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穆顏姝面上青紫交錯的胎記,竟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精緻絕倫到難言難描的容顏!
一雙長眉淡似遠山含煙,眉梢微凝,若新月一抹,眉下雙眸似秋水逢冬,冷而不凍,至清至淨,如沐天光,瓊鼻如畫,脣色像是用血玉優曇花的花汁凝結而成,橘裡透紅,剔透如蜜,面上的肌膚更是脫胎換骨,比雪梅園的冰雪還要晶瑩透白,像是蘊了日精月華,散發着散金的光暈。
不得不說,這張臉多少有點超越了人類的極限,眼見衆人宛若被施了定身咒,或驚豔癡迷,或震撼失魂,穆顏姝心下很是理解。
畢竟,她服用瞭解藥之後,第二日起牀,看到這張臉,都有點緩不過神兒來。
穆顏姝仔細打量過自己面上的輪廓,自然知道原身骨質細膩均勻,比例恰如其分,絕對是張難得的美人臉。
可她也沒想到,原身居然美成這樣!
她都沒想到了,旁人就更想不到了。
瑞珠和大丫第一次看到這張臉的時候,兩個人整整傻了一盞茶的功夫,一整天都暈暈乎乎的,尤其是大丫,看到穆顏姝就晃神,除草的時候,差點把藥圃裡的藥材都給一併除了。
鑑於這張臉殺傷力巨大,穆顏姝這才蒙了雪緞兒進宮。
只能說,凌寶姝着實是自己作死,你說你揭面就揭面吧,前面還非得添一句,就算我不施粉黛,也比你強上一萬倍。
現在誰比誰強上一萬倍,不言而喻。
什麼是打臉,這就是了!
事實上,對於凌寶姝來說,臉疼還是其次,穆顏姝面上的胎記沒了,纔是最讓她受不了的。
明明是一個醜八怪,明明是孃胎裡帶出來的胎記,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當真是懷安郡主?你的臉……你的臉……”凌寶姝難以置信之下,近乎自言自語。
此時此刻,卻是沒人理會凌寶姝的反應了,尤其是男子那邊,回神之後,妘泆泊,還有穆冠卿等人本能的想要上前,只是,他們都不及凌四爺迅速。
除了凌四,還有一人,因爲地理優勢,並沒有慢上多少,同樣上前了幾步。
那個人,正是五皇子凌文昊!
不過,這些人包括凌四爺在內,還沒靠近,就聽文德禮尖細的聲音傳了過來。
“皇上駕到!”
下一秒,承帝帶着皇后,靜貴妃,麗妃,珍妃等一衆後宮妃嬪步入了麗景宮。
眼見承帝等人到來,衆人登時或跪拜或躬身,同時行禮,凌寶姝渾身僵硬之下,行禮明顯比旁人晚了許多。
承帝自然留意到了這一點,他對凌寶姝的確有幾分疼愛,不過現下這種場合,自然要以大局爲重。
“都起來吧。”承帝擡了擡手,笑問道,“雲禮,你這是剛剛帶人過來?”
太子凌雲禮登時上前一步,抱拳行禮,“回父皇的話,今日大家的興致都頗爲高昂,詩會剛剛結束,兒臣等人這纔來的晚了些。”
承帝笑了笑,“興致高昂是好事兒,看來今日定然是佳作無數了,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都趕緊入座吧。”
說完這話,他纔將目光移到了凌寶姝的身上,“寶兒,你怎麼了,還呆站着幹什麼,還不趕緊入座。”
凌寶姝聞言,心下不由生出了幾分委屈,擡腳便上前了幾步,“父皇……”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挪動腳步之下,身後的穆顏姝便完完全全被暴露了出來!
承帝登時目露驚豔,還不等凌寶姝出言,便脫口而出道,“你是何人?”
