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安排張小敬進入到封常清所率領的安西軍中,擔任了一支弩箭隊的校尉。封常清對於這個走太尉後門進來的關係戶校尉,也並未多注意,以爲是李嗣業老家高陵縣子弟。
安西軍作戰能力強悍,作風也比較惡劣喜歡欺生。但張小敬本就是從安西軍中出來的人,算是老兵中的老兵,還能讓這些新兵蛋子欺負了去?
正月十五日是傳統上元佳節,兵卒們坐在野外的營地中,興趣盎然地談起長安昔日上元夜的繁華景象。
“那時千萬彩燈能夠從皇城門延伸到向西的金光門和向東的春明門。大街上的行人磨肩擦踵,各路商旅往來如織,娘子們一個賽一個漂亮。但是像這樣的繁華盛景,恐怕今後幾年內都不會見到了。”
“幾年?”張小敬在一旁挖苦似的說道:“這樣的景象,恐怕終唐一朝都不會再看見了。”
附近的幾個小軍官對他怒目而視,張小敬卻似無所覺,彷彿認爲拆散他們的美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李嗣業站在附近的一處山崗上,身邊跟着他的兩名心腹米查乾和岑參,正在欣賞東邊即將升起的紅日。
他突然不合時宜地說道:“前幾日上皇的使者從蜀中來,希望我能夠迅速站隊聲援李璘,但是我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只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米查幹詫異地問道:“主公爲何沒有答應上皇的要求?這對於主公來說可是保住兵權的大好機會。”
李嗣業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指着天邊那一片紅暈說道:“夕陽和朝陽同樣漂亮,但是沒有人願意去欣賞夕陽落幕時的景象,屬於過去的時代早已結束,且永遠不會再來。況且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上皇無論怎麼看都不像周密的人,我不能真的把自己綁在他的船上,否則船覆的時候我們也難以逃脫。”
他滿懷希望悠然地說道:“經歷了這次的波折,我也總算是明白了,只要擁有絕對的權勢,再加上清醒的頭腦,不需要機智如妖,便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遠處有幾匹快馬迅速朝唐軍大營奔來,李嗣業突然面色凝重,對兩人招了招手:“走,下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他們來到了山下的大營中,臧希液和封常清等人都已經站在他的帳前,向他叉手說道:“我們派出的探馬來報,駐守在新安的叛軍崔乾佑部突然向澠池進攻,請大夫示下。”
楚王李豫也來到了李嗣業跟前,詢問他的決策:“叛軍來勢洶洶,還請太尉早做決斷。”
臧希液連忙上前自告奮勇:“末將願意率所部飛虎騎馳援澠池,從背後給予敵軍突然襲擊。”
李嗣業捏着鬍鬚仔細思慮,口中沉吟道:“澠池縣城防禦遠比新店穩固,且郭子儀朔方軍身邊配置完整,有段秀實的瀚海軍騎兵和葛邏祿騎兵,也有拔漢那國騎兵,綜合實力不比我們這邊弱,崔乾佑的謀略也不會如此簡單。你們暫且按兵不動,再派一批探馬前往澠池去探。”
李豫神情焦急地勸說道:“太尉,戰機不可失,應當立刻派兵前往澠池,若郭子儀不是崔乾佑的對手,我們將悔之晚矣。”
李嗣業卻從容地擺擺手:“郭子儀爲人沉穩且英勇善戰,若真有崔乾佑強敵來襲,他必然會堅壁清野,選擇固守拖延敵軍以待我軍來援,所以越是臨戰時刻越是要保持警惕,等敵軍動向完全查探清楚之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衆將大多沉默不語,心中對李嗣業的判斷持懷疑態度,但不敢直接表示反對。李嗣業笑道:“你們不信?再等半個時辰之後必有變化,還請大家稍安勿躁,就算我判斷有誤,半個時辰也不會對戰局有任何影響。”
人羣中一個圓潤的聲音說道:“我相信太尉說的話。”
衆將循着聲音看過去,插話的竟然是宦官魚朝恩,雖然大夥對太監沒什麼好感,但如今朝廷裡的皇帝對這些沒根兒的傢伙頗爲重用,輕易招惹不得,只好都裝作沒有聽見。
李嗣業對此人的幫腔也毫無表示,轉身回到帳中獨坐等待消息,魚朝恩連忙追在屁股後面跟了進來,殷勤地笑着說道:“想必太尉也知道我去拜訪臧中丞的事情,那只是咱受陛下和郕國公命令應付差事罷了,朝恩的內心真不是這麼想的。太尉是我的恩人,我怎麼會做對太尉不利的事情,還請太尉放寬心,昨日您對我的恩情,來日必有厚報。”
這太監魚朝恩是真情還是假意他不清楚,就算當年施恩救他的時候,對這樣一個年輕人也完全不清楚,現在就更不可能瞭解了。至於他的這些說辭,聽聽就好了不必當真。這個世界上升米恩鬥米仇的事情還少嗎?
“魚監軍不必掛懷,你我皆是爲朝廷爲陛下效力,你我各安其職便好。至於報恩與否,當年我也只是順手爲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當做負擔。”
魚朝恩用眼角偷瞄了李嗣業一眼,看到他臉上沒有別的變化,便在臉上浮起虛泛的笑容:“既然如此,奴婢便退下了。”
他掀起簾幕離開後,軍中將領也都在李嗣業的帳外等待,時不時注意大營制高點的瞭望臺,隔一會兒便喊話問問派出去的探馬有沒有回來。
還不到半個時辰,遠處便有一騎踏着煙塵疾速奔來,來到大營外斥候翻身下馬,楚王李豫領着將軍們親自上前盤問:“你從何處來?探知了何處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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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氣喘吁吁,說不上一句話便停頓喘氣:“我是從朔方軍……郭大夫處前來,今日清晨起叛軍便派……”
楚王李豫急促地問道:“是不是叛軍主力正在攻打朔方軍和北庭軍?”
“不……不是,叛軍派些小股步騎不斷在我軍陣前挑戰,郭大夫知曉這是叛軍的疑兵之計,恐防叛軍聲東擊西,特命我騎快馬來報知,請楚王和太尉千萬不要上當,更不要派兵馬馳援我軍。”
李豫懵懂地點了點頭,尚在理解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前方突然又有探馬來臨,在營門前翻身下馬蹲跪叉手:“報!叛軍七萬大軍傾巢而出,避過主要道路前來進攻我軍,距離營門已不足十里!”
李豫驚愕不已,拍了拍腦門道:“真是好險,快,快去通知太尉。“
李嗣業聽得外面的喊聲,早已從帳中走出,對站在營門前的將軍們下令道:“封常清!率領安西軍爲前軍左右翼,在營門前列陣。燕小四率炮營在前軍大陣之後,裝彈隨時待發。臧希液率飛虎騎在前軍側後方左右翼,其餘各軍皆爲中軍方陣,不得延誤!”
“喏!”衆將叉手應命,立刻下去召集兵馬從營門的四個方向齊出,按照李嗣業的命令在營門前後依次列出方陣縱深搭配。炮營在前軍之後暗藏殺機,前軍左右陣凸出在大陣之前,如同兩道大門爲作爲炮營的活動屏障。分佈在炮營左右方的飛虎騎隨時可對敵軍的步兵陣發動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