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卜詛咒的方法,最爲關鍵的部分,無非是龜甲上刻畫裂紋的位置,和攻擊的對手的生辰暗合,並且通過龜甲上的裂紋,關聯到一個人的命數。但是此時的李哲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李哲沒有和他講過,末商也沒有時間和他解釋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要怎麼辦?
李哲眼睛看向了不遠處的那個叫做無赦的女人,心中一動,想起一個叫做命數鏈的提法。
所謂命數鏈其實很簡單,世間所有人,互相之間並非孤立的,而是有所牽扯,這所謂的牽扯,在擅長於卜算的方士來看,就叫做命數鏈。通過這些鏈條,厲害的方士能夠通過一個又一個相關的人影響到素不相識的人。當然,這是近幾年的提法,最早的提出者,並且加以發揮的,就是李哲的老爹,李一奇