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公路上連車都少了,兩道明亮的光線正由遠漸進的從眼前呼嘯而過,偶爾也有一輛車子迎頭擦過,車後拖着一股風塵僕僕的寂冷蒼涼感。
車內的氣氛,似乎充斥着一股沉悶的壓抑,夾着一絲淡淡的悲傷。
星夜一手微曲着,撐着沉重的腦袋,搭在車窗上,一手擱在膝蓋上,怎麼看着,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停一下車。”輕飄飄的聲音傳來,飄渺彷彿來自於空寂的幽谷一般。
“已經很晚了,先回去再說,你狀態不太好。”戰北城不僅沒有停車,將車速加大了。
“我想下去走走。”
心底就是流淌着那麼一絲沉鬱,低垂的柳眉淡淡一掃,清涼的視線幽幽落在了戰北城那剛毅的俊臉上。
戰北城偏着頭,深沉的望了星夜一眼,很快的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不用太難過,人老了,就會這樣了。”壓低了嗓音,戰北城臉上掛上了一絲沉重。
緩緩地推開了車門,纖細的身姿一晃,消失在了戰北城的視線裡。
‘蹬一蹬一蹬!’是那細細的高跟鞋踩在地板發出的聲音,一輪半滿的月亮瑩然掛在了天際上,月光明亮皎潔,伴着細膩的柔和。
“如果,外公真的忘記了我,我該怎麼辦?”眸光暗淡,星夜一邊緩緩的走着,一邊開口對着身後的戰北城,清瘦而單薄的背影瀰漫着紫藤蘿一般淡淡的憂愁感,壓抑的氣息也漸漸地濃郁了起來。
闊步迎了上去,一隻大手緩緩地搭上了她那瘦弱的肩頭,高大的黑影落在了地上,跟那纖細的影子排在了一起,看着,那高大頎長的身軀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正默默的守護着一顆搖曳在寒風中簌簌發抖的小村一樣。
“外公不會有事。”戰北城低沉的開口,語氣很是堅定。
“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的,他會漸漸的遺忘掉很多的東西,包括你和我。”心底充滿了苦澀,星夜努力地吸了口氣,胸口彷彿被一塊千斤大石壓在那裡,沉重無比,“我真的沒有辦法想象,真正到了那一天,他連我都不再記得了,那時候,我該怎麼辦?”
“不會,我跟你保證。”加大手的力度,星夜感覺肩頭都有些發痛了,偏着頭,美麗如星子般的眼睛裡已經有一些細細的漣漪在微微的泛濫着,對着那雙漆黑而深沉銳利的眼眸,平緩的聲音徐徐的刷過了她的耳際,“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可怕,冷靜一點,相信我,嗯?”
越是這樣感性低沉的語氣,聽在星夜心裡,她卻越覺得難受起來,微微沙啞的聲音響起,“我要你的保證有什麼用?要是他連我都記不住了,到那時候,我就什麼也沒有了,你要我怎麼冷靜?你說,我怎麼冷靜?我什麼也沒有了,母親走了,外婆也走了,父親也不見了,外公也不要我了,都走了。
悽美的眸光染着一分寂冷的滄桑,有些自嘲的揚着脣角,淡淡的掃了戰北城一記,毫無波瀾的語氣繼續了,“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我不想讓你同情可憐我,讓我靜一靜,我自己會坐車回去,早點休息,明天就回軍區……唔……”
一句話沒有說完,冷不防,一個溫熱的吻直接將剩下的話給堵了回去,清新的氣息撲鼻而來,暖暖的包圍着星夜。
‘嗯!’脣上忽然傳來了一絲疼痛,而那微微染着涼意的薄脣已經退開了,星夜雙眸裡瀰漫着幾分迷離,有些恍惚的望着一臉嚴峻的戰北城。
“以後再說這樣的話,這就是下場!”帶着壓迫感的語氣傳來,令星夜有了刑那間的呆滯。
美麗的秋瞳裡沁着絲絲淺淡的迷茫,悄悄地擡起手,輕輕地往脣上摸了去,還好,沒有出血,這男人,其實有點狠,星夜有些幽怨的望了他一眼,卻徐徐的低下了頭,輕抿着脣,沒有說話。
“自暴自棄可不像你,我還以爲你還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責備,戰北城俊臉上沉澱着一絲隱忍的怒氣。
“我要是真的能什麼都不在乎,我還不羽化登仙了嗎?如果你想嘲笑我,就儘管笑……唔……”
“放開我…”
“你放開……我!”
