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長寧郡主,秀庭起疑
朱明嫣被送進應天府之後,沐清漪沒有再在她身上費心思。朱明嫣的結局其實早已經可以預見。死心塌地的愛上慕容煜那樣一個人,不得不說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悲劇。沐清漪也不得不慶幸,從頭到尾她並沒有真正的愛過慕容煜,否則她只怕會比朱明嫣更早的癲狂而崩潰。
無論京城裡有多少事情,華皇的壽辰卻依然如期而來。而所有的人,也得不放下所有的事情全心準備爲華皇賀壽的事情。原本沐清漪以爲華皇的壽辰與自己關係不大,就算有也是趁着京城大多數的權貴都進宮了去做一些不能告人的事情。但是就在壽誕的前一天,肅誠侯府接到了華皇突如其來的旨意。冊封肅誠侯府四小姐爲長寧郡主,着明日進宮赴宴。
接到聖旨,肅誠侯府上下臉色都不好看。孫氏母子幾個自然是險些氣歪了臉。肅誠侯臉色同樣僵硬無比,送走了傳旨的太監之後臉色立刻就沉下來了。沐老夫人皺了皺眉也沒有說話,原本還想要開口恭喜沐清漪的沐琛看看這情形,再看了看沐清漪冷漠的眼眸,終於還是摸了摸鼻子閉上了嘴。
“這是怎麼回事?!皇上怎麼會封她做郡主?!”孫氏尖聲叫道,就連裝樣都裝不下去,直接指着沐清漪叫着。沐清漪依然帶着面紗,眸光淡淡的迎上了沐長明懷疑的目光,漠然道:“父親想問什麼?清漪這些日子不是都躲在院子裡不敢出來見人麼。”
聽到沐清漪略帶些嘲諷的話語,沐長明眼神動了動。但是顯然這一張聖旨更加觸動他心中某一根隱痛的神經,盯着沐清漪的目光更多了幾分厭惡的神色。
沐老夫人皺了皺眉道:“夠了,現在說這些幹什麼?明天要怎麼辦?”
沐清漪挑了挑秀眉,隨手將手中明黃的聖旨往跟前的桌上一拋,笑道:“這還不簡單?父親直接稟告陛下清漪臉上的傷更重了。或者直接說…沐清漪…死、了。不就好了麼?”
沐長明心中一跳,瞪了沐清漪一眼道:“胡說什麼!好端端的什麼死不死的?”別說沐長明還狠不下心親手殺女,就算他狠得下心現在他也不敢。沐長明心中很清楚,陛下突然在這個時候破格將一個侯府的嫡女封爲郡主,絕對是對他之前的事情的一個警告。也就是說,陛下只怕已經知道了清漪毀容的真相了。郡主之位…如今整個肅誠侯府裡反倒是沐清漪的身份最高了。郡主本就是郡王嫡女,甚至是親王嫡女才能夠得到的身份。
沐清漪秀眉微挑,淡淡一笑。對沐長明的話不置可否。
沐老夫人也明白瞭如今是不能再阻擋沐清漪入宮了。只得嘆了口氣道:“罷了,明天就是陛下的壽辰了,漪兒的禮服卻還沒有準備,你們都去吧,趕快吩咐下面的人趕緊連夜趕出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就算是連夜趕工,繁瑣精緻的禮服也是趕不出來的。沐清漪身後盈兒笑道:“老夫人不用擔心,剛剛傳旨來的公公私底下跟盈兒說過了。陛下派人連着小姐的郡主禮服和配飾都一起送來了呢。陛下壽誕是大事,這麼穿着倒也不算招搖。” WWW★ тт kán★ C〇
