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涼似水,沒有了當空普照的朗月,這天地裡就是漆黑一片,縱使天邊還幽然閃爍着幾顆微弱的星星,也沒有辦法將那黑暗的一隅撕去。
寂靜的天台上,寂夜的涼風習習,半卷着紗簾,徐然飄起,襲過了簾子下的藤椅上那個清瘦而冷漠的身影。
“老爺,該回去了,這夜晚的風很涼。太太跟小姐也都回來了,您看,您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呢。”管家那蒼老而關切的聲音響起。
手指搭着扶手,久久躺在藤椅裡一動不動的閉目養神的人,終於緩緩睜開了那雙沉寂的雙眸,冷冷的望着下面那兩個正走進門來的身影。
“不礙事,你先下去,讓我一個人呆着。”溫偉達冷冽的開口。
管家只好仰天長嘆了一聲,“那好吧,那老爺要注意身體,早點休息,我先下去了。”
溫偉達輕輕的揮了揮手,一臉沉鬱的擡眼望着漆黑的天際,漆黑的眸子裡沉澱着死寂一般的傷感,一道孤獨的蒼涼感油然而生。
‘蹬蹬蹬!’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抹靛色的身影急衝衝的拉開了天台的門,氣勢洶洶的衝了進來。
“溫偉達!你今天是什麼意思?你竟然讓我跟小雅當衆難堪?她風蓮娜有什麼好?竟然能讓你念念不忘,這些年對我們母女不聞不問的,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多嗎?讓你這麼恨我?我哪一點比她風蓮娜差!你別忘了,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鋼琴教師而已!要不是我,你以爲你能保全你們溫氏嗎?”咄咄逼人的語氣從劉思思口裡鋪天蓋地的席捲了過來,劃破了黑夜的寂靜。
“我今天就要你給我一個交代!二十多年了,你恨了我二十多年了!還不夠嗎?溫偉達,我愛了你二十多年,你卻恨了我二十多年,你的心是石頭做的!”憤憤不甘的瞪着那雙犀利的眼眸,劉思思已經氣得滿臉通紅,高壓端莊的儀態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溫偉達冷漠的擡起眼簾,漠然瞥了一臉憤恨的劉思思一眼,聲音裡沒有一絲生氣,“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我給你做了二十多年的溫太太,你覺得我還欠你什麼?我早說過,你永遠得不到我,不管是人還是心,只要你安分,這溫太太的位子還可以爲你保留着,不然,我不介意讓法院將離婚協議書寄給你。”
“溫偉達!你卑鄙!忘恩負義的負心漢!我告訴你,你做夢!我絕對不會同意離婚的,我告訴你,她風蓮娜死了,你已經不可能得到她了,死了!就算她活着,也是人家遠藤凌川的人了,今晚上看到了沒有?遠藤凌川跟那賤女人的女兒!跟那女人一樣,一個狐媚的樣子,一樣下賤!你依然還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啪!’劉思思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嘹亮的耳光響起。
“啊!你敢打我!咳咳!咳咳!放開……”
溫偉達一個利落的翻身,狠狠的給劉思思一巴掌,鐵爪迅速的掐住了她的脖子,陰狠的聲音含着蝕骨的冰冷,“以後要再讓我聽到你詆譭她們,我會讓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如果不是你,蓮娜就是我的人!星夜就是我的女兒!你這個毒婦,我永遠看到你就覺得噁心,你連給蓮娜提鞋都不配!掐死你都髒了我的手,滾!”