他好像生氣了,動作很粗魯,她甚至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他渾身散發出的那道冰冷的氣息,掙扎的雙手也被他緊緊地抓住了,霸道中略帶着幾分溫柔的吻不編不持的落了下來,星夜忽然就感覺自己好像踩在那柔軟的棉花糖上一樣,輕柔中帶着一絲飄渺。
任由着他霸道的索取,星夜愣了幾分,恍惚之中,鬼使神差一般,僵硬的身子緩緩柔和了下來,纖細的手臂輕輕地環上了戰北城那精壯的腰身…
而很快,戰北城硬是憑着自己那驚人的控制力,知足的放開了星夜,黑眸也撤去了原先的一分嚴峻,換上了一絲輕柔。
“外公的事情,交給我,你就好好的給我照顧一下就可以了,我不准你對我不抱有希望,你都多大了?還犯這樣幼稚得掉牙的老毛病?你當你自己是剛剛出社會的大好青年?想憑着自己的一腔熱血以爲自己什麼事情都能搞定?叫你小飯桶還真是恰當了,幾周沒見,這覺悟性竟差到這種地步?”
戰北城低聲地將星夜給數落了一陣,卻一面將星夜擁入了懷中,“相信我,嗯?”
淡淡的沙啞聲如同冬日裡的那一道柔柔的暖陽,悄悄地將星夜心底的沉鬱消去了幾分,黑色的瞳孔裡沉澱着他那堅韌的執着與信心,俊朗的面孔上掛着的,是一副深沉的嚴肅,這,似乎都在給星夜傳達着一個信息。
誠摯的目光中,星夜沉着一顆心,微垂着眼簾,沉默了許久,才眨着那雙明澈的眼睛,定定的望着戰北城,輕輕地點了點頭,清冽的語氣傳來,“走了,回去。”
幽然拉了拉戰北城的衣袖,輕盈的身姿已經轉了過來。
“嗯,走吧。”
天階夜色清涼似水,月色很好,沐浴在這美好的月光下,美麗的戰宅也安靜了下來,隱入了這邊靜謐之中,整個宅子,除了亮着幾盞路燈之外,就剩二樓那兩個房間的燈光還依稀的眨着。
舒適雅緻的大牀上,戰老首長正微靠着牀頭,腿上擺着一本打開的書籍,戴着一哥老花鏡,正在專心致志的翻看着,忽然,邊上傳來了一個嘆息聲。
“唉,這婚期總算定下來了,糾結了這麼久!這兩個孩子,還真不讓人省心!對了,對風老頭的話,你有什麼看法?”
戰老首長偏着頭,漫不經心的瞥了於政委一記,開口道:“我還能有什麼看法?你看我們都退休了,他現在退下來有什麼奇怪的?孫媳婦接手風氏也是遲早的事情,你少跟着磨嘰了。”
“我這不是擔心星夜吃不誚嗎?那麼大一公司!你看阿雯平日裡就已經累得夠嗆了!你說要是星夜一進公司,我們那曾孫那可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指望的上啊!你說我能不急嗎?再說了,小北城又那麼忙,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這滋味你又不是沒有經歷過,你就不能爲他們想想嗎?”於政委有些惱怒的白了戰老首長一眼,不客氣的加大了嗓門,嚎了起來,“算了,算了,我早說過的,你這人就是自私,什麼也指望不上你!”
“你又給我瞎嚎什麼!嚎什麼呢!那你還打算讓我怎麼做?真是莫名其妙!你要不想讓孫媳婦去公司,直接找風老頭子說不就完了?跑來跟我說挺個P用啊?糊塗了你!”戰老首長很是不服氣的咆哮了起來,“越來越奇怪了你!這女人的更年期都過去那麼久了,你有什麼就不能把話挑明瞭說?還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我看你這驢腦袋!簡直是一點腦子也沒有!”于丹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道:“把你那腦袋給我轉起來!你就不能疏通一下,將小北城跟星夜住一塊了?你想想看,星夜要是坐上了風老頭子的位子,這自己一個人住着,肯定不方便,而且也不安全,我們趕緊得想點辦法把她弄進軍區,跟小北城住一塊去,這樣一來,小夫妻倆不就好照應了嗎?反正那裡面有配房,軍區離風氏也不算很遠,行事也挺方便的,我們的小曾孫,也有希望了,哈哈,笨啊你!”
“那你直接說想讓我做什麼得了?非得繞個大彎子對我指桑罵槐的,都算什麼事了!”戰老首長有些抱怨的喊了一聲。
“豬啊你!趕緊讓給軍區那邊打聲招呼啊,讓他們騰個房子啊,公寓樓那邊不是還有空的嗎?那邊也住着賀明他媳婦兒,星夜他們搬去那裡,一定會跟他們混熟的,都老油條了那幫人。”
“你自己打不就行了,非要讓我?再說了,你不參考一下孫媳婦的意思嗎?”
“哎喲,我說你這人,怎麼就那麼婆媽的?趕緊的,明早給我給軍區致電,我睡了,關燈關燈,太亮了我睡不着!”於政委打了個哈欠,緩緩的躺了下去。
“我還要看書……”
“行了,再看也就是這文化了,趕緊的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