沐老夫人臉上的笑容一僵,勉強扯了扯嘴角道:“既然如此,老身就不用操心了。”沐清漪起身,淡然道:“既然如此,清漪先告退了。”雖然跟肅誠侯府上下還不算是徹底的撕破了臉。但是自從上次的毀容事件之後,沐長明在沐清漪跟前也很難再以慈父自居了。沐長明現在才發現,他終究還是錯看了這個女兒。原本以爲毀容之後沐清漪發過一通脾氣之後,依然還是會被他給勸服。畢竟沐清漪從小便不是剛強的性子,更重要的是將來沐清漪總還是要依靠肅誠侯府的。但是卻不想,沐清漪出了在他面前冷言冷語的說了幾句之後,竟是真的再也不理會肅誠侯府的任何人了,自己關起門來過日子,就連院子裡平日的吃穿用度都不再從府裡過了。原本沐長明以爲沐清漪這些年身邊根本沒多少錢,一時賭氣也撐不了幾天。但是現在沐清漪有了郡主的封號,每個月也會有俸祿和例銀,看起來倒是更有底氣跟他賭氣了。
可惜沐長明卻不知道,即使沐清漪沒有郡主的頭銜和俸祿,她手中掌握着的財富就是把肅誠侯府給埋了都綽綽有餘。
沐清漪回到蘭芷院中,果然一進門院子裡就擺滿了各種顏色的箱子盒子。大大小小的足足有二三十個,將蘭芷院裡她居住的小樓前的院子擺得滿滿的。這些都是剛剛從宮裡送來的,東西太多了蘭芷院的下人也不敢隨意進出小姐的小樓,只得守在院子裡等着。這麼多的各種東西,即使肅誠侯府是京城的權貴,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也從沒見過這麼多的好東西。
沐清漪走過去看了看,只見其中有七八個箱子裡裝着的全是各色名貴的綢緞,還有三箱已經做成了的衣服。另有四箱各種古玩奇珍,兩箱古董字畫,三箱古籍書卷。另外還有一個略小的箱子裝着的是筆墨紙硯。然後最前方還有幾個小一些的箱子,一打開裡面寶光四射。其中有兩箱全是各種時興的金銀玉器首飾,還有一箱是一顆顆大小一般的珍珠。放着珍珠的箱子上還壓着一個小匣子,沐清漪拿起來打開,裡面是幾張銀票地契和金錠。這應該就是屬於郡主的每年的俸祿和例銀了。看起來華皇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冊封她爲郡主,但是顯然卻並不單純的只是爲了給沐長明一個警告。屬於郡主該有的東西,竟是一樣不少的送到了她這裡。
但是,即使如此沐清漪卻依然無法領情。永遠也不能。她的姨母,姓張,閨名安如。小字,長寧。
“小姐,這些東西……”蘭芷院裡的管事嬤嬤湊上前來,陪着笑道。這管事嬤嬤是沐老夫人派來的,沐清漪雖然搬到了蘭芷院,卻並不熱衷往蘭芷院添加自己的人手。平時能靠近她的人也只有一直跟在她身邊的珠兒和後來又添了一個盈兒。這管事嬤嬤在蘭芷院極撈不到什麼油水,也探不到什麼消息。自從沐清漪臉毀了之後,就一直不冷不淡的不再往她跟前湊了。原本以爲四小姐這輩子是毀了,卻沒想到,居然還能有這樣的造化被陛下封了郡主。這嬤嬤雖然沒什麼見識,但是那平南郡王府的郡主的威風卻也是見過的。就連侯爺和老夫人也要讓着三分啊。
沐清漪淡然道:“交給盈兒處理就是了。”盈兒從小跟着馮止水,對於如何管理這些事情早就已經耳熟能詳。當下也不拘束,含笑道:“小姐請放心,盈兒一定會替小姐打理好的。”
那嬤嬤沒想到沐清漪居然一轉手就將這麼多的東西扔給了一個剛來沒多久的小丫頭,不由心痛萬分,連忙勸道:“小姐三思。這丫頭機靈是機靈,不過年歲還小。哪兒懂得這些……”
沐清漪回頭,漠然的掃了她一眼道:“我說的話你聽不懂麼?”
那嬤嬤想要勸說的話頓時堵在喉嚨裡吐出來,臉色一時青一時紫的好不難看。沐清漪不再理她,轉身往自己的小樓走去,身後卻傳來了嬤嬤驚喜的聲音,“三小姐!老夫人,夫人,大公子,二公子……”
沐老夫人皺眉道:“這是怎麼了?”
