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深夜,凌晨兩點半。
李哲清醒之前五個小時。
省城外的某個小村子外,一輛麪包車突然停在了路邊,從麪包車上打開的車門裡,一個黑袋子被扔了出來,從路邊的樹林裡,兩個彪形大漢扛着一個黑色的袋子,扔進了麪包車裡。麪包車的司機搖下車窗,露出臉來低喝道:“動作利索點,那個黑袋子裡的人找個地方處理了,做成綁票案!”
麪包車的車門重新被拉上,汽車重新發動,沿着鄉間公路往遠處去。過了十幾分鍾,麪包車在一個叫做青石鎮的地方停了下來。因爲是省城外的鎮子,很近,所以這裡的居民還算富裕,街上往來許多大巴汽車摩托車,把路堵得厲害。麪包車開到小鎮邊上一個僻靜的院子裡,這裡只有幾間平房,周圍也沒有什麼高大建築。
麪包車剛停下來,從屋子裡面便出來了幾個人,將麪包車裡的黑色大袋子擡進屋子裡。一個人走在最後面,他敲了敲麪包車的車窗,等車窗搖下來,開口說道:“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竟然是二爺的聲音。
“有人報了警,我們花了好大功夫才過了路障。”司機戴着墨鏡,言語頗有些火氣。
二爺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先回去吧,不要露了馬腳。”
麪包車離開了院子,二爺沒有立刻回到屋子,而是站在院子低聲嘀咕了幾句,然後才走進屋子。屋子裡更像是這裡鄉下房子的大堂,很大,地面是水泥,正對着門是上席桌,有財神畫和兩副對聯,桌子上還有蠟燭和香燭,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大堂中間,擺着幾個圓桌子,圍着坐了十幾個人,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陰鬱。
二爺走進來,還坐着的人立刻都站了起來。二爺揮揮手,示意大家都做好,然後來到上席桌下的椅子邊坐下來。他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開口說道:“就在昨天,我派過去和他們談生意的手下已經失蹤了,至於爲什麼失蹤,我想你們和我一樣清楚。出了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是一個人的問題,我們乾的是什麼買賣,要是被條子盯上,鬧大了,是什麼後果,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
“買賣黑槍,搶劫殺人,逼良爲娼,販賣人口,這樣的罪名加起來,足夠我們這裡每個人死上好幾次。要是被盯上了,就算我們上頭有人保着,可難免不會棄卒保車,我們可都是些小卒子。和那幾個廣東人做生意的時候,我多次說過,要弄清楚他們的底細,現在我的貨不見了,他們也不見了,跑走了幾個內鬼,死了幾個手下,這樣的結果,我很不高興。”
二爺的語氣非常平靜,卻陰森地嚇人,大堂裡的衆人大氣也不敢喘。
喝了一口茶,二爺的眼睛掃視了衆人一眼,又接着說道:“我們的底細漏了多少,誰也不知道。”
“那二爺說該怎麼辦?”一個刀疤臉站起來,恨恨說道。
“清查我們所有人。”二爺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冷冷說道,“這個麻煩要是我們自己解決不了,上頭會
派更得力的人來幫我們解決!”
最後解決兩個字,二爺加重了語氣,是什麼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這件事情誰來負責?”二爺問道。
“我來盯着吧。”說話的是一個陰鬱的年輕人,他是二爺的表弟,名字叫做楚鳳歌。
“好。”二爺也沒有多廢話。
大堂裡嚴肅的氣氛終於有點鬆動下來,二爺又開口說道:“帶回來的那個交易人,既然會被他們放棄,應該也不會知道太多有用的東西,不過先留着盤問,等有了結果,找機會讓他死在一起交通事故里吧。”
時間:上午八點。李哲醒來的地方。
李哲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體現出自己的價值,所以沒有等二爺再開口,他便又說道:“我不知道你們交易的究竟是什麼,但我知道,和你交易的人,是什麼身份。”
“哈哈,告訴我,你的身份。”
“中介。”
“什麼中介?”
“前不久,我的一個朋友找到我的爸爸,說有一筆大生意,要讓他幫忙,我爸爸沒有答應,然後他們又找到我,說給我三成利潤作爲僱傭金,讓我來做這筆交易的中介——我不是本地人,所以沒有見過您,但也聽過您的大名——但沒想到,交易的那天,卻出了岔子,我被賣了!”