他之所以如此反常,倒不是因爲對穆顏姝生出了什麼心思。
而是因爲透過穆顏姝,想到了一個女子,一個已經去世,卻在他心頭不可磨滅的女子。
穆顏姝跟那個女子容貌舉止,並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兩人卻都是姝色難尋,世無其二。
承帝本以爲世上再不會有那樣美麗的女子,沒想到,今日居然會看到一個與其平分秋色之人。
也不知道這是哪家的貴女?
承帝的思量就在一念之間,穆顏姝已然是淡聲開了口,“回皇上,臣女穆顏姝。”
“你是……懷安郡主?”
饒是以承帝的城府,也忍不住愣了愣,本能的詢問道,“你臉上的胎記呢?”
穆顏姝回的惜字如金,“臣女除去了。”
聽到這個回答,一些貴女和嬪妃都是心思一動,顯然這些人身上,都是存有胎記的。
這時,就聽有人驟然開口道,“除去了?這從孃胎裡帶出來的胎記,還能除去嗎?”
說話的是珍妃,也就是凌寶姝的母親白曉珍了。
白曉珍不愧爲豔壓後宮的美人兒,雖然不負雙十年華,可那張臉並沒有受到歲月的侵蝕,仍舊豔光四射,比之麗妃的妖嬈,更添了幾分入骨的柔媚,偏生眉目間自帶傲然冷意,如此截然不同的風情,居然匯在了一處,也難怪會讓承帝賜號爲珍,聖寵不衰了。
如今珍妃會問出這話,擺明了對穆顏姝不甚信任。
穆顏姝卻是不以爲意,不疾不徐的回道,“可以,不過要分情況,有些胎記是由胎毒引起的,祛除迅速一些,另外一些深入肌膚的,耗費時間要長一些。”
她說的並不是假話,尋常胎記想要去除的話,的確是如此。
穆顏姝畢竟有功勳擺在那兒,臉上的胎記又實打實的沒有了,一時間,倒是沒人出聲質疑了。
承帝似感似嘆道,“沒想到啊,懷安居然有如此傾國傾城的顏色,還好懷安身懷超凡醫術,不然的話,可就真是明珠蒙塵了。”
隨着凌世平話音落下,皇后也緊隨其後的開了口,笑容寬和道,“之前一直聽皇上唸叨,懷安醫術超凡,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本宮這些年在後宮也算是閱美無數,還真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美人呢,還是皇上的眼光好。”
這後宮的美人,自然包括白曉珍了。
若說皇后這話,還說的含蓄,似乎僅僅是有感而發,沒什麼特別的意思,那麗妃便是在意有所指了。
“皇后娘娘說的是,我瞧着不光是咱們這宮裡,就算是宮外,懷安郡主也是咱們盛京城的第一美人才對。”
世人誰不知道,白曉珍入宮之前,隱隱被衆人喻爲盛京城的第一美人,如今身爲盛京雙姝的白豔雪,亦是出自白家,麗妃如此說,明顯是在針對白曉珍了,白曉珍自然面色不佳。
說來,她先前對穆顏姝的印象就不怎麼好,礙於她正一品郡主的身份,先前蘇怡情求到她處,白曉珍還有所遲疑,爲了左相府的人情,這才勉強答應了下來。
現在看來,她這個決定倒是不錯了。
白曉珍自然不願意讓麗妃,踩着自己去誇獎穆顏姝,當即將話題轉到了自己女兒的身上,“寶兒,本宮瞧着你臉色似乎有些不對,怎麼,莫非剛剛發生了什麼?”
麗妃自然不能讓她如願,這些人混跡後宮,各個都是人精,雖然她剛到不久,也足夠將一切細節全都盡收眼底了。
“如果本宮看的不錯,地上的那塊雪緞兒應該是蒙面用的吧,瞧着似乎是懷安郡主的東西,就算是發生了什麼,應該也是懷安郡主發生了什麼吧。”麗妃把玩着手上的湯婆子,笑意妖嬈。
兩人都說到這裡了,承帝自然不能置之不理,面上的笑容收斂了兩分,“寶兒,剛剛可有事發生?”
