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不僅皇宮,已是整個盛世萬籟俱寂的時辰。御書房裡卻亮着燈,一個人都沒有。
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很靜很穩,人數不少。
“浮幽冥,守好外面!”首先入眼的是一襲明黃的蕭凰北,但見他已經褪去白日裡的壽辰禮服,只着一身單薄的常服,微側臉對着宮燈照不到的死角從容開口。
隨即又對身後明着保護的尤明同樣下達了旨意,“你跟朕進去。”
“蕭皇陛下,東方大人也會前來。”東方透在臺階下靜靜站着,似是人不來她也不大算進去,東方吟依舊靜靜陪在她身邊,不說話也不亂看,只是盯着宮燈照不到的死角眯眼打量着。
只要稍微細點心就會發現,現在跟在東方透身邊的人是白非吟。
“哦?”蕭凰北立在臺階上,轉身居高臨下俯視着不卑不亢的兩個年輕人,眼裡興趣甚濃。東方透本以爲他是對東方西歸的參與感興趣,沒想確是一句調侃死的自語,“東方大人?”
“蕭皇無需對此深究,您先請!”示意蕭凰北先進去,一九五之尊等一個臣子,說出去都沒人信。
“好,朕倒要看看你們兩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高位者該有的姿態,蕭凰北果真不再糾纏。
“發現了什麼?”東方透嗡聲啓脣。
東方吟先是一愣,隨後指着自己眨着清澈的眼,問:“彎彎你在跟我說話?”
“別跟我裝傻!”暗嗔了一眼不老實的白非吟,東方透咬牙,“如果你是呆子,剛纔你就不可能這麼安靜!”
“暗處的氣味有些熟悉。”淡淡一句話說完就順道閒適的牽起了她的手,面上依舊笑得很甜,至少明面上讓人難分誰是誰。
“什麼?”一會兒裝傻,一會兒沒預兆的坦白,讓人有些跟不上。她以爲,這貨至少還要裝模作樣幾回合才肯老實。
“皇帝剛纔叫他浮幽冥,孤總覺得他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白非吟蹙眉。這一點,讓他很不舒服,明明有種認識的感覺,卻一時想不起來。
順着白非吟的視線,東方透只是微微斜了那邊一眼,要白非吟不說她還真感覺不到異常。靜候東方西歸的這段時間裡,東方透終於恍然,無聲與白非吟對視一眼,抿脣一笑。
果然,有些事你不去追究,它一定耐不住性子會自己浮出水面!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透過半明半暗的夜色漸漸看清來人,當下不急開口就聽一聲冷冷的哼聲。
白非吟挑了眉尾,靜立東方透身後默不作聲,那樣子與當初看到東方西歸時一樣,除了怕就想逃!
“東方大人,久候。”東方透也不行禮,直接請人示意皇帝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回答她的又是一聲哼,夾着甩袖的內勁風聲拂過東方透面頰,生疼。
“臣參見皇上,臣自知來遲,請吾皇降罪!”
“行了,剛批了奏摺誰等你了。”蕭凰北將摺子隨手放在一邊,擡手讓東方西歸起身,“既然來了,就坐下說吧。”順手讓大太監帶着其他人退下,整個書房裡就只有他們五個人。
“蕭皇想說什麼?”既然人要擺架子,那她就拆他架子!
“逆女,放肆…!”蕭凰北伸手攔下東方西歸欲起身的憤怒,面色平淡的輕笑反問,“朕以爲你們這幾天應該想通了?”
“其實蕭皇應該也知道,有些事無關我們想沒想通,而是你們。”叮的一聲落下手裡半掀的杯蓋,東方透依舊風輕雲淡,“想來你的暗衛沒抓到龍遺御歸他們,日子過得肯定不太好?”
蚍蜉撼大樹,不自量力!
蕭凰北端着杯盞的手驀然一緊,隨即輕笑出聲:“小看了你,是朕棋差一招。”朝後招手,尤明恭謹穿行到殿後,一小會兒捧了一個香陰木的盒子出來,盒子是打開的,一尊靈位靜立其中。
同一時間,東方透只覺方纔還在她掌心畫圈圈癢的她心猿意馬的指尖驀然握緊,疼得她精神下意識的爲之一振!
蕭凰北清晰的將他兩人的情緒收緊眼底,笑意才漸漸擴散,就聽身後尤明一聲來不及呼出的震驚。
猝然轉身往御案看去,尤明還維持着雙手恭謹捧着的之勢,只是準備放在御案上的香陰木盒子和靈位一起不見了,聽到東方西歸的震驚又掉回頭才發現,盒子連着靈位一起居然到了東方吟手裡!?
“你怎麼…?!”蕭凰北才擡手睜大眼睛看着這不敢置信的一幕,東方西歸就摁奈不住噌的起身逼近兩步質問,隨後熄聲,是不知該怎麼問。
尤明繃緊全身一個箭步護在蕭凰北身側,冷着極力剋制的眼緊緊盯着突然變了氣場的東方吟。
“你、是誰?”看着方纔還瑟縮躲在東方透身後的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將靈位弄到他手上,且用那種真正的睥睨之姿諷刺着他的時候,蕭凰北才發現自己算漏的,不止是東方透一個!
“孤是白非吟。”這算是回答了蕭凰北的問題,而後轉臉笑看東方西歸,“不是東方吟。”隨後將靈位放到東方透手裡,看着還沒回神的東方西歸,清淺一笑:“孤今天讓你來,只是讓你知道,有些事,改變不了,有些人,強求不得。”
“你是白染!!!”看着記憶裡從模糊到越漸清晰的人影,還有那人的一舉一動。蕭凰北能剋制着自己沒有拔刀相向全是因爲尤明在暗地使勁攔着。
東方西歸聽之,心神一震!
這個熟悉的名字卻不熟悉的人,讓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漸漸有了現在的成就,爲什麼他還是和當時娶長公主的時候一樣,真實得就像是個笑話!
不淺的豔福,能在娶妻之後又能博得盛世長公主青睞更甚是自願爲妾……
潑天富貴,根本不屑指日可待,眼下娶的就是滔天的權勢……
那時候,娶長公主爲妾,耳邊誰人的聲音如鍾如鼓字字敲在腦海耳邊。那時候,他滿心在思量這一切的爲什麼而忘了誰人無心的羨慕嫉妒。現在又被他無心的從記憶裡翻開才知道,原來那時候誰人的眼裡,他只是皇權恩怨之間各退一步的棋子,漸漸演變成日後聽命行事的木偶。
那時候,誰人臉上笑着的,是對他的悲哀。
那長公主不待見他,是舊情沒忘,還是對他——突然的愧疚?!
他迫切的想知道!
看東方西歸驀然擡起的眼,白非吟蔑笑:“十幾年的糊塗人,還沒做夠?”
“你說什麼……”東方西歸瞳孔猝然緊縮,似是雷劈一般僵直在原地。
白非吟不想與他多說,看着蕭凰北,只道:“你還有什麼籌碼?”似嘲諷,又在詢問。
“你們!敢耍我!”蕭凰北眯眼,冷芒乍現。連往日的自稱也舍了,可見一招天子的威嚴收到何等侮辱。
有些人,從一開始的時候就不該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