那嬤嬤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連忙上前訴苦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小姐年輕不懂事,竟然要將這麼多東西交給盈兒那個小丫頭來打理。這些小丫頭片子懂得什麼?若短了缺了什麼,咱們做下人的可不好跟小姐交代。”
盈兒輕哼一聲,笑道:“蔣嬤嬤,就算少了什麼東西也是咱們自己跟小姐交代,你着什麼急啊?”
沐雲容上前一步,一揮手將想要甩盈兒一個耳光。盈兒機靈的很,怎麼肯白挨這一下,臉往旁邊一偏,一擡手就抓住了沐雲容的手,笑嘻嘻道:“三小姐這是想要幹什麼?有什麼話好好說不成麼?”
沐雲容怒道:“你這小丫頭在祖母面前也該如此無禮,本小姐要教教你規矩!”
盈兒笑道:“三小姐費心了,盈兒的規矩自有我們小姐教。我們小姐就是打斷了我的腿也該我受着。不過三小姐麼…不是您的事兒就別忘身上攬,那什麼拿耗子可沒什麼意思。”說完,盈兒將沐雲容的手往旁邊一推,笑嘻嘻的蹦到了沐清漪的身後,“小姐,盈兒錯了。求小姐責罰。”
沐清漪沒好氣的點了點她的腦門,淺笑道:“胡鬧。”
盈兒吐了吐舌頭,還不忘朝沐雲容半個了鬼臉。
一時間,沐雲容臉上的神色都扭曲起來了。她堂堂一個肅誠侯府最受寵愛的小姐,現在竟然連個小丫頭都敢欺到她頭上來了!
“死丫頭!我要死了你的嘴!沐清漪,你敢護着她?”沐雲容怒罵道。
沐清漪擡眼,懶懶的看了她一眼道:“抱歉,她賣身是給我的,不是給肅誠侯府的。她是我的丫頭,你恐怕沒有權力撕了她的嘴。”沐雲容冷笑道:“你的?你難道用的不是肅誠侯府的錢?”
沐清漪想了想,微笑道:“很抱歉,我用的是我孃的嫁妝。我孃的嫁妝…都是我的錢。一直以來,是我的錢在養你們這一羣廢物,你明白麼?”
“沐清漪!別以爲你做了郡主就可以囂張了!”沐雲容怒道,轉身看向沐老夫人道:“祖母,你看看她。纔剛剛做了郡主就囂張成這副德行了。以後只怕連您和父親都不放在眼裡了。”
沐老夫人臉色陰沉的看着沐清漪,沉聲道:“四丫頭,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就算你父親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你也該適可而止了吧?”
被沐清漪戳破了真相,沐老夫人的面子也有些撐不住了。肅誠侯府是沐長明這一代才封的候。但是跟許多以軍功封侯的人家不同,那些人家就算原本家世薄弱,軍功封侯所帶來的巨大的賞賜還有戰場上的戰利品都是極爲驚人的。
但是沐長明生在一個相對和平的時期,雖然也上過戰場但是他最大的功勞也不過是救駕罷了。救駕固然是天大的功勞,但是那時候尚且年輕的華皇還算是個公私分明的皇帝。封侯之後的賞賜全是從自己的私庫裡出的。皇帝縱然掌握天下,私庫和偌大的國庫又豈能同日而語?於是,沐長明的賞賜看着好看,真正有用的還不足別人家的三成。而剛剛封侯帶來的地位上的巨大反差更是讓肅誠侯府很有一段時間是揮金如土的。當年若不是張氏帶着豐厚的嫁妝嫁入侯府,又極善於理家控制侯府的用度,只怕肅誠侯府早就窮得只剩下個空殼子了。
而沐老夫人對這個兒媳的心結也是再那個時候埋下的。剛剛做了一品夫人還沒有享受到幾天呢,突然來了個兒媳要控制花銷了,沐老夫人怎麼高興的起來?但是再不高興,這些年沐老夫人依然是安心理得的花着張家的錢。還有一件事是沐家人根本不知道的,當初張家姐妹倆幾乎是前後相隔不遠的時間出嫁的。顧夫人也知道自家妹妹要嫁的人家的情況,硬是從自己的嫁妝裡挪出來了三成放到了妹妹的嫁妝裡。外面雖然看不出來,顧家也不會計較這種事情,反倒是認爲顧夫人姐妹情深,讓顧老丞相對這個兒媳婦很是稱讚,但是當年張夫人的嫁妝卻實實在在可以稱得上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豐厚。
“適可而止?”沐清漪偏着頭望着沐老夫人,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什麼叫適可而止?我爲什麼要適可而止?花着原配的錢,還欺負原配的娃兒的人難道是我麼?怎麼?說你們是廢物說錯了?這些年養你們的都是我娘,你們以爲沐家有錢養你們?我娘在世的時候侯府的家底如何,現在又如何?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是來幹什麼的麼?想要這些東西?我告訴你們…我就是把它們一把火燒了你們也別想得到一絲一毫。一、羣、廢物!”