凌寶姝動了動嘴角,終究是憋悶的吐出了兩個字,“沒有。”
不是她不想告狀,實在是沒法告狀。
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到了,是她先開口跟穆顏姝說的話,是她扯了穆顏姝面上的雪緞兒。
就算她想告穆顏姝詛咒於她,也有個前提,那就是穆顏姝說的都是假的。
凌寶姝雖然嘴上不相信穆顏姝,可父皇既然封了她做郡主,還將她特別派去湘南,這人的醫術必然有獨到之處,她說出來的話,九成九可能是真的。
既然如此,她若是在這種場合告狀的話,那就是無理取鬧,不識大體了。
凌寶姝之所以會如此得承帝的寵愛,也是因爲她任性跋扈,都任性在了無關緊要的地方,那些都是樂趣,可若是在這種場合丟了臉面,便很可能會失了聖心,凌寶姝自然不會做這樣的事。
果然,眼見凌寶姝沒說旁的,承帝滿意的點了點頭。
現下他正倚重穆顏姝,今天別說穆顏姝不過分,就是過分了,他都不可能多加怪罪,凌寶姝既然如此懂事,承帝面上也露了笑意,“既然沒有,時辰不早了,寶兒和懷安也趕緊入席吧。”
“是。”
很快,衆人入席。
值得一提的是,男女的席面兒是分開的,而且遙遙相對。
對此,凌四自然是極爲不滿,他還沒好好看看自家顏丫頭,沒跟她說兩句話,怎麼就入席了呢!
眼見自己的座位,正好跟穆顏姝對着,凌四這才舒坦了幾分,勉強按捺了下來。
上首,承帝和皇后落座之後,靜貴妃等人亦是依次落座。
麗妃妖妖嬈嬈的坐下,便湊近了緊鄰的靜貴妃,低聲輕笑,“真是奇怪了,靜妹妹剛剛居然沒有出言,我以爲這種時候,怎麼都少不了妹妹的。”
靜貴妃溫溫柔柔的笑了笑,“不過是姑娘家的一些小心思罷了,沒什麼好追究的,再者,麗姐姐將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本宮自然沒什麼好說的了。”
麗妃挑了挑眼角,似笑非笑,“靜妹妹果然是慣會做好人的。”
靜貴妃聞言,只是笑了笑,並未回答。
麗妃見此,倒也沒了興致,轉頭跟皇后敘話去了。
靜貴妃這才藉着飲茶,將目光轉到了自家兒子凌文昊的身上。
一看之下,便發現凌文昊正不錯眼珠的瞧着懷安郡主,一雙桀驁不馴的眼眸,滿滿都是志在必得的驚豔。
果然!
靜貴妃毫無意外的撫了撫額角,只覺莫名心累。
自家兒子自己清楚,她這些年聖寵不衰,凌文昊也是頗得聖心,可以說是承帝最爲寵愛的皇子,凌文昊也沒讓她和承帝失望過,文治武功,樣樣出衆,除了有些桀驁,可以說幾近完美,只一點,凌文昊鍾愛美人,不是貪花好色,而是真正的喜歡美人兒,只要是美人兒,凌文昊都頗爲寬待。
先前他甚至對白豔雪格外有意,不過熱情不足,靜貴妃也沒有太當回事,甚至旁人,根本就不知道凌文昊的這一屬性。
若是靜貴妃到過現代,就會知道,凌文昊這種人就是重度顏控,之所以沒有想要佔有一個人,喜歡一個人,認定一個人,就是因爲他認爲那個人不夠美。
先前凌文昊對白豔雪頗爲有意,蓋因爲白豔雪乃是盛京雙姝,可距離他的標準,還有些距離,顯然,現在的這位懷安郡主超標了!
