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姒微微擡起頭,對上馮建璋的笑臉,她開口想要說什麼,最終卻是什麼都沒有說。除了當初,在過繼的問題上向柳二老爺說了柳玉江的好話之外,她似乎挑不出馮建璋的任何一點兒錯兒來。
那個時候,柳玉江還隱藏的非常完美,替他說話的,又何止是馮建璋一個人。另外,換做任何一個人,站在馮建璋的立場上,作爲柳大太太嫡親的侄子,若是柳大太太要求,也會說柳玉江的好話的吧。
如今,馮建璋在柳家已經住了差不多兩個月,幾乎與前生一模一樣地,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對馮建璋的印象是越來越好了。柳二老爺甚至誇讚馮建璋,說他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以柳二老爺的爲人,這樣的誇獎,幾乎是他對人的最高評價,由此可見馮建璋在柳二老爺心目中的地位。
因他是柳大太太的侄子,在府中人緣極佳,除了柳二老爺之外,柳老太太也非常喜歡馮建璋。因此,馮建璋可以在府中內宅隨意走動。
如果實在要挑馮建璋有什麼不當的地方,那也只有一點。他與柳若姒巧遇的時候,多的似乎有些異常了。當然,這是一開始。後來,因爲在府裡更加熟慣,得到柳二老爺更多的讚許和重視,馮建璋已經可以經常出入柳二老爺的院子。
這樣,自然而然地,見到柳若姒的機會就更多了。不過,馮建璋做的十分巧妙,言談舉止也沒有明顯的愈禮之處。
即便是沒有前世的那些記憶。柳若姒也能隱約地感到馮建璋待她的不同。然而,除此之外。她也說不出馮建璋有什麼不好來。
柳若姒可以對馮建璋冷淡,卻不能太過拂了他的好意。因爲如果她那樣做。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就不會答應,而且,也顯得她不懂事,無理取鬧。
“璋表哥,我沒什麼,你幫着我扶着我娘一些。”柳若姒就對馮建璋道。
“好。”馮建璋見柳若姒要他做事,再沒有什麼不肯應的,立刻就道,一面就去扶了柳二太太。還囑咐柳若姒慢些走,小心別弄髒的鞋子。
柳若姒點了點頭,一面跟在柳二太太身邊朝寺裡走去,一面擡起頭來。
柳大太太帶着柳若娟和柳玉海還在前頭,她們並沒有往寺裡去,而是背對着寺門站着。柳大太太笑盈盈地看着柳若姒,柳玉海臉上的笑容更大,嘴巴微微張開,目光中有他這個年紀特有的一些瞭然、一些促狹。
柳若姒立刻就懂了。也許。在柳大太太看來,她和馮建璋的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只差最後戳破那層窗戶紙,正式定下親來而已。柳大太太很可能是這麼想的。而且,她也絲毫不隱藏這種想法。恰恰相反,柳大太太不遺餘力地想讓大家都知道她這麼想。
柳大太太是想造成一種既定的事實!
甚至柳玉海這樣的小孩子。只怕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也將她和馮建璋看成了一對。
柳若姒在袖子裡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剛纔對馮建璋生出那麼一點好感,那麼一點想要認命的打算。此刻已經被柳大太太的笑容驅逐的一絲不剩了。憑什麼,她要被柳大太太算計?雖然人人都誇馮建璋好,但是他們,包括她自己,都真的瞭解馮建璋嗎?
