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頭的廖川縣內,天色剛黑,縣城東邊的書店裡,陳玉卿如今是書店老闆。
此時大雨傾盆,天空雷聲轟隆隆作響,街道上行人全無,他伸出頭看了看門外,準備早早關門打烊。
他反身拿起橫栓,落了燈火,正要關上閘門,忽聽到門外一個聲音幽幽傳入:“七千年過去了,和尚你終於脫困,當真是可喜可賀。”
“中土的棋局又加一位高手,你想要做棋子?還是下棋人?”
這句話並非是以聲音喊出,而是一段意念,直接送到陳玉卿耳邊響起。
陳玉卿面色一凝,放下門栓緩緩轉身,門外的臺階下,正站了一個杵着竹杖,身披蓑衣的枯瘦老瞎子。
兩個人相距不遠,但對方的神色陳玉卿看的一清二楚。
他臉上那絲凝重變作笑意,開口問道:“噢?棋子?下棋人?我既無意於棋局,也無意於棋子。閣下說的都不是我的意圖!敢問閣下是崑崙派哪一位高手?”
那老瞎子嘿嘿一笑,晃了晃手裡的竹杖:“嘿嘿!貧道崑崙山玉虛子。想不到七千年過去,中土如今還有閣下這樣的佛門高手現世,真是讓我好生欽佩。”
陳玉卿看到那根竹竿,神色一變,雙手合十施了一禮:“原來今日試探我的是崑崙派的道友,我原以爲此地在南山附近,或許是南山太真紫府玉辰上仙道的高人。可要進來一敘?”
老瞎子搖搖頭:“那太真紫府玉辰上仙道如今已經不是往昔了,現在叫做南山道。我等之間,就不必說什麼暗話了,你既然已經參與進來,有些事還需要你知道。走吧,到別處一敘。”
“也好,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陳玉卿神色淡然,點點頭跟着。
二人一起向東,腳下大地以一種極爲玄奧的手段飛速挪移。好似時空變換,一眨眼間,兩人來到一處山間古樹前。
老瞎子用竹杖敲了敲樹身,古樹裂開一個大洞,兩人進入樹內。
裡面別有洞天,藏着一個別府小院,十分雅緻。兩人在廊下坐定,那位在太白山出現過的月瑤夫人端上兩杯清茶:“師尊,前輩,請用茶!”
老瞎子揮了揮手,月瑤夫人恭敬的退下去,陳玉卿點點頭回禮,而後端起茶水飲一口問道:“包裹住漢江的那座陣法,是閣下布成的?”
老瞎子搖搖頭:“我沒那個閒心,是一個冢中枯骨罷了。”
說到這裡,他似笑非笑的盯着陳玉卿,“和尚你爲了討好這位劫主,可算是下了大手筆啊。連真身佛寶和曼荼羅都送給了劫主。”
“這兩件寶物,拿出去任何一件都非同小可,密教的金剛杵不是你禪門的,你送人倒也無可厚非,但連曼荼羅都肯一起送了,我着實佩服。”
陳玉卿淡然笑道:“自性萬法具足,都是外物而已。況且我與密宗並無瓜葛,落到誰的手裡都是一樣的。”
老瞎子嘿嘿大笑:“嘿嘿,你倒是看得開,說的也輕巧。拿別人的法寶送人,好個借花獻佛!”
“和尚,七千年了,現在佛門只剩下你們幾個不死的老貨還在,我勸你還是別費力了。此次這些劫主,不比之前那些,你我最好放下那點小心思。”
陳玉卿好奇問:“這是爲何?真人出山,難道不是爲了博取機會?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嘿嘿!”老瞎子指着自己的眼睛,“你可知道我這雙眼睛是如何瞎的。”
“八百年前,我在崑崙山縹緲峰頂以渾天儀測算天機,結果星辰變動,被我窺探到劫主降臨的徵兆。那時我想幹脆直接出手趁其還沒做大,先行斬斷其根,就像這一萬五千多年來,其他幾個老東西的做法一樣。”
陳玉卿疑惑道:“哦?那後來發生什麼了?竟然讓道兄變成這樣,還改變了主意?”
老瞎子搖頭嘆口氣道:“天意難違!當時我此心一起,剛出了自家山門,突然無緣無故的跑出來一隻修煉了五千多年的百目蜘蛛,當場破了我這雙招子,法力不夠的門人也全部死光。”
“想我崑崙是什麼地方,哪裡會有這種曠世老妖存在。此事便是上天借蜘蛛之手,在警告我。那個時候我只要敢再有惡意,只怕接下來會出現的,就不是什麼蜘蛛了。”
“隨後這絲天機便隱匿消失,任我如何窺探,都找不到蹤跡。我在山中誠心悔過四百年,發誓願助劫主成事,那股冥冥中的惡意散去,我才得以出山。”
“而後我崑崙派的門人紛紛前來中原,暗中紮根,並且前前後後佈局頗多。果然是天意要興起此劫,幾個月前,就連幾萬年前那位奇人,也現身在西荒沙海之上。”
“峨眉山、龍虎山、青城山、茅山,還有海內海外、天上九霄、地下九幽的那些絕世高手,都覺察到時機已到,早早開始佈置了。”
陳玉卿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訝:“各派都出手了?果然是天意如刀,怪不得真人變成這幅模樣!此劫着實不一般。”
接着語氣一轉:“真人大可放心,自從被壓入山底,我就放下那些東西了,否則又怎會甘願將殘身也拱手讓出?真人今天找我有什麼事?那奇人出現,莫非她也知道天機?”
老瞎子摸了摸鬍鬚:“不,她還不知道,她是爲了另一件事出現的。此次劫數,我已推算到共有五明四暗九位劫主。”
“足足是過去的兩倍之多,這九位如今的身份明暗不一,唯獨你我所見的這位最不一般。我要你與我合力,一起掩蓋天機,爲這位劫主成長提供足夠時間。”
“其他幾個老貨必然也已經覺察到了天機動向,開始下山尋找。我有渾天儀,事事可以先他們一步,所以他們還不確定。”
“任誰也沒想到,一位暗中的劫主竟然是以鬼神身份出現,當初我察覺天機時,根本不敢相信。但我來到這後,就確定無疑。真是天意興衰,自有定數。”
陳玉卿低聲道:“掩蓋天機?我如今被碧目神針鎖住了法力,又有金剛咒斷了我的元氣,只怕幫不了你大忙。”
老瞎子冷笑嘲諷道:“嘿嘿!和尚,當着我的面你還說這些虛話。若是其他宗派的和尚,說自己沒了法力就難以施法我還相信。”
“唯獨以你們禪宗最是難纏,就算成了半死之軀,只怕也個個都本事非凡,法力失了,你以禪功所成的自性六神通豈會失?”
陳玉卿被揭破,也不氣惱,淡然問道:“真人,你要我要怎麼做?”
老瞎子探過身來低聲道:“我身受天譴之氣,至今未散。又中了蜘蛛劇毒,法力只存了不到兩成,連個地仙都不如。好在境界未失,所以需要你以禪功照見過去未來。”
“有你幫助,我則以渾天儀攪動天機,你我一起合力掩蓋。應當比得過他們!”老瞎子幾句簡單解釋。
陳玉卿微微思慮片刻:“只可惜你我皆是殘身,這麼做能拖延多久?”
老瞎子略微遲疑,掐指一算後開口道:“憑我一人只能拖延二十年,你我合力,應該可以到七八十年!如果中間有變數,甚至可能更少。”
“七八十年麼!”陳玉卿自語,“夠了!應該夠了,你我盡力拖延,能做多少做多少,可是需要現在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