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元十四年六月十二,仁宗在太和殿下旨討伐西林。
增派神威﹑朔方﹑河南﹑溯北﹑川中五軍,兵力約三十萬,加上顧守成前線鎮守的部隊,兵力投入達五十萬。□□太平已久,這五十萬大軍已是全國精銳,仁宗誓言,□□與汝等共存亡!
大軍兵分兩路,一路充作先鋒,由神武將軍顏卿之統率,即刻開拔,支援戰區。主力有冠軍侯王宸統率,太女監軍,明日誓師之後再奔赴前線。
朝罷,仁宗回了明玄宮。王嬛亦步亦趨,一路追隨着女皇回了南書房,
君臣面面相覷。
仁宗忍不住先開口,“愛卿,大局初定,你已數日未眠,快快回府休息去吧!”
王嬛苦笑着看了仁宗一眼,王瑀出征之事,她未與睿敏商量,實屬先斬後奏。此刻哪敢還家?
仁宗心知肚明,這件事總得有一個人站起來承襲睿敏的怒火。死道友不死貧道,她微微一正色,“愛卿,王瑀出征在即,你還是快快還家吧。兵馬糧草之事都交於內閣去辦,你在家好好歇息兩天。以後戰事還少不得要你費神。”
王嬛拱手施禮,沉聲說:“皇上隆恩,臣當萬死。西林一日不滅,臣誓不還家!關於兵馬所行路線,臣想與皇上再議。”
仁宗不禁對她怒目相視,好你個老狐狸!女兒去從軍,妻主不還家。她母子倆倒是落得個忠君愛國的好名聲!那睿敏要是發起瘋來,她能攔得住?你不體諒朕爲戰事憂心,已數日未曾閤眼,還非得把朕牽扯進你的家務事,分明就是大奸!
君臣倆正在目光相撞,以眼神交流。忽聽理事太監來報:“皇太夫口諭,讓皇上上陽春宮一行。”
仁宗緩緩一笑,“卿家,你也許久未見太后,陪朕一同去吧。”
王嬛恭聲說道:“陛下,臣約了戶部尚書李適之商議糧草之事。改日再去拜見太夫他老人家。臣告退。”躬身後退,神速出了大殿。
太夫住的陽春宮就在明玄宮西南,太夫性喜熱鬧,陽春宮也是皇宮裡最豪華的一處。重閣巍峨,層樓高起,金輝獸面,彩縭繞柱。山石之上,異草吐香;圍欄之中,百花綻蕊。
大好景色仁宗卻是無心欣賞,一路急匆匆奔了皇太夫常住的東暖閣而來。
執事太監剛想唱諾。仁宗一擺手,自己掀簾進了屋。
睿敏頭挽金絲八寶攢珠髻,發插雙鳳戲日壓鬢釵,身穿百蝶穿花大紅重緞灑金宮衣,明豔奪目,貴氣逼人。雙目已是哭得通紅,一見仁宗進來,眼睛就狠狠的瞪了過來。
仁宗只作不見,若無其事的向皇太夫請禮問安。然後才咋裝詫異的問:“皇弟,你的眼怎麼腫得像核桃一樣,誰欺負你啦?”
睿敏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說:“我是當今聖上胞弟,太夫的嫡子,先帝御封的睿敏長皇子,除了當今天子,這個世上,還有誰能欺我?”
身旁的太夫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皇上,你把瑀兒派到出征的隊伍裡去了?”
皇上狀似欣慰的一笑,“是啊,王愛卿上奏說瑀兒心存大志,願隨母輩上陣殺敵,保家衛國。朕心甚慰。”復又故作驚訝的問:“皇弟,莫非你是爲了此事惱我?”