一個甩手,冷漠的負着手大步的離開了天台,留下嘴角染着血絲,一臉驚恐的劉思思像一個女鬼一般,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上……很少有人知道,其實,看似死寂,活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的溫偉達,心裡有一個逆鱗,那個逆鱗就是風蓮娜,正是星夜的母親。
而這頭的星夜,經過車上的這麼一個折騰,半醉半醒,迷迷糊糊之中被戰北城一路抱回戰宅,星夜睡了過去,隱約之中聽到水聲從浴室裡傳來,恍惚之中,她感覺到有人在搖着她的胳膊,她略微蹙了蹙眉,幽然的翻身,頭痛的感覺襲來,之後便開始不省人事了。
柔和的陽光撕去黑夜的衣角,金燦燦的陽光愜意的透過稀薄的雲層照了下來,整個Z市便沐浴在一片淡淡的柔和裡。
戰北城跟星夜那舒適淡雅的臥室內,柔光透過落地窗簾悄悄地潛進室內,在地上勾出一片美麗的金光。
“星兒,醒醒,起牀。”依然還沉浸睡夢中的星夜忽然被一聲低沉的嗓音叫醒了,她一向淺眠,稍有點動靜就會很快被驚醒了。
幽幽睜開雙眸,便看到了戰北城那雙深邃的眼眸沁着一絲暖意,淡然望着她。
“起牀梳洗然後下去吃早餐,我們去機場接一個人。”徐然轉身,將自己身上的睡袍直接脫了下來,毫不避諱的當着星夜的面換衣服。
精緻的臉上幽然劃過一道微紅,眸光清淡之中微染着一絲純粹的欣賞,她也算得上一名自由畫家,自然也有看到很多的模特,但是,沒有他身材好,這點是必須要承認的,而她一向比較致力於風景畫,對於肖像畫研究得比較少,至今爲止,依然沒有能畫出一張讓她自己滿意的人物畫。
想來,最近因爲忙,她已經很久沒有畫畫了,也不知道手生了沒有。
“在想什麼?還不趕緊起來?”很快就換好衣服的戰北城徐然轉過身,卻發現了依然還坐在牀上沉思的星夜。
星夜淺淺的吸了口氣,伸手抓了抓滿頭凌亂的秀髮,默不作聲的下了牀,臉蛋染着兩朵漂亮的粉紅,卻是依然保持着一副淡定嫺雅的樣子。
十多分鐘過去,星夜總算一身整潔的從浴室裡出來了,一身的自由基地打扮,袖子被半挽起,露出潔白的手臂,淡雅之中帶着幾分不羈的野性美。
戰北城想吧,其實,他最中意看到她這副打扮了,跟他身上黑色休閒西裝很配。
“我昨天的衣服是你換的?”梳洗之後徹底清醒過來的星夜才發現自己身上的晚禮服好像已經被換了下來,而自己對昨晚根本沒有一點印象。
清風般的語氣帶着一絲青澀,秀麗嫺雅的臉蛋上已經泛紅一片,清眸裡卻清明如昔,不動聲色的望着戰北城。
而這些都不要緊,最讓她吃驚的是,她的睡袍下面,什麼也沒有穿!這要讓她還能淡定,那簡直見鬼了!
“不然你以爲誰會有空搭理一個醉鬼?”戰北城一臉的正色,深沉的盯着滿臉紅霞的星夜,很是嚴肅的開口,“這酒,你以後少碰。”
這該死的男人!她這下子總算徹底曝光了!可是看他一臉正色的君子模樣,竟然讓她沒有了開口責備他的理由。
“那,那你也不用全部脫掉的,你……”本來應該可以理直氣壯的開口的星夜,竟然發現自己有些理虧一般。
“你吐了自己一身。”戰北城低沉的回答道,眯着黑眸淡然掃了星夜一眼,“遲早能看到,你有什麼好害臊的?收拾一下,下樓吃早餐。”
說着,一手拿起牀上的領帶直接掛在肩頭,一邊挽着袖口,一邊出了臥室。
而剛剛踏出臥室,戰北城那張繃着的俊臉上,立馬就撤下那道嚴肅,一道忍俊不禁的淡淡笑意爬上那張剛毅的臉龐,黑眸裡折射出了一道絢麗的流光……柔和的陽光下,幾縷清風悠然穿過那蒼翠的法國梧桐,一片飛落的葉子被清風帶起,飛舞在半空中,像一隻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追逐着那一寸被陽光驅趕的陰涼,一輛黑色的高級跑車勁風一般駛過了那寬闊的馬路,車速很快,站在路邊的人還來不及看清楚車牌,車子便已經消失在那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車後的飛起了一陣塵埃,一路呼嘯而過。