一院子的下人都嚇傻了,誰也沒見過一向沉默少言的四小姐說話竟然如此犀利而狠辣。但是再看看四小姐身邊那兩箱子金燦燦的首飾和一箱珠光盈盈的珍珠,又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沐老夫人氣得指着沐清漪手指直髮抖,旁邊的衆人連忙扶住了她。孫氏尖聲道:“四小姐,再怎麼說老夫人也是你親祖母,你可別再氣着老夫人了。”
沐清漪心中冷笑,孫氏是巴不得她氣死沐老夫人吧?沐清漪淡淡一笑,“既然沒事了,你們就回吧。我還要準備明天進宮的事情,就不奉陪了。盈兒,這裡交給你了。”
盈兒滿臉笑容,脆聲道:“是,小姐。”
“慢着!”見沐清漪當真要走了,孫氏不由得有些慌了。她們來這裡可不是爲了跟沐清漪吵架的。看着地上擺得慢慢的一箱箱各種東西,孫氏心中又妒又恨。當真沒想到陛下竟然對沐清漪如此大方,這麼多的東西…比侯府的庫房裡還要多了。更不知道,沐清漪身邊那個叫珠兒的小丫頭手裡捧着的盒子裡有多少的銀票和地契。若是這麼多的東西白白從她跟前溜走了,孫氏只怕晚上做夢也要後悔了。
這就是沐老夫人和孫氏的差別。雖然沐老夫人同樣也眼熱皇帝賞賜的這麼多的珠寶首飾和財物,但是她自恃身份絕對不會先開口問沐清漪要的。而孫氏卻不一樣,她是賣入沐家的丫頭出身,又是從通房坐到了如今這個之位。對於財物可以說是看的極重。但是沐老夫人一直把持着肅誠侯府的權利,她能夠得到的也不過是一些沐長明送的東西,就算近兩年沐老夫人因爲精力不濟有些事情不得不交給她處置了,但是她自己能夠得到的卻是十分有限。這也就更加讓孫氏覺得錢財的重要了。
連府中的錢財孫氏都敢暗中伸手剋扣,更不用說這麼多的財物從面前流過。若不能收到自己手裡,孫氏簡直覺得自己這一年都不能安睡了。
沐清漪有些不耐煩的回過頭來,孫氏扯着手裡的繡帕道:“陛下賞賜了咱們肅誠侯府這麼多的東西,當真是陛下天恩和娘娘的臉面。放在四小姐的院子裡恐怕不妥。還是收到府中的庫房妥當一些。四小姐什麼時候要用再派人去取就是了。”
看着孫氏臉色都沒有絲毫變化的扯出這一番言論,盈兒也忍不住咂舌驚歎。人爲了錢財,果真是能夠無恥到一定的境界了。難怪父親總說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呢。再看了一眼旁邊的沐老夫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卻也明顯是贊同孫氏的話的。盈兒在心中不屑的輕哼了一聲。當她什麼都不知道麼?自從大夫人過世了之後,肅誠侯府的女眷根本不善於經營,這幾年肅誠侯府的營收每況日下。偏偏無論是沐老夫人還是孫氏沐雲容都絕不是知道節省的。更不用說沐飛鸞在宮裡寵妃做着看似風光,沐家每年卻要爲沐飛鸞貼進去兩三萬兩的銀子給她花用打點宮中各處。原本沐雲容要嫁入寧王府,孫氏爲了顏面,更是費盡了心思的準備嫁妝,這一年來,肅誠侯府早就已經入不敷出了。
“孫姨娘,你恐怕聽錯了吧?這些東西都是陛下賞賜給長寧郡主的,不是給…沐家的!”盈兒含笑咬牙道。眼前這些東西多雖然多,但是老實說比起顧家的財富還真未必能讓人看在眼裡。但是看到孫氏幾個眼紅心熱恨不得立刻搶回自己的院裡的模樣,盈兒就忍不住想要氣一氣她們。
孫氏臉色一沉,卻並沒有發作,“這是什麼話?難道四小姐做了什麼長寧郡主,就不是肅誠侯府的女兒了?果真是…飛黃騰達了就連親爹都不認了麼?”
