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凌四爺繼續,穆顏姝已然是將話頭接了過來,聲音冷若冰霜,“神醫谷的谷主夫人,葉子苓。”
眼見穆顏姝開口,凌四倒是沒有多少意外,反而驗證了自己的一些猜想。
“你果然知道。”他稍顯不解的擰眉道,“只是爺不明白,你怎麼會跟葉子苓那個老妖婆有牽連呢,那個老妖婆做事雖然狠辣,倒也讓人抓不住痛腳,滑溜的很,你現在都已經是西凌郡主了,這個老妖婆還花費如此代價,組了這麼大一個局,簡直有點不計代價的意思,她這麼心急想要殺你,到底是爲了什麼?”
穆顏姝搖了搖頭,“我知道的不多,一切應該都跟我母親有關。”
凌四怔了怔,“你母親?”
穆顏姝點頭道,“我的母親是葉婉臻。”
到了今時今日,眼前這個爲自己不顧一切的男子,於她不再是旁人,她自然不會也不想再有半分隱瞞。
“葉婉臻?”凌四聽到這個名字只覺耳熟,下一秒,眼底卻是罕有泛起了一股恍然般的驚訝,脫口而出道,“葉婉臻……二十年前的葉家明珠,葉婉臻?”
“四爺知道?”
這次,倒是輪到穆顏姝微微驚訝了。
這位爺對神醫谷,乃是四大世家的情況,瞭解的未免太多了一些。
凌四爺也不在意穆顏姝發現什麼,他甚至巴不得穆顏姝多發現一些,多探究一些,直接粗狂的拍了拍胸膛,“爺知道的東西多了。”
尤其是葉婉臻!
小時候,他可沒少從自家母親的嘴裡,聽到這個名字。
只不過,母親走得早,他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所以,剛剛纔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他倒沒想到,自己跟顏丫頭,還有這種緣分,他們果然是天生一對!
凌四眼底劃過了幾分回憶沉吟之色,“聽說,葉婉臻數年前離開了神醫谷,這些年不知所蹤,感情一直隱居盛京城,還改了名字,可是,她怎麼會嫁給左相那個老龜蛋呢,這眼光也太差了吧。”
穆顏姝眼底滴水成冰,一字一句道,“我也想知道,到底是爲什麼。”
眼見穆顏姝心緒似有不佳,凌四登時給了自己一巴掌。
“爺這張嘴不會說話,咱娘怎麼可能眼光差呢,當年的事兒指不定有什麼隱情。”
他倒也不是刻意安慰穆顏姝,他記得自家老孃說過,這位跟她齊名的葉家明珠,是個寧折不彎的傲然之人,這樣的人,會看得上左相那個軟骨頭,那可真是公雞下蛋,母雞打鳴,異想天開了!
等等!
凌四似是想到了什麼,驀然開口道,“顏丫頭,你當真是左相那個老龜蛋的女兒嗎?”
穆顏姝指尖頓了頓,堅定清晰的吐出了兩個字,“不是。”
凌四爺聞言,當即目露興奮,暢快的揮了揮拳頭。
“爺就知道!爺一直就有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就跟烏鴉生出了金鳳凰一樣,咋想咋不靠譜,果然啊,那個老龜蛋,怎麼可能有你這樣的女兒,憑他也配!”
這位爺是早就看着穆士鴻不順眼,尤其是穆士鴻對穆顏姝的態度,要不是眼見穆士鴻是自家顏丫頭的爹,凌四早就給他套麻袋了。
現在得知自己的猜測正確,這位爺自是狠狠的罵了幾聲,隨即關心起了穆顏姝的身世。
“那你爹呢,你爹是誰?”凌四眼底劃過了一抹熔金之色,“爺聽說神醫谷的現任谷主傅長風,曾經跟咱娘有過婚約,不會是他吧。”
先前穆顏姝沒有注意,現下才留意到這位爺對葉婉臻的稱呼,嘴角幾不可查的抽了抽,實話實說道,“我現在也只是有所懷疑,一切都有待查證。”
“葉子苓對你如此不死不休,爺看八成就是他了。”
凌四眼底煞氣騰騰,倒是頗爲肯定,甕聲甕氣道,“傅長風這個人,醫術沒的說,人品……”
他本來要說還湊合,想到這位可能是自家顏丫頭的親生父親,自動自發的改了口,“還不賴,爺一直覺得他眼瘸的厲害,娶了葉子苓那個老妖婆,是一根綠草,插在了牛糞上,現在看來,其中恐怕是有些隱情,要不然,那個老妖婆也不會急成這樣了。”
傅長風的人品,這麼些年有口皆碑,實話實說,那樣的人絕無可能去做拋棄妻子之事,想來葉子苓必是用了什麼手段。
可不管其中的隱情是什麼,葉婉臻離開神醫谷是事實,委身穆士鴻是事實,穆顏姝流落邊疆數十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也是事實。
要不是想要安慰穆顏姝,凌四恐怕早就破口大罵了。
在他看來,傅長風不管有什麼隱情,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要麼是愛的不夠深,要麼是意志不夠強,反正這樣的人,凌四爺是看不上眼的。
就因爲他可能是穆顏姝的父親,凌四爺這才嘴下留德,難得沒有開懟。
眼見凌四跟喬景生一樣,對傅長風的人品給與了肯定,穆顏姝倒是越發確定了一些猜測,不由點了點頭,“或許吧。”
凌四爺似有所悟的磨刀霍霍道,“爺現在終於知道你爲什麼要突然開醫館了,說吧,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穆顏姝沉吟片刻,擡眸間,彷彿天光破雲,鋒芒內蘊,“很簡單,先把這次的瘟疫解決,然後繼續開醫館。”
她這話,看似簡單到了極致,實則意義非凡。
葉子苓今日不說下了血本,能弄出這種場面,恐怕也要傷筋動骨了。
喬景生曾經給她分析過神醫谷的形勢,現如今的神醫谷也不是鐵板一塊,葉子苓此舉必然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甚至是不滿,屆時,只要她解決了這次瘟疫,讓懷安醫館名揚天下,這種不滿必然會加劇,說不定,還會發展出一場狗咬狗的大戲。
她與神醫谷實力懸殊,想要對付神醫谷,讓其先行內耗,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加之,傅家有些人兼容幷蓄,很大可能會來接觸她,這樣她便能順藤摸瓜,查找出當年葉婉臻出走的真相,甚至查證傅長風是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穆顏姝說的簡略,凌四卻是聽得明白。
顯然,穆顏姝從開醫館的時候,就已經計劃了這一切。
從頭到尾,一點點打擊神醫谷的聲名,消磨神醫谷的實力,從而找出真相,深入神醫谷,這一步步,可謂環環相扣,小心仔細,算無遺策,只是……
凌四爺很是有些幽怨的往前湊了湊,“這麼做妙是妙,可惜,沒有爺發揮的餘地,顏丫頭,你記着,不管你做什麼,爺都在你身邊,所以,你不需要心生顧慮,你想算計咱就算計,不想算計,咱就不算計,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就算天塌了,爺也給你頂着。”
說真的,要不是顧慮到傅家和葉家可能是穆顏姝的本家,這位爺都想直接把神醫谷端了!
