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自己也有想過,背後另一位不肯露面的到底是誰。透過這兩人,方纔得知,原來是崑崙山的人。根據查到的情報,崑崙派如今的祖師依然健在,名號玉虛子!不出意外,之前在昊天鏡裡看到的另一個瞎子老頭,必然是他。
他有兩個同門師弟,一個叫做空溟真人,居住在北海玄冰島。另一個叫做嶽鹿,在南極永夜城做城主,勢力極大。據傳玉虛子門下有三位仙姑和五位男仙,全是世間一等一的高手。
崑崙看上去雖然人數遠遠少於峨眉、青城,但是崑崙派傳人貴精不貴多,任何一個拿出來都能以一當十。
回想起來,自己當年去金州斬殺獨角鬼王之後,其實就暗暗覺察到,當時漢江裡的某個鬼神在靠近,不過卻突然被另一股氣息驚走。
那股氣息,一定就是崑崙派的人!宇內五真,崑崙看似沒落,實際上卻沒有損傷到真正的實力。峨眉青城兩派依舊威名赫赫,坐鎮劍南道。
至於龍虎山,很難說此派現在處於一種什麼狀況。之前傳聞他們和茅山派競爭的極爲激烈,最近幾年,卻又無緣無故的熄戰停火,兩方反而越靠越近,大有融合的趨向。這背後,一定是和陳玉卿玉虛子打鬥的那位無名神靈所爲。
唯有這個南山派,自從經歷青玄派的分裂之後,看起來好像沒有變動,實際上已經損傷根本。
再加前朝之際,此派因爲處事不密,被朝廷斥責。人道之勢傷及南山派的根本氣運,致使山氣泄露,靈機轉移,如今已是徒有其表罷了。
他們派出這兩個入胎凡間,尋找自己,也是爲了度過此劫。這個田嗣很聰明,大有可爲。
陸玄靈看了看棋盤,之前雖然被攪亂,田忠所執之子,卻已經明顯的呈現出頹廢之態。他伸手拿起一顆黑子,按入棋盤裡,放在了某個看似不起眼的位置上。
另一邊,前院田安的武道堂裡,七名小僕躬身跪坐在一旁。
大堂正面牆壁掛有一幅黑松傲雪圖,嫋嫋青煙從黑漆小案的香爐上冉冉升起,地面鋪設着整齊的竹蓆,室內早已被收拾的乾淨而又素雅。
田平身穿黑色武服,雙手緊握一把木劍,擺出隨時出招的姿勢,神情嚴肅。
對面站着銀灰衣袍的田嗣,手裡同樣持一把木劍,兩者互相提防。田忠跪坐在一旁,面前擺着木劍,凝神細看。
田平喝到:“再來!”率先持劍刺過去,田嗣以劍身橫檔,橫向一震將劍勢打歪,趁着田平木劍刺偏。
田嗣將劍翻轉,一招刺到田平胸口,輕輕一點,而後連退數步,持劍收手。幾個動作間,一招勝負即分。
“爲父又輸了!最近你們的劍法進步的很厲害。十幾招了,爲父竟然沒有一盤贏過。”田平接過僕人遞來的汗巾,擦了擦身上的漢水,坐向主位。
田嗣席地而坐,放下木劍,面色清淡:“父親手下留情,兒子不過僥倖贏了而已。”
“阿嗣,阿忠,你們已經十七八歲,到了該學處事的時機。以後爲父在前廳議事,你們兩個也可以入內旁聽。多看多聽多想。”
“今晚香惠院有宴席,你們把自己收拾好,一起出席。”田平起身將木劍放回兵器架上,抽身準備往出走。
田嗣兄弟趕忙一起出門相送:“恭送父親!”待到田平離去,他們兩人擦拭一番,也轉身往自己的院落走回。
室內旁人被揮退,田嗣嘴角淡笑,轉身坐回茶臺旁,田忠跑過來一臉的好奇:“你怎麼知道父親接下來會培養我們開始議政?”