沐清漪淡淡一笑道:“飛黃騰達了就連親爹都不認了的人…彷彿不是我吧?二哥,三姐,你們見過孫家的老爺子老太太…也就是你們的外公麼?說起來,孫家的老爺子老太太都還健在呢,畢竟也算是咱們肅誠侯府的姻親吧?但是這麼多年卻從沒見人上過門呢。倒是…我記得好像是大姐進宮的那年,兩位老人家遠遠地跑來認親來着,可惜卻被人給趕了出去。都是六七十歲的老人家了,真是…可憐啊。”說着,沐清漪搖了搖頭彷彿不勝唏噓。
孫氏的臉卻頓時鐵青了,旁邊沐雲容和沐翎的臉色也難看起來。如果說孫氏母子幾個的死穴在哪裡,那麼毫無以爲便是孫氏的出身。孫氏的孃家是京城附近一個極小的偏僻村子,家裡太窮了實在養不起那麼多的孩子便將孫氏賣進了沐家做丫頭。不過,孫家父母也還算有些良心了,籤的並不是死契,孫氏八歲進府,按理十八歲後便算是自由身了。
可惜孫氏才十三四歲的時候就跟沐長明勾搭上了,自然也就不會再提什麼出府不出府的事情了。做了沐長明的妾室之後,孫氏卻極爲厭惡提起自己的孃家。好幾次孫家的人上門來找她都被她讓人趕了出去。當時也幾乎傳成了沐家的笑談。只是這幾年不知怎麼的,孫家的人幾乎都不在上門了。所以,沐老夫人這些年看孫氏不順眼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人總是這樣,自己做什麼錯事都不是錯,卻喜歡拿着聖人的標準要求別人。在沐老夫人眼裡連親爹孃都不肯認的孫氏自然就不是什麼好人了。
站在旁邊看熱鬧的沐琛看着孫氏幾個的臉色,忍不住低頭輕笑出了聲來。都是庶子不錯,但是他母親也算是官家小姐了。只是孃家家世單薄又是庶女所以才只能給人做了妾,但是至少也還是一頂小轎從府門外擡進來的。而孫氏卻是實打實的通房丫頭出身罷了。四妹這人…看着溫和爾雅,說出口的話卻是既狠又毒。
沐清漪卻不關別人的神色,幽幽笑道:“父親,你也想要這些東西麼?這些…陛下賜給長寧郡主的東西?”長寧二字,在沐清漪口中卻多了幾分奇異的婉轉之意。衆人回頭,卻見沐長明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蘭芷院的門口,神色冷肅的看着他們。
“侯爺……”孫氏哀聲叫道,正想要撲到沐長明懷中訴說自受到的委屈。但是沐長明卻從她身邊快步走過,連片刻的停留都沒有。孫氏這般柔情似水的模樣就像是做給了瞎子看。
沐長明走到沐清漪跟前站定,居高臨下的打量着眼帶着面紗盈盈淺笑的少女,沉聲道:“你一定要跟我做對麼?”沐清漪莞爾一笑,疑惑道:“什麼作對?父親在說什麼?清漪什麼時候跟父親做對了。啊…父親是說這些東西麼?如果父親也想要的話,長、寧、郡主…的東西當然可以給父親用了。畢竟……”沐清漪低眉一笑,幽幽道:“父親又不是沒用過。不是麼?”