他真心不想她耗費那麼多心思,在這位爺看來,需要費神去算計一件事,本身就是一種委屈,可穆顏姝既然想自己查,那他也任她查,只是別忘了他這個堅實的後盾就成。
感受到這位爺的撐腰之意,穆顏姝重重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會記着。”
眼見她沒有拒絕,凌四爺這才舒坦了,白牙燦燦道,“好,那咱們就先把這次的瘟疫解決,結結實實把神醫谷踩下去,要不然倒是對不起他們費勁巴力送上的這份兒大禮了。”
說到這兒,凌四爺似是想到了什麼,眉頭微蹙道,“對了,給那些災民治病,不會要用你的血吧?”
穆顏姝搖了搖頭,“沒必要,剩下的災民所患的瘟疫,雖然有些變異,但並不是瘟毒,沒必要用我的血,配幾副藥就成了。”
“那就好,那爺就放心了。”
既然不用自家顏丫頭的血,凌四爺自然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從沒想過那些藥成不成功的問題,那可是自家顏丫頭配的藥,她說沒問題,那就是沒問題。
思及此,凌四爺不禁搓了搓手掌,眼珠子灼灼烈烈,滿是期待道,“顏丫頭,既然確定這次的瘟疫已經妥了,那咱是不是能把約定提前一點,你要不……現在就給爺個答案?”
穆顏姝面無表情道,“我記得當時說好的,等回去了,我再給四爺答案。”
凌四爺笑的白牙燦燦,“這早點晚點,不也就差那麼幾天嗎,不如提前一點。”
穆顏姝一本正經道,“既然約定,就是用來遵守的,這是我的原則。”
凌四:“……”
於是乎,爲了儘早回程,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凌四爺格外積極。
這位爺的身體本就異於常人的健壯,解了九嬰之毒之後,便沒什麼事兒了。
當天下午,從穆顏姝那兒拿了藥方,就開始吩咐大夫熬藥,派士兵進行分發,有條不紊,卻又迅速異常。
等六皇子身體略有起色的時候,那些藥都已經發放了大半了,穆顏姝的功績,也被大肆傳頌開來,這讓凌文希很是有些懵逼。
他之所以安心養病,就是因爲知道,這位四哥,懶得理會這些事兒,先前救人也是,那麼大的功勞,說走就走了,平白讓他撿了不少的便宜。
可現在這算怎麼回事?
這人咋就突然積極了呢!
不管凌四爲什麼有這麼大的轉變,凌文希都不可能坐視他專美於前,要知道,他籌謀了這麼久,甚至不惜染病,就是爲了徹底賑災除瘟,拿下這項天大的功勳,眼見成功近在咫尺,凌文希自是不甘心生生分出去一部分。
穆顏姝也就罷了,不過是個女子,又是外姓郡主,於他無礙。
可他那位四哥就不一樣了。
於是乎,凌文希還沒好利索,就拖着病軀,開始指揮除瘟,收攏人心,整個冀唐,甚至流言四起。
說是戰王殿下怕災情擴散,這才砍殺了隔離區的一些重病患者,隔離區那些人目睹了血腥一夜,知道傳言不實,可更多的人沒有看到,最重要的是,那些重病患者也有家眷在外面,這些人得知之後,自是心生不滿。
不滿歸不滿,凌四爺的兇名擺在那裡,這些人也不敢將情緒宣之於口,只不過,六皇子在民心上,漸漸佔據了上風。
對於這一切,凌四爺沒關注,也不在乎。
他只想那些災民快點痊癒,賑災快點結束,凌文希對他忌憚纔好,越忌憚,越有壓力,才能越賣力。
於是乎,這位爺每天都會不定時的,到凌文希眼前晃一圈,刺激一下對方的積極性。
他這一圈晃得輕鬆,凌文希本就是拖着病體上陣,身體虛弱得很,如此操勞之下,差點沒累吐血。
好在凌文希不知道,這位爺每天晃悠完了,就會到穆顏姝那邊陪聊陪吃陪喝,要是知道了,估計這口老血,就要真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