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初升,簇擁着燦爛的朝霞,宛若上好的胭脂將天空層層洇漫。微風透窗而過,帶來早晨特有的草木清新之氣。
韓琳坐在黃梨木雕花梳妝檯前,靜靜地由鈴鐺把他的長髮一縷一縷盤起。不由得就想起了臨上花轎前,爹爹請來福壽雙全的齊老爺子爲自己梳髮的情景。
他的髮質柔軟,細緻光滑。一散下來,連齊老爺子都誇——琳兒的頭髮生得好,是個有福的人。
齊老爺子的雙手已佈滿溝壑,但他拿梳子的手依然乾燥穩定。犀角梳一直深深地插到髮根,再慢慢的滑向髮尾,老爺子的聲音緩慢悠長,近似吟詠。
“一梳梳到尾,白髮齊眉。”
“再梳梳到尾,子孫滿堂。”
“三梳梳到尾,福壽雙全……”
當時徐緩的聲音似乎有魔力,他忐忑的心情真的就平靜下來。爹爹的眼裡滿是淚花,臉上卻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鈴鐺將最後一支點翠白玉簪插好,將已經很高的衣領又往上拉了拉,但若是有心,還是很容易就能發現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跡。看着有些恍惚的主子,鈴鐺眼裡滿是憂慮。
他本來就是韓琳房裡的一等小侍,隨韓琳嫁到輔國公府,就有做通房侍人的心理準備。如果說以前還對王瑀抱有幻想的話,昨天晚上看到韓琳渾身□□,雪白的肌膚上全是肆虐的青紫痕跡,昏厥在牀上的一幕,他就已經明白,王瑀此人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心腸。最起碼,對主子沒有。
韓琳甦醒之後,神情就帶着幾分恍惚。少男獨有的那一分天真明豔,一夜之間就蕩然無存。看着他的轉變,鈴鐺既傷心又擔憂。
“公子,收拾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柳綠已經在屋外等着了。”
韓琳的目光逐漸清明,隱隱可見幾分堅毅。忍住渾身痠痛,慢慢站起身來。深深看了一眼鏡中雲鬢高挽,全然陌生的自己,“走吧。”
一邁步,就又感覺到了那火燒火燎的疼痛。韓琳深吸一口氣,挺起腰肢,努力使自己的儀態更端莊些。誰知邁步下臺階時,布料的摩擦頓時使下身感到針扎似的疼痛,雙腿一軟,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往前傾去。
“公子!”鈴鐺一聲驚呼,急忙去扶。還是晚了一步,雙手撈了個空。眼看韓琳的身子就要結結實實的摔倒了地上,一隻手臂突然打橫出現,輕輕鬆鬆的就將韓琳的身子扶正。
王瑀明顯感到懷中人的僵硬,卻沒有鬆開手,淡淡的問:“去給爹爹請安?”
離得太近,韓琳能清楚的感覺到她肌膚的溫度和蒸騰的熱氣。不由自主的就開始回憶起昨晚上瘋狂的一幕幕,半晌才囁嚅着說:“是。”
王瑀半強硬的攬着他往回走,“替我更衣。”昨晚發泄了過剩精力,今晨竹林練劍,直覺圓轉如意,神清氣爽。不覺多練了一會兒,此刻汗透羅衣,很是難受。
王瑀與韓琳來到主屋時,王琅與平陽夫婦倆都在。一屋子人笑語宴宴,氣氛很是融洽。
在院子裡迎着她們的琉璃先她們一步掀開門簾,向裡面笑着說:“四小姐帶新夫侍來敬茶了。”
屋裡的笑語頓歇,韓琳只覺數道視線直接落到他身上,竭力維持着自然地微笑,垂首跟在王瑀乳爹徐氏身後,步步精心,唯恐出錯。
徐氏把他帶到主座前,接過琉璃端來的茶遞到韓琳手裡,笑着說:“四小姐屋裡新人向老太君敬茶。”
韓琳接過茶,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將茶捧過頭頂,脆脆生生地說:“請老太君喝茶。”
睿敏見他舉止行禮端正優雅,不見絲毫輕佻之氣,心裡的厭惡就淡了幾分。又見女兒陪同前來,想有維護之意,不願再做爲難,便接過輕抿了一口茶。身旁的琥珀連忙遞過一個大大的紅包。
“起來吧!以後好好服侍小姐,不懂的地方多問問老人兒。既然進了我們王家,就多學點大家行事,以前的小性切不可有了。”
“謝老太君教誨!”韓琳又重重地磕了個頭,方纔起身。
徐氏又引他見過王琅夫婦。王琅很乾脆,喝了茶就遞過了紅包。反倒是平陽,親上兩步,把他拉了起來,上上下下仔細端詳。韓琳被他端詳的頭都快扎到胸前,他才“噗”的一笑,“果然是人物秀雅,難怪能入得了四妹的眼。”
說完,從腕上褪下一串翡翠手串,“來的匆忙,這個就給夫侍作見面禮吧。”
韓琳見這手串通體無暇,又有兩顆碩大的碧璽珠光暈流轉,心知不是凡品。心下遲疑,拿目光偷偷地去瞅王瑀。誰知王瑀徑自喝茶,根本看也爲看。正想婉言拒絕,平陽已執起他的手,就想給他套上。
韓琳頓時一驚,下意識就想抽手。平陽含笑一瞅,韓琳只覺他眸中豔光流攝之外,更有無盡的皇室威儀。心中一懼,手就不敢再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平陽將手串套上自己的手腕。
平陽眼神一凝,雪白的皓腕上一圈青紫觸目驚心。將寬袖一拂,巧妙地擋住了衆人的視線。若無其事地說:“東西再好,也是死物。投了明主,纔有它的價值。”施施然又回了原位,端起茶來輕啜了一口。
韓琳只得跪下叩頭,“謝貴君賞賜。”
睿敏冷眼觀他舉手投足之間略帶僵硬,又見女兒一副饜足的模樣,便知昨晚定是荒唐十足。行禮之後,便叫許氏帶韓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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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琳走後不久,王琅就要去衙門,夫婦倆一同走了。只剩下一個王瑀,還在慢條斯理的喝茶。睿敏倒也不催他,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好半晌,王瑀才把茶放下,“我想去左千午衛。”未出事前,王瑀一直在戍守北門的天子禁衛軍裡。哪裡有太多熟悉王瑀的人,她不想再和她們打交道。
睿敏笑容一收,“爲什麼換地方?”十二衛是丞相直轄。一向不是軍中勢力範圍。
“想掛個閒職,休整一段時間再說。”禁軍是不允許隨便離營的。
這麼一說,睿敏也想女兒在休整一段時間,“這件事我得同你母親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