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毫無疑問,發出怒吼的人正是裴雪燼!
除了裴雪燼,還有穆顏姝,連帶着幾名侍衛。
說來,先前看到裴月華幾人退入山林之後,穆顏姝就覺得這個選擇十分不智,恐怕要出事。
若是隻有盧青青和穆妍華,她自然不會同情心氾濫,多管閒事。
可裡面還有一個裴月英。
誠然,穆顏姝對裴月英的觀感算不上多好,可這段日子,卻也將裴月英的改變看在眼裡,這就是一個不怎麼聰明,口嫌體正直的大小姐,缺點不少,可真心沒什麼壞心眼。
如果她跟盧青青還有穆妍華一同陷入危機,那麼吃虧的一定是裴月英!
雖然一直以來,穆顏姝都沒怎麼理會裴月英一廂情願的示好,可長久下來,兩人也有了點交情,加之裴雪燼跟自己也算是朋友,穆顏姝既然看到了,現下手上又有餘力,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於是乎,穆顏姝便帶着幾名護衛,前去那片密林救援。
半路上,正好遇到過來搜救裴月英的裴雪燼,當時提供了線索。
兩人很快順着地上的足跡,深入了密林,誰知快到近前,就看到了讓人目呲欲裂的一幕。
裴月英滿臉青紫,脣角滲血,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宛若一隻破布娃娃。
一個五大三粗,滿臉絡腮鬍的莽漢,正壓在她的身上,舉着匕首作勢要捅進她的小腹!
裴雪燼狂怒失控之下,不由厲喝出聲。
可那名絡腮鬍乃是出身草莽的亡命之徒,也不是被嚇大的,事情到了這份兒上,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名絡腮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手上愈發多了幾分狠意,將刀鋒狠狠的捅進了裴月英的小腹,甚至橫刀一攪!
“月英!”
伴隨着裴雪燼雙目赤紅的怒吼,兩柄連着繩索的飛刀後發先至。
“啊!”
那名絡腮鬍登時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原因無他,那兩柄利刃首尾相接,幾乎斬斷了他的手掌!
毫無疑問,發出利刃的,正是穆顏姝!
因爲後繼無力,絡腮鬍的那炳匕首並沒有整根沒入,只刺入了二分之一。
從絡腮鬍刺出匕首,到裴雪燼二人出現,穆顏姝射出刀鋒,都不過在眨眼之間。
眼見絡腮鬍倒下了,那些黑衣人不由膽怯欲走。
裴雪燼自然不會放人離開,片刻的功夫,趁着他們扶住絡腮鬍的功夫,已然是到了幾名黑衣人的跟前。
裴雪燼曾經也是冠絕盛京的文武雙狀元,能夠在湘南一戰中力挽狂瀾,本身的武藝自不必說,遠不是那些江湖草莽能比的。
只見一道寒光閃過,那名絡腮鬍的脖頸噴出了一道血箭,慘叫聲戛然而止。
穆顏姝注意到,裴雪燼用的武器很特別,像是匕首,又類似於翡翠刻刀,鋒利異常。
手起刀落間,幾名黑衣人已然是折損了大半。
穆顏姝也沒閒着,趕到之後,便脫下披風,將裴月華遮了個嚴嚴實實,眸光落在她插了匕首的小腹處,微微一凝。
不得不說,裴月英倒真是頗爲堅強,如此劇痛之下,非但沒有慘叫出聲,甚至到現在還沒有完全陷入昏迷。
眼見穆顏姝倒來,她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穆……穆顏姝,沒想到……你……你居然會……會過來救……救我……”
說到這兒,裴月英身體一震,吐出了一大口殷紅的鮮血。
穆顏姝冷聲道,“你傷的很重,別說話。”
就在穆顏姝動作之間,裴雪燼和那些護衛已然是解決掉了所有的黑衣人。
隨着最後一名黑衣人倒下,裴雪燼登時來到了穆顏姝和裴月英的身側,看着幾乎閉上眼睛的裴月英,擰眉開口,聲音帶着輕微的顫抖,“懷安,月英怎麼樣?”
“很不好,需要馬上手術……我是說,取出匕首,進行縫合。”穆顏姝及時改口,說的簡單直白,聲音頗爲凝重,“我需要一個寬敞的地方,還有一隻醫藥箱,要快!”
裴雪燼心下一擰,趕忙道,“馬車上可以嗎?”
穆顏姝點了點頭,“可以。”
眼見她給出了肯定的回答,裴雪燼登時準備起身安排,誰知卻是被陡然睜眼的裴月英死死拉住了手臂,“哥,大哥!”
裴雪燼沒想到裴月華會突然轉醒,不由面上一喜,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月英,沒事了,大哥在這裡!”
裴月英滿腹委屈,不禁淚水橫流,暗淡的眼中透出了一抹強烈的不甘,咬牙道,“是……是盧青青和穆妍華,是她……她們……推我跌倒,是她們……害……害我!”
眼見裴月英胸膛起伏,穆顏姝不由蹙了蹙眉,“不要說話了,裴世子,將人抱起來,小心一些。”
殊不知那邊的裴雪燼如遭雷擊,經了穆顏姝二次提醒,纔回過神來。
“哦,好。”
很快,裴雪燼吩咐侍衛去尋了車馬和醫藥箱,然後在穆顏姝的看護下,抱着裴月英出了密林。
就在裴雪燼將裴月英堪堪抱上馬車的時候,凌四爺來了。
眼見穆顏姝跟裴雪燼在一塊兒,這位爺心中不禁生出了些許醋意,可當他的目光接觸到穆顏姝身上的血跡之後,不禁瞳孔一縮,那些怨念和酸意,瞬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顏丫頭,你這是怎麼了,身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哪兒受傷了,趕緊讓爺看看?”
