那三列火車的布匹裡就有廠家贈送的很多質量很好的布頭。這樣的都可以成塊地賣,因爲都是很新的新布,二三尺的當布頭賣,稍稍低於新布的價格。
王爺很贊同田亮的提議,讓他和雲兒、納蘭、魚兒水兒張羅着挑選一些布頭再到昌平去試試。這次就不賣化纖綢了,就賣純棉布頭,比較適合農村的農戶。這次王爺也要跟去看情況,聽田亮說昌平高知縣的母親還想把布頭據爲己有,如果是平常的盜賊、土匪也可以理解,官員家眷這樣明目張膽巧取豪奪的還不多。
把大廳裡的布頭選擇一些看起來比較新的都量好了尺寸,把尺寸、價格都用大頭釘釘在布角上,這樣可以省去量布的時間。農民的收入不能跟城裡的人比,就挑一些結實耐用的、男人幹活穿的,還有大姑娘小媳婦喜歡的小花布布頭、牛仔布布頭、滌卡布布頭,大小夠做衣服的材料。比方到腰胯的布料女人二尺足夠,男人二尺半足夠,到膝蓋的大褂女人三尺足夠,到腳踝的旗袍四尺足夠,男人的長袍四尺半也足夠了。布頭裡還有六七米長的呢,但普遍都是三尺以上到五尺之間。正好適合做服裝。
在選擇布匹的時候,王爺也在場,還記得大概有多少正品布、多少布頭。後期多個廠家湊的成列車的布料就拉了四十六節車廂的數量。
王爺說:“鄉下閉塞,莊戶人貧困者居多,買些廉價的尺頭做衣服也是很好的。如何行情看好,可以租一個或者買一個鋪面,在縣城專門出售布頭和布藝品。”
王爺的指示下達之後,田亮就開始設計適合賣布頭的馬車。方法很簡單,就用擰兔籠的那種螺紋鋼筋做一個兩米高的框架,把框架用螺絲釘固定在平板馬車上,框架的頂棚、前、後、右側都用膠合板封閉起來,左面留出來當作櫃檯,也就是迎着顧客的一面把布料搭在售貨員身後合適位置的鋼筋架子上,疊成半尺寬的長條,一塊壓一塊,錯落開,方便顧客挑選。布頭上都有明碼實價的標籤,要哪塊就給拿哪塊。買布的夥計不用算賬、不用量布,論塊賣,省了很多麻煩和時間。田亮在異域學會了建築工人如何擰鋼筋,很快流動售布車就安裝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