“孽女!”沐長明氣得臉色發紅,一擡手就想給沐清漪一個耳光。雖然剛剛沐清漪的話壓低了聲音,除了他們父女並沒有別人聽到,但是沐長明總感覺院子裡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打量着他一般。他不知道沐清漪到底知道了些什麼,但是卻知道,這個女兒肯定知道了不少不該知道的事情。
現在沐清漪怎麼還肯給他打到?沐長明手纔剛開始動沐清漪就已經往後退了。珠兒和盈兒也立刻忠心耿耿的擋道了沐清漪的前面。沐清漪平靜的看着他,微笑道:“父親,你現在恐怕沒有資格跟我動手了呢。別忘了,我是郡主,而你…只是個侯爺罷了。”
郡主已經歸於王爵之列,即使不是慕容家的人也歸宗室管了。而肅誠侯卻是勳爵,還是臣子。
沐長明當真被氣得不輕,盯着沐清漪許久,就連放在身邊的緊緊握住的拳頭都在發抖。沐清漪看在眼裡卻不以爲意,如果沐長明以爲她只是想要氣一氣他,就太天真了。
“走!”終於,沐長明怒吼一聲轉身而去。
孫氏和沐老夫人都是一愣,她們都不知道沐清漪到底跟沐長明說了什麼話,能將沐長明氣成這個樣子。孫氏看了一眼地上大大小小的箱子,心有不甘,“侯爺……”
“我說走!以後誰也不許來這裡!”沐長明冷漠的盯着孫氏,沉聲道。
孫氏心中一顫,連忙閉上了嘴不敢再說話。跟在沐長明身後乖順的出了蘭芷院。
沐雲容自知不是沐清漪的對手,也跟着沐老夫人走了。倒是沐翎留在了最後,沐琛見沐翎沒有走,便也跟着留了下來。沐翎陰鷙的盯着沐清漪的臉,沉聲道:“你以爲有了個郡主的位置就可以翻天了麼?別忘了你不過是個女人,終究你還是要靠肅誠侯府。”
沐清漪有些感嘆的看着沐翎。從她重生之後第一次見到沐翎到現在其實也不過短短月餘的時間。但是當時雖然偏向沐雲容的沐翎有些隱藏的傲慢,但是卻也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侯府公子。但是現在看上去,卻像是一個陰鷙狠毒的鬼。那雙眼中閃爍着的陰寒之氣絲毫也沒有掩藏的暴露在人前,只要不是傻子,是個人一見之下都會忍不住去提防疏遠他。
“二哥費心了。有那個心思。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我至少還有一個郡主的她頭銜呢。二哥在等着父親的爵位掉到你身上麼?可惜父親還沒死呢。”
沐翎臉上的肌肉顫動了幾下,轉過頭直接走了。
沐琛看着沐翎的背影皺了皺眉,沉聲道:“你何必去招惹他?”
沐清漪笑道:“大哥也看見了,可不是我去招惹他,是他來招惹我啊。”沐琛皺着眉,有些不解的道:“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覺得二弟現在看起來總是陰測測的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以前他是討厭沐翎也嫉妒他。但是現在看到沐翎沐琛卻總是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彷彿多跟他在一起待上半刻渾身都要不舒服了一般。
沐清漪淡淡一笑,沐翎變成什麼樣子她不關心。就算是因爲上次在報國寺的事情變成這樣的,也是他自作自受,難道還能指望她有幾分愧疚不成?