睿敏一撩袍袖,已屈膝跪下,凝聲說道:“臣弟對此女自幼溺愛,養得她生性頑劣,知女莫若父,王瑀不是行軍打仗的料兒,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仁宗心下不忍,連忙伸手去住愛他。睿敏身形紋絲不動,只一雙明眸蘊含着眼淚,直直地瞅着她。
仁宗無奈,一撩袍子,自己席地坐了下來。柔聲說道:“朕知道,王瑀受了不少苦,人又在生死關頭走了一圈。你差點歷喪女之痛,自然不願她再去涉險。朕對她也是心存愧疚,若不是王卿主動提及,朕也不會派她出戰。”頓了一頓,又說:“王卿說,是瑀兒自己懇請上戰場的。女兒有此志向,是好事。小鷹大了,總要放出去自己飛的。你若是還不放心,我派一個老成持重的人跟着也就是了。”
睿敏半晌未說話,得到消息之後,他就直奔皇宮而來,心裡又氣又急,現在才稍稍冷靜一些,慢慢理清着頭緒。
皇太夫已是笑道;“哎呦,兩個都快起來。多大的人了,還鬧孩子脾氣。一家人,有什麼不能好好說?”
仁宗笑着把睿敏拉起來,太夫又把他拉過去,攬在了自己懷裡。拿了錦帕,幫他細細的擦着眼淚。“孩子大了,總會有自己的心思。你一心想給她安穩舒適的生活,她未必願意。就說你吧,及笄那會兒,我想給你挑個文采風流的翰林,你偏偏看上了個打戰的大老粗,要獨守空閨不說還得跟着擔驚受怕。最後,我不還是沒能拗過你嗎?”
睿敏又羞又怒,嗔道;“太夫!多少年的事了,您還說!”
皇太夫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愛憐地說:“不說啦,不說啦,再說我的小敏又該惱我啦!”
仁宗看太夫一陣插科打諢,心裡暗鬆一口氣。平陽一事,她實在是對睿敏心存愧疚。若睿敏執意不從,她還真是沒有辦法。
睿敏想了一想說:“好,我讓她去。不過皇上得依我兩點。”
仁宗答應的挺痛快,“你說。”
“從宮中影衛抽出十人來,日夜保護瑀兒。”影衛是皇宮了的特殊力量。人人身手強大,只聽命於皇上。
仁宗不禁瞪大了雙眼,影衛無一不是以一當百之輩,太女身邊,她也只打算派出五人。“皇弟,你下手真狠哪!”
“還有,瑀兒不能跟着王宸,到前線後,你讓她跟着顧守成。”
這個仁宗倒是可以理解,王宸外表文文弱弱,一上戰場就是冷血修羅,絕對六親不認。顧守成在大軍到後,會轉手負責後方戰場及軍隊內需,到沒有什麼危險性。
睿敏話說完後,就站了起來,“瑀兒明天就要走了,我得回家給她收拾東西。太夫,我改天再進宮陪您。皇上,臣弟告退。”施了施禮,風風火火得走了。
剩下的父子倆相互一望,太夫寵溺的搖了搖頭,仁宗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王瑀到衛衙後就得知了自己隨軍的消息。一同前去的還有以前禁軍的好友中山王的女兒姬漾和顧守成的女兒顧輕容。她二人看到軍部下發的公文之後就來尋她。說以前的幾個至交晚上要在花月舫替她們擺酒餞別,要她無論如何也得前去。
王瑀清醒後,與以前的朋友幾乎都斷絕了聯繫,更與歡場絕跡。但此次上戰場,人脈至關重要。所以她想了一想還是答應了。
回家之後,得知睿敏進宮還未回來,就讓柳綠去喚韓琳。
王瑀幾乎沒有在白天主動找過韓琳,所以,當韓琳來時,可以看出明顯修飾過。大大的杏眼裡波光瀲灩,肌膚吹彈可破,衣衫浮動着淡淡百合薰香。他已經褪去了當初的青澀稚嫩,慢慢浮現出少夫的嫵媚動人。
韓琳盈盈一拜,眼睛裡含着小小的喜悅,“主子,你找我?”
王瑀看着他,眼中晦澀難明,手指輕輕地扣着幾面,“軍部下了文書,明日我隨大軍出征。你領着柳綠嫣黃,把我的行李收拾收拾。”
韓琳一下子就呆住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眼神茫然了一會,慢慢的就蓄滿了眼淚,嘴脣囁嚅着,自己都聽不清楚在說什麼,“明天……明天,就要……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