車內,一個秀髮披肩的女子正穩穩地坐在駕駛座上,熟練的把着方向盤,淡雅秀麗的容顏上沉澱着一絲沉穩的果決,星眸漾着秋水一般的溢彩。一名俊朗而帥氣的男子則是悠閒的坐在副駕駛座上漫不經心的翻看着雜誌,車後尾座上的低音炮正播放着令人人振奮的快車音樂。
快速的轉過幾個紅綠燈,加大油門又駛過一段寬闊的直達機場高速公路,車子終於在機場門外停了下來。
“到了,要現在下車嗎?”星夜幽幽望了依然還在翻看着雜誌的戰北城,輕聲問了一句。
戰北城偏着頭,徐然望了星夜一眼,緩緩的從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才放了回去,慢慢的合上書本。
“嗯,下車吧,她應該到了。”說着,推開了車門,下了車。
此刻的機場內人不算很多,所以並不擁擠。
戰北城牽着星夜往機場的出口走了去,一邊慢慢的尋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有沒有說在哪裡等我們呢?”找了一陣子依然還沒有找到人,星夜便蹙着眉頭問了戰北城一句。
“她手機關機。”戰北城沉聲回道,“老毛病依然不見改,白出去吃了幾年的外國飯。”
星夜眸光一轉,淡淡的瞥了戰北城一記,低聲的開口,“先不要數落人家,再找找。”
戰北城無奈的揉了揉眉心,才繼續拉着星夜又轉了回去。
廣播員那甜美的聲音時而響起,機場的人也漸漸的多了起來,來來往往的人影絡繹不絕,喧鬧聲也開始熱鬧了起來,要尋找的人依然還遲遲不見人影,戰北城皺着眉頭,轉過頭望着一臉疑惑的星夜,剛想讓她到旁邊的椅子上休息一下,而這時,一個低沉的女聲悄然從兩人的身後響起。
“別找了,我就在你們的身後。”
星夜詫然一驚,隨着戰北城緩緩的回過身子,星眸一擡,朝前方望了過去。
只見一名清麗的女子正雙手環胸,斜斜的倚靠在身後那根巨大的大理石石柱上,一頭俏麗柔順的長碎髮,彎彎的柳眉,清澈的美眸裡沉澱着一絲沉穩,白皙秀雅的容顏上染着一絲深沉,一身黑色的女式休閒西裝,打着領帶,將近一米七的個頭,身材不胖不瘦,正好,一副中性化的打扮,腳上竟然還配着白色的球鞋,若是不認真的看起來,還真的以爲是一個陽光帥氣的帥哥,腳邊還扔着一個旅行袋。
幽瞳裡沁着一絲銳利,斜靠着大理石柱子,漫不經心的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星夜跟戰北城。
“跑哪裡去了?連手機也不開?老毛病依然不減改!”戰北城黑眸一閃,低斥了一聲。
那女子頓時翻了個白眼,聳了聳肩,“飛機提前降落,去二樓喝了杯咖啡,每次回來一見面就是遭你數落,老子也上輩子不知道造了什麼孽。”
“還敢挺嘴?早知道當初就應該建議爺爺把你扔部隊裡去,不讓你吃點苦頭,你還以爲爸媽讓你來到這個世界,是享受幸福來了。”戰北城沒好氣的瞥着女子,低沉道。
說着,緩緩的拉過星夜,低聲的開口,“星兒,這是然然,跟你說過的妹妹。”
星夜眸光一亮,怪不得看着覺得眼熟,原來跟某人長得有幾分的相似,清淺的柔光頓時氾濫了起來,輕輕的朝戰欣然點了點頭,淡然笑道,“你好,然然,我是星夜。”
戰欣然其實老早就有注意到一直站在戰北城身後的星夜,犀利的眼眸落落大方的看着星夜,將她從頭到尾掃了好幾遍,很快,眼裡閃過一道讚賞的流光。
“你嫂子,還不過來打聲招呼?”戰北城提醒了一句。
而戰北城話剛一落,戰欣然那眼神乍然閃過一絲親切的柔和,緩緩的站直身子,幾步朝星夜走了過來,一把將星夜抱在懷裡,二話不說直接往星夜那潔白的臉上吻了去,“星兒你好,我叫戰欣然,我哥要是不泡你,我一定泡你!”