沐琛掃了地上的東西一眼,搖搖頭道:“四妹你自己小心一些吧。那些東西…孫氏和祖母只怕都不會死心的。”沐清漪不在意的搖了搖頭,回頭吩咐盈兒道:“挑幾樣合適的首飾,讓大哥給姨娘帶回去。”
沐琛一愣,“這怎麼可以,這是陛下賜給你的。”
沐清漪笑道:“給我的就是我的了,送給誰又有什麼關係?這府裡,也只有大哥對我還有幾分真心了。身外之物,不必如此在意。”見她如此說,沐琛也不好拒絕只得謝過了。
肅誠侯府書房裡,沐長明揮退了所有的人,連孫氏想要求見也被蔫了回去。沐長明將自己關在房間狠狠地發泄了一通。書房中原本的古瓷器全部被砸的粉粹,桌上的筆墨紙硯滿地都是。就連書架上的書好多也都被扯了下來四處散落着。守在門外的下人們聽到裡面的動靜都嚇得不輕,但是誰也不敢進去查看動靜,只得提心吊膽的在門口守着。許久,裡面的動靜終於漸漸的消失了,下人才悄悄的鬆了口氣。
書房裡,沐長明坐在書案後面唯一還算完好的椅子裡,對着眼前一屋子的狼藉視而不見。到底是武將,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就將原本的書房毀得十分徹底。沐長明坐在椅子裡,臉色陰沉的垂眸回想着剛剛沐清漪在自己耳邊說着話。這個女兒…有着一雙極像她母親的眼睛。而那個女人…是他這一生最愧疚,最無顏以對,也是最痛恨的女人!他的妻子…他的女兒的母親…夫妻十幾年,他最後留給她的是恥辱和仇恨,而她也留個他了永世也無法磨滅的羞辱和一個恨他入骨的女兒。
在沐清漪對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沐長明就知道,這個女兒早已經恨他入骨。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居然能夠在他面前假裝三四年,直到現在覺得可以反抗他了才爆發麼?如果沐清漪恨得不是自己,沐長明簡直想要稱讚她的忍耐了。但是…他絕不會允許有人破壞他已經得到的一切,將來…他還會得到更多!所有那些隱忍和恥辱,他都會全部回報給他們的!他沐長明纔會是最後的贏家!
似乎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沐長明拿起桌上還倖存的筆墨,隨意扯過一張紙箋寫了幾行字,密封進了一個信封之中,才沉聲道:“來人。”
不一會兒,門外的人將門從外面推開,小心翼翼的跨過滿地的狼藉走到沐長明跟前,“侯爺。”
沐長明淡淡道:“將這封信送出去。”
那人接過信,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便捧着信封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是。”
夜深人靜之時,京城秦府的後院。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站在屋檐下神色漠然的望着天空的一輪圓月。銀白的月光灑在他身上,整個人彷彿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銀紗,顯得更加的空透而寂寥。聽到腳步聲,男子回頭,本該俊美無暇的容顏上卻橫着一道猙獰的傷痕,讓月光下的白衣男子更多了幾分詭異之感。
“這麼晚了,這麼還過來?”顧秀庭淡淡問道。
一身白衣的少年站在走廊下,皺眉望着他道:“大哥還沒休息麼?”顧秀庭含笑搖頭道:“我若是休息了,你豈不是白跑一趟?怎麼想到這會兒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沐清漪低聲道:“明天,就是華皇的壽辰。”
顧秀庭一怔,兩人相對沉默。對於這個國家的皇帝,兄妹倆一直都並沒有多談。沐清漪也一直在計劃着如何報復慕容煜,慕容安甚至是平南王府。但是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真正想要顧家死的,是那高高的九重帝位上的君王。慕容煜之流,最多不過是看清了華皇的心思而逢迎討好罷了。但是,從小所受到的教育又告訴他們要忠君愛國,自古有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他們對華皇的仇恨到反而不如對慕容煜等人的直接和真實了。
“是啊,明天就是華皇的壽辰……”顧秀庭輕咳了一聲淡淡的嘆息道。
沐清漪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明天我也會進宮參見宴會。”
顧秀庭一怔,皺眉道:“這是爲何?外傳沐清漪的臉毀容了,按說是可以不去的。”沐清漪微笑道:“今天,華皇剛剛封了我爲長寧郡主。我怎麼能不去謝恩?”