柳大太太似乎對她所看到的景象非常滿意,帶着柳玉海和柳若娟轉過身去,慢慢地往寺裡走。柳玉海轉身之際,還朝馮建璋做了個鬼臉。這母子倆已經往前走了幾步,當地只剩下柳若娟一個。柳若娟似乎沒察覺到柳大太太的舉動,還像剛纔那麼站着,向柳若姒這個方向看着。
柳若娟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女孩子,尤其是她常年跟在柳若媛的身邊,所有的光彩,甚至所有的話都被柳若媛說完了,留給柳若娟的只是一片淡淡的影子,和永遠的沉默,那麼的不引人注意,容易被人忽視。
像這樣發呆的時候,在柳若娟身上並不少見。只是這一刻,柳若娟的眼神卻有些不一樣。那裡少了她慣常示人的呆板,多了一些另外的東西。
有那麼一會,柳若姒覺得,柳若娟並不是在看她,甚至也不是在看任何人,柳若娟正在看的,是某些對她來說,太過遙不可及的東西。
“二丫頭,愣着做什麼,走了!”柳大太太走出去一段路,才發現柳若娟不再身邊,就轉回頭來,有些不耐煩地招呼柳若娟道。
柳若娟這才如夢初醒似的,答應了一聲,轉身垂着頭,邁着小碎步追到了柳大太太的身邊。
等後面跟隨伺候的丫頭、媳婦們趕上來的時候,柳若姒等人已經陪着柳老太太進了大相國寺的大雄寶殿。衆人隨着柳老太太拈香下拜,又依次上前敬了香,這才慢慢地從大雄寶殿出來,往大相國寺的後院而去。
大相國寺的後院有放生池。大相國寺的放生池十分巨大,池中央堆疊着一座假山,假山腳下是一隻巨型石龜。假山上不知做了什麼機關,有清澈的泉水如瀑布般流下,沖刷過石龜的龜背,流入池中。這放生池不僅作爲香客放生之用,到了夏天,還是京城中最有名的景緻之一。
柳玉江帶着人早就準備了許多的魚,還有大大小小的龜,這個時候就送上前來,讓柳老太太帶着衆女眷放生。柳二太太雖不像柳老太太那樣嘴裡總掛着敬佛,但對於這樣的功德,向來也是十分積極。除了公中的,她又另外讓人去買了些鯉魚來,帶着柳若姒放入放生池中。
柳玉汶就跟在柳二太太和柳若姒身邊,也跟着一起將幾簍子的鯉魚都放生了。
看着魚兒入水,立刻搖頭擺尾地往池水中間游去。衆女眷都是久沒出來的了,不覺都十分歡喜。柳若姒剛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一扭頭,就看見柳玉汶眼圈紅紅的,似乎在努力忍哭。
“汶弟,怎麼了?”柳若姒忙問道,“誰讓你受了委屈了?只管說給我聽,我給你做主。”
柳玉汶常往柳府中來,雖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對他另眼相看,但下人中還是難免有一些勢利眼。柳若姒十分護着柳玉汶,發作了兩回,府裡再沒人敢小瞧柳玉汶才罷。
“並沒受委屈。”柳玉汶就有些不好意思,忙說道。
“沒受委屈,怎麼這個樣?”柳若姒笑道,“有什麼話,還不能跟姐姐說的?”
“真沒受委屈,只是……突然想起我娘。”柳玉汶就道,“我娘生前,也帶我來放過生的。自打娘去世,就再沒來過了。”再次到了這裡,難免就想起他娘在世的時候的情景,因此柳玉汶傷心。
柳二太太在一邊就聽見了,擡手撫摸柳玉汶的頭。
“好孩子,別傷心。你/娘在天上看着,也盼着你高高興興的。”柳二太太就對柳玉汶道。
“嗯。”柳玉汶點頭。
在放生池前盤桓了一會,柳家衆人就在知客僧的引領下,往禪房靜室中來。今天來拜佛的香客衆多,住持和尚分身不暇,早就告了罪,往前面迎候其他香客去了。
早在幾天前,柳家就打發人來,與大相國寺定下了幾間靜室,以便供柳老太太等衆女眷拜過佛之後歇息之用。衆人到了時,早有僧人將靜室收拾妥當,焚了香,送上茶來。
柳老太太在上首的榻上坐了,衆人依序在下面陪坐。柳老太太就一邊喝茶,一邊跟陪同的知客僧人說話。
“……還有哪家女眷來了?”柳老太太就問知客僧人道。
知客僧人就說了幾家,其中就有與柳家交好的,柳老太太打聽得來的太太、奶奶們都沒有她年高,就說讓人去請來,一起說話。柳大/奶奶就起身應了一聲出去了,一會的工夫,就請了人過來。
趙氏夫人也在其中,還帶了她的一對雙胞胎兒子來。等與柳老太太見過禮,就帶着兩個兒子過來,跟柳二太太和柳若姒說話。
雙胞胎今年十四歲,老大叫做劉同,老二叫做劉和,都長的濃眉大眼,虎頭虎腦的。柳若姒聽柳二老爺說過,是他們的父親,那位工部侍郎劉毅大人給兩個兒子取的名字,取的是“君子和而不同”之意。
雙胞胎就向柳二太太行禮,跟着柳家的子侄一樣稱呼柳二太太叫二伯孃,然後又被趙氏打發着,到柳若姒跟前打躬,都喊柳若姒做三姐姐。
大家一起坐下,趙氏就將柳若姒拉到身邊,又說起要用她兩個兒子換柳若姒的話來。
兩家是通家之好,柳若姒小時候就認識這對雙胞胎,常在一起玩。兩個雙胞胎也不跟她見外,只老實地坐了一會,就露出原形來,擠眉弄眼地,只要逗她發笑。
還是那樣的一對活寶!柳若姒忍笑,一面就瞪了雙胞胎一眼。方纔在寺門口的那點兒不快,這個時候已經消散了。
柳若姒正跟雙胞胎說話,就沒注意到有小丫頭領了一個裝扮極體面的媳婦進來。那媳婦上前,跟柳老太太說話:
永靖親王王妃和貞定侯爺夫人在東跨院,知道柳老太太衆人在此,請衆人過去說話。
柳若姒聽得這最後一句,臉上的笑容霎時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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