說到最後一句,李哲可以說是咬牙切齒。
“李鎮帆,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二爺看上去好像相信了李哲的那一套胡扯,也許是一開始李哲的忽悠鎮住了他。二爺拍了拍李哲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我要找到那幾個廣東商人,我相信你能幫我這個忙。”
李哲說道:“非常樂意。”
說到這裡,二爺應該不會動手把他先幹掉吧?李哲有些猶豫不定,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剛纔的對話,想想有沒有什麼漏洞,李哲說了很多,但有實質意義的信息卻是幾乎沒有。二爺的眉頭沒有鬆開,就在李哲以爲自己過關的時候嗎,他又笑眯眯地問道:“那個日期,你是怎麼知道的?”
原來是因爲這個啊?看來這個時間果然對他很重要。
“我剛纔就已經說過,二爺,我聽說過您。”
“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
李哲低頭說道。
二爺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下午還會過來。”說完,也不管李哲,往門外走去,鐵門重新關上,屋子裡重新陷入一片黑暗。李哲已經被解開了束縛,雖然手腳依舊痠麻,但好歹能夠活動,就在他想查看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的時候,鐵門重新被打開,刀疤臉帶着兩個人走進來,也不跟李哲廢話,扭起他的胳膊,便往一邊鐵欄杆圍起來的走廊走去。進了走廊,是一個向下的過道,打開一個地窖的小木門,刀疤臉一腳踢在李哲的腳後膝蓋上,李哲右腿一軟,便狼狽地滾了進去。
“老實呆着!”刀疤臉兇狠地威脅了一句,木門就“啪”的一聲關緊。
李哲晃了晃自己的腦袋,這一腳可夠
狠的,幾乎把他的骨頭踢斷。
沒有任何光亮,李哲爬起來摸索一下,這個地牢應該是一個半圓形,直徑大概兩米,地面時碎石頭和垃圾,周圍都是碎石和土壤,光靠手指也挖不出一條地道來。地牢裡充斥着腐爛的味道,應該是這裡以前的住客留下來的食物殘渣和……屍體。李哲忽然眼睛亮了一下,他沒有因爲地牢的奇怪味道捏住鼻子,而是趴在地上聞了一會兒。
是硫磺的味道。
這裡哪來的硫磺?
李哲敲了敲地面,用手刨開那些碎石子……果然,又一個十分細的小洞,通往下面,在小洞的旁邊,還埋着一小根頂端是尖地鋼筋。李哲撿起鋼筋比了比長度,插進那個小洞裡,還有點露在外面,正要往下用力,李哲的手忽然停住。
小心翼翼把鋼筋抽了出來,放在一邊,李哲把耳朵湊上去。
果然聽到了機器運轉的嗡嗡聲響。
李哲喘了幾口粗氣,喉嚨還是有點火辣辣地乾渴,不出意外的話,地牢的下面還是一個十分隱秘的小加工廠,從聞到的硫磺味來看,很有可能是做土炸藥的。也就是說下面有人,而李哲剛剛把鋼筋插進去的時候,分明感覺到,下面的那一塊石頭有鬆動往下落的跡象。
地面應該是有三四釐米厚的碎石和土壤,邊緣的地方更厚一點,下面則是超過三十幾釐米的石頭,也不知道這個比拇指略粗一點的小洞,是怎麼弄出來的。李哲想了片刻,開始敲木門,敲了十幾下,終於有一個人走過來不耐煩地踢了一下門:“幹什麼!老實點!”
“我要水!”李哲喊道。
“滾你媽……的!”小木門外面傳來了一句罵聲,轉身就要走人,李哲卻覺得大有希望,那位二爺一定在離開前囑咐過他們,否則他們不會專門問一句幹什麼。李哲又大聲喊道:“二爺下午還要見我!”
等了半天,小木門被打開,一個人提着一桶水過來,因爲這是一個地牢,小木門往裡是一個傾斜的角度。他直接用繩子把桶子放下來,然後也不說一句話,便把小木門重新關上。李哲管不了許多,把頭埋進水桶裡大口大口喝起水來。
方士畢竟還只是普通人。更何況,李哲身上原本每天必備的江湖行走的防身道具,一個都沒有了,就連藏在牙齒後頭的一粒裝死用的藥丸也不見了。
終於又恢復了一些力氣,李哲開始思索起自己怎麼逃走,趁他開門的時候動手,卻不說外面還有一道鐵門,他連這附近是什麼環境都不知道,要是走進死路,那真是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不去浪費時間考慮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李哲的視線很快又回到了那個小洞口上。
這是不是地牢上一任的住客留下來的呢?
既然上去麻煩,那麼下去……對了,李哲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必須好好把握住,今天糊弄住了那個二爺,等明天一對證,多說幾句說不定就漏了陷。所以要抓緊時間了。但是,問題來了,靠着手上的這一截鋼筋,怎麼挖出一個往下的洞口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