若是其他人,靜貴妃爲了自家兒子,倒也不會猶豫,可這個懷安郡主,在左相府地位尷尬,承帝雖然對其頗爲看重,可終究是無根浮萍,跟裴世子又有過婚約,太后對其也頗爲關注,這麼一個人物,牽涉太多,身後的能量又太薄,靜貴妃自然是不滿意的。
這時,眼見衆人落座,雪梅宴也算是正式開始了。
承帝自然是第一時間問起了詩會的魁首,凌雲禮着人呈上詩作,承帝看後,登時開懷。
原因無他,那魁首之詩,正是穆冠卿所做!
要知道,當初在殿上,正是承帝欽點穆冠卿爲狀元的,他對於穆冠卿可謂是欣賞至極。
穆冠卿的身份也十分合稱帝的心意,左相府的庶子,想也知道,出人頭地之後,雖然會偏向左相府,卻不會同心同德,跟旁人也並無牽扯,他的靠山,只能是自己。
現下穆冠卿繼狀元之後,又摘得雪梅宴魁首,雖然無關緊要,可也足夠證明自己的眼光了,承帝心下安慰,對於對穆冠卿自是大加褒獎,又賞賜了一番,這才宣佈開宴。
穆冠卿作爲朝中新嫩,雖然是新科狀元,座位也十分靠後。
相比較於出來領賞,回程路上,穆冠卿走的相當緩慢,春山般的眸光毫無意外地落在了穆顏姝身上,眼底的驚豔久久沒有散去。
前兩日,因爲事忙,他只見了穆顏姝一面,那時候,穆顏姝正好蒙着面紗,穆冠卿也沒當回事,他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穆顏姝面上的胎記居然沒了!
這樣的容顏,讓他不由想到了婷姨。
不!他的顏姐,比婷姨更美……
不光是穆冠卿,整個大殿上,足足有大半的目光都若有似無的落在了穆顏姝的身上,畢竟曠世佳人賞心悅目,對這樣一張臉,估計米飯都能比平日多吃兩碗。
先前承帝詢問詩會事宜,衆人不會擅自開口,現下開始用飯了,氣氛自然是活泛多了。
林黛蓉早就有些忍耐不住了,眼見宴席開始了,這位定文侯府的才女,也忍不住八卦之心,當下詢問道,“懷安,你快跟我說說,你這胎記是什麼時候除去的?”
“就這兩天。”
穆顏姝拿起湯匙,本來是極簡單的動作,由她頂着這張臉做來,再配上一身仙氣飄飄的雪緞兒,當真是美輪美奐,幀幀幅幅都是可入國寶丹青的美景,林黛蓉看得呆了呆,這才笑嘆道,“你的醫術也太厲害了,天生的胎記都能祛除,這下子,我這個盛京雙姝的名頭恐怕是不保了。”
穆顏姝舀了一碗花膠燉雪蛤,送到了林黛蓉跟前,認認真真的安慰道,“放心,你的位置穩當的很,我若有名頭,必定獨一無二,不會有人並駕齊驅。”
林黛蓉登時一噎。
說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被噎,明明是被安慰了,可她真心感覺不到半點安慰的說,甚至還有點哭笑不得。
不過穆顏姝那張容顏,明明仙到了極點,認真起來的時候,那種乖巧的樣子,莫名有種劇烈的反差感……林黛蓉也不會形容,反正就覺的心裡軟乎乎的,尤其是看着面前的花膠燉雪蛤,她真心覺得自己還能被噎一百次。
“你說的也對,你這張臉啊,太招人了。”林黛蓉由衷感慨了一句,很是有些爽快道,“看看以後誰還敢說你是醜八怪,那纔是自打顏面呢。”
穆顏姝認真點了點頭,側目間,眸光冷淡了幾分,“看夠了嗎?”
正看得入神的裴月英登時一滯,本能道,“看……看夠了。”
說完這話,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面上登時一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