感受到這位爺的緊張,穆顏姝不由解釋道,“我沒事兒,血跡是裴月英的,跟我無關,她傷的很重,我要給她進行治療,其他的稍後再說。”
凌四也知道,穆顏姝一向將治病救人放在第一位,現下情況似是十分緊急,他自然不會計較其他,當下相當體貼道,“好,爺守着你。”
穆顏姝點了點頭,眼見裴雪燼從轎中退出,面色鄭重道,“裴世子,有件事我必須跟你交待一下,裴月英傷的很重,我只能盡力保住她的性命,至於其他恐怕就無能爲力了。”
裴雪燼聞言,心下登時生出了不好的預感,“懷安郡主口中的其他,指的是什麼?”
穆顏姝實話實說道,“那炳匕首刺穿了裴月英的小腹,子宮損傷嚴重,必須全部摘除,才能進行縫合,就算痊癒,她以後也無法懷孕生子了,希望裴世子能有所準備。”
就算在上輩子,碰到這般情況,醫生動手術之前,也要告知家屬詳情,更何況在這個子嗣爲重的時代了。
動手在即,穆顏姝自然不能有所隱瞞。
“無法懷孕生子?”
裴雪燼瞳孔驟然緊縮,狠狠的握了握拳頭,聲音乾澀道,“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穆顏姝搖了搖頭,“沒有,在我看來,人命大過天,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她敢肯定,若是換了其他人,哪怕是神醫谷的人過來,恐怕也及不上她。
不是她看低神醫谷,而是她身上有掛,能夠看透體肉血膚,又擅長針麻和彈針,相當於行走的麻醉劑,止血劑,血壓控制器,心跳監控儀,就算神醫谷中,真的有人能完成這樣的手術,恐怕也沒有她這樣把握的了。
裴雪燼對於穆顏姝的話,自然沒有一絲懷疑,沉吟了片刻,便掩下眼底的傷痛,鄭重道,“我相信你,懷安,拜託你了!”
穆顏姝肅然點了點頭,“放心。”
交代清楚了,穆顏姝便沒有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登時鑽入馬車,開始了手術。
裴月英現下的情況,耽誤下去,失血過多,可就不好了。
感受到車廂內飄散而出的血腥氣,裴雪燼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顫抖了幾分,腦子裡不由回想起了剛剛裴月英含恨出口的話。
是盧青青和穆妍華推倒了裴月英,才讓她陷入如此絕境,生命垂危,甚至失去了爲人妻,爲人母的資格!
那兩個人,一個是他曾經的未婚妻,一個是他視爲半個救命恩人的人。
可她們卻同時對裴月英下了毒手!
不知道是不是遭逢大變,這一刻,裴雪燼的腦子格外清晰起來。
對穆顏華,他明明沒有感情,卻不曾拒絕,以至於給了穆妍華希望,讓她越陷越深,甚至天長日久,將恨意轉到了裴月英的身上!
對盧青青,他心懷一份愧疚,在湘南的時候,明明對她有所懷疑,卻沒有狠下心腸,甚至引狼入室,最終害了自己的親妹!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是他優柔寡斷!
是他不夠狠心!
是他眼瞎心盲!
一切都是因爲他!
裴雪燼冷若雪峰的眼眸,漸漸變得幽暗,甚至多了一抹陰狠。
他驀地側目,看向了凌四,“戰王殿下,在下想拜託你一件事。”
凌四爺長眉微挑,不鹹不淡的吐出了一個字,“說。”
這位爺敏銳的察覺到,裴雪燼給人的感覺有些不一樣了。
不過,凌四並沒有放在心上。
在他看來,若是遭到這種重創,裴雪燼還一點改變沒有,那也太廢了一點。
不是凌四冷酷,實在是他這些年征戰四方,看盡了妻離子散,不能生孩子固然可悲,可幼童夭折在戰爭中的悲劇,他都見了無數回,早已心冷如鐵,只有穆顏姝,是他心尖的火炭,頭頂的朝陽,只要他家顏丫頭平安無事,天下人死絕了,與他何干?
裴雪燼也沒指望從凌四那兒得到同情,擡手抱拳道,“我希望戰王能替我守在這裡,我有件事要去辦。”
凌四倒是難得的沒有懟人,冷哼道,“這個不用你說,顏丫頭在裡面救人,爺自然不能讓人打擾了她。”
裴雪燼微微頜首,“多謝。”
凌四粗狂的擺了擺手,眼珠子一門心思的盯着馬車的門簾,“用不着。”
既然凌四說用不着了,裴雪燼也不再多言,直接帶着幾名侍衛離開了。
說來,他們爲了節省時間,抓緊搶救,直接讓侍衛將馬車停在了密林附近,這地方僻靜隱蔽,十分適合手術。
至於山頂的戰鬥,已然是接近了尾聲。
雖然穆冠卿也好,凌四爺也罷,都沒有告知承帝凌錦榮的動向。
可他們也沒打算任由承帝落敗被殺,兩敗俱傷之後,山下援軍到來,承帝最終還是得到了最後的勝利,由穆冠卿親自將凌錦榮擒獲。
一向忠君的裴雪燼,此刻卻是沒心思關注山頂的情況了。
遠離了馬車,便側目詢問道,“人抓住了嗎?”
侍衛登時抱拳躬身,“回世子爺的話,已經抓住了。”
裴雪燼眼底劃過了一閃而逝的血色,“帶我過去。”
“是。”
在那名侍衛帶路之下,裴雪燼再度返回了密林。
此刻,在先前絡腮鬍凌辱裴月英的地方,幾名侍衛正圍攏在一起,將兩名女子困在了中央。
那兩人,正是先前逃跑的盧青青和穆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