“因爲父親被刺殺後,周倉他想推我們上臺,這就是原因。”田嗣拿起桌子上的書本,翻了幾頁,看的分外有神。
無意之間,他注意到棋盤上,竟然莫名多了一顆黑棋,心下一動,這棋子出現的奇特,立即震驚無比。因爲剛纔臨走之前,田忠的局勢已經大勢已去,即將傾塌。
但此刻多了這顆棋,便顯露出一分生機,整個棋盤的局面,頓時有了一絲轉變。他壓下心頭激動,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這顆棋子突然出現,莫非是自己那一點僥倖,真的實現了?
這是不是意味着,那位劫主已經來過這裡,甚至府上的事,他從頭到尾都有參與?此事決不能擅自外傳!萬一惡了那位,到時候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他不着痕跡的伸手壓在那顆棋子之上,將其挪開,順帶着袖袍在棋盤上一掃。整個棋局頓時被衣袖掃亂,面目全非。
田忠根本沒看出這些痕跡,還在回味田嗣剛纔的話,微微不解:“這算什麼原因?周倉那個傢伙明明心懷詭計,扶你上臺不過是想把你當成傀儡。”
田嗣一顆顆捻回白棋,搖搖頭:“你看的太簡單了。即使父親明明知道周倉有不軌之心,但在大義上,他卻沒做錯。”
“父親知道他的心思,也不能處罰他。你看看田安被一擼到底,收押起來。周倉卻沒事,就能說明問題了。”
他看到依舊不解,滿臉疑惑的田忠,乾脆放下書,繼續解釋:“還不明白?我且問你,對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權勢?地位?亦或是名譽?”田忠遲疑道。
田嗣搖搖頭:“你還是看的太簡單了,讓你多看一些人間之書,你始終不肯,這些上面,能學到很多東西的。”
“凡人雖然只有短短七八十年,相比於我們是一瞬而逝。可正因爲短暫,所以對於凡人來說,最重要的其實不是那些權勢地位,而是傳承!”
“哪怕任何一個人不想承認,但是他的婚配,他的掙扎,乃至於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爲了自己得以傳承。”
“有了傳承,才能保證自己享受到一切的同時,家族得到永久的延續。在大部分人的心目中,家族的長久傳承往往是高於個人的利益。”
“我們這位父親掌權之後,地位已經不同,看事情的眼光自然不同。經過這次刺殺,他纔會認識到,如果要保證田家不滅,就必須要培養出適合的傳人。”
“我猜父親此時考慮的是,萬一再次發生刺殺之事,他真的一命嗚呼,那些個幕僚下屬,亦或是虎視眈眈的平王,隨便冒出一個都能將田家毀滅。”
“所以他要開始培養我們,確定他萬一不在了,我們還能接掌他的一切,延續家族的一切。”
“周倉想把我推上去,無論是世間嫡長傳承之規則,還是微言大義之信守,他都沒有違背。”
“而且父親心裡也很明白,如果這次他真的死了,我們纔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也是最適合的人。所以周倉沒有錯,哪怕他是爲了自己的私心。”
田忠點點頭:“原來是這樣,你把這些人心人情之事,弄得很明白嘛,我就沒興趣了。”
想到這裡,他低下身子,露出笑意,探過去壓低聲音,對田嗣低聲說到:“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們真能接管父親的權勢,成爲西京之主,或許還能借助這些人間勢力,幫助山門?”
這話讓田嗣眼神一變,起身冷冷到:“立刻收了此心!你想都別想。”
田忠笑眯眯的退回座上:“我這不是開個玩笑,就把你嚇成這樣?”
“這話如果傳出去,你知道後果。”田嗣開始向外走,“今晚乃是我們頭一次面見幕僚羣臣,我看你還是先回去準備準備,想想怎麼應付今晚的場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