戰欣然一臉正色的開口道,嚴肅的表情跟某同志出奇的相似。
星夜有些靦腆的掙扎了一下,有些無措的望着戰北城,卻打心眼裡喜歡這位率真的女子。
“星兒是你叫的嗎?”戰北城又低斥了戰欣然一句,伸手一把將星夜從戰欣然懷裡拉了出來,“把你東西拿上,回家了,奶奶他們在家裡已經準備好飯菜爲你接風洗塵。”
說着,便拉着星夜轉身朝門口走了去。
戰欣然不免直翻白眼,簡直是區別對待,典型的見色忘妹!無奈的搖了搖頭,一把提起腳邊的行李袋,追了上去,從身後揪住戰北城的衣服,將戰北城拉了回來。
“小樣,挺不錯的呢,如花似玉,比你以前談的那些劉飛兒什麼的,確實強多了,根本不同一檔次,瞧你那本事,看到美女就把持不住了,害得老子也被你給連累了,被他們死命的催回來相親,你他媽的當年還說什麼三十五歲之前不結婚的屁話,要堅持統一戰線的鳥話,遲早會被你氣死了我。”
戰欣然咬牙切齒的在戰北城耳邊低聲開口,卻是保持一臉的嚴謹正色,雙眸帶着一絲邪氣的望着走在前頭的星夜。
“你都二十七了,考慮婚姻大事有什麼錯?”戰北城劍眉一挑,不以爲然沉聲道。
“考慮個P!我還想多過幾年的自在瀟灑的日子,我才二十七,二十七是什麼概念你知道嗎?我本來還打算去德國混幾年的,現在沒指望了!”戰欣然納悶的瞪了戰北城一眼,有些委屈的開口。
“你這叫活該,拿我做擋箭牌。”戰北城淡然掃了一臉陰沉的戰欣然,冷然輕斥了一聲,“這次回來,你就好好的在Z市裡呆着,等我跟你嫂子的婚禮過後,你就好好地聽家裡的安排,趁還有點時間,你自己要抓緊,免得奶奶他們隨便塞個男人給你。”
“人老了就喜歡管這些事情,有沒有男人,有那麼重要嗎?我又不是養不活自己,你們看我這些年都閒着嗎?哪一天不是忙着搞研究開發的?我哪有時間去理睬這些事情?”戰欣然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若是真的養活自己,就不用每個月都跟我要錢了。”
戰北城別有深意的望了戰欣然一眼,低笑了一聲,大步的跟上了星夜,一手拉過她的手臂,粗糙而修長的指尖刷過柔軟的手心,十指相扣。
星夜卻徐然停下了腳步,淡淡的星眸掃過肩頭,微擡着頭望着一臉嚴峻高大的男人,略有些詫異的轉過臉,望着站在戰北城身後一臉陰沉的戰欣然,燦然一笑,素手緩緩的朝她伸了過去。
而戰欣然卻反應不過來了,美眸一眨,略感疑惑的望着星夜。
纖纖素手徐然一低,緩緩接過了戰欣然手裡的行李袋,遞到了戰北城的面前,清澈的眸光幽然望着他,意思很明顯,讓他拿東西。
一道閃爍的柔光乍然如那美麗的極光,頓時瀰漫滿了戰欣然的雙瞳。
“走了,都愣着幹什麼?”清淡的嗓音帶着一絲醉人的悠遠,說着,便直接將東西塞進了戰北城的懷裡,清麗的小影已經往門口移了去。
戰欣然詫異的挑了挑眉,食指輕輕的摸了摸自己那光潔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望着星夜那纖細美麗的身姿,略帶着一絲得意的瞥了一臉深沉的戰北城一眼,臉上勾出了一抹燦爛的笑意,朝戰北城打了個響指,加快了腳步,一手攬住了星夜的肩頭,一手插褲袋裡,留下一臉陰沉而冷峻的戰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