“長寧?”顧秀庭微微變色,京城裡知道張夫人名字的或許不少,但是知道張夫人小字的人並不多。但是顧秀庭卻恰好便是那不多的人中的一個。擡眼看了一眼月光下容貌秀美玲瓏的少年,顧秀庭搖頭道:“不行,漪兒你不能去。”
沐清漪莞爾一笑,擡手輕觸了一下自己的面龐,笑容突然多了幾分冷意,笑道:“不,大哥。我要去,我不但要去,而且還要…就以這張臉去。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胡鬧!”一個手握天下權的君王到底能肆意妄爲到什麼地步,顧秀庭早已經不願意再去猜測。但是他卻不願意這唯一的表妹再受到什麼傷害。
看着顧秀庭緊鎖的眉頭,沐清漪掩脣笑道:“大哥,你不用擔心。清漪已經不是小時候的清漪了,該怎麼做清漪心中自有分寸。既然皇帝封了我做郡主,不管他想要幹什麼,一時半刻之間他也不會輕舉妄動的。畢竟…皇帝就算再肆意妄爲,他也是要臉面的。”
“你既然知道皇帝的心思…。”顧秀庭皺眉道。看着眼前的少女美麗的容顏,不由得想起了當年自己那位溫柔淑雅的姨母。姨母那樣的出身,那樣聰慧的女子,原本應該一生都平安順遂的。卻只是因爲一次巧合的以外讓她救了一個人,從此便再也沒有過過一天的舒心日子。帝王家…忘恩負義似乎從來都是當做理所當然。
沐清漪冷笑道:“皇帝既然有了這個心思,難道我躲着就能有用了麼?大哥,我…我娘不能就那麼白死了。還有顧家那麼多人,還有表…表姐,既然這些人都沒有心肝,那他們就不用活着了!”
“漪兒…”顧秀庭擡手輕輕撫了撫沐清漪的髮絲,淡然一笑,“枉費大哥年長你幾歲,卻比你一個女兒家還要優柔寡斷,漪兒不會笑話大哥吧?”
沐清漪習慣性的在顧秀庭的手心裡蹭了蹭,道:“纔不會,大哥是最厲害的!”
聞言,顧秀庭一怔,望着自己剛剛撫摸沐清漪髮絲的手一時間有些出神。很多年前,也有一個美麗的少女總是喜歡在他揉她的頭髮的時候在他手心裡蹭蹭,然後擡起頭笑眼彎彎的道:“大哥最厲害了!”
雲歌…歌兒……
月光下,顧秀庭望着眼前的少女的目光更多了幾分複雜之意。沐清漪見大哥定定的望着自己不知道在想寫什麼,不由問道:“大哥,你在想什麼?”
顧秀庭淡然一笑道:“沒什麼?無論清漪想要做什麼,大哥都會幫你的。不,大哥會跟清漪一起,讓那些不該活着的人通通都去他們該去的地方!”月光下,白衣公子淡淡的話語卻讓人感到幾分陰冷的殺氣。
“咦?”
看着她驚訝的目光,顧秀庭淡淡一笑也不解釋,只是道:“明天進宮千萬要小心,等你回來,大哥送你一份禮物。現在大哥一時間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千萬要小心。”
沐清漪笑道:“大哥要送我禮物麼?太好了,好久沒人送我禮物了。不過,大哥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養好身體纔是。”顧秀庭微笑道:“你放心,你肯定會喜歡的,沒見過你這麼好哄的丫頭,當年買了幾個木雕也高興半天。還藏着個荷葉木雕死都不給人看。”
沐清漪小臉微紅,嬌嗔道:“我纔沒那麼好哄呢,那不是大哥送的麼?”
顧秀庭含笑不語,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更多了幾分柔和與憐惜。
直到送走了沐清漪,月光下秀庭公子望着天空的明月嘆了口氣。有些遲疑的輕喃道:“歌兒…是你麼?”哪一年,他剛剛做官。俸祿並不多,買了幾件精緻的木雕送給家中的女眷。其中,小表妹拿的是一件如意擺件。拿到那荷葉蓮蓬木雕的人…是顧家大小姐,顧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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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噠們,大家可能覺得虐渣太慢了。但素偶真滴要說…女主不是在玩網遊過地圖,也不是地圖炮走到哪兒就把圖上的渣滅完了又換新地圖啊啊啊啊~渣都死光了倫家要怎麼佈局,怎麼弄死別的渣?女主現在不是權傾天下,也不是武功蓋世,也還沒有顛倒衆生無論除了神馬問題都狂霸拽的大人物來救啊啊啊啊~so,求諒解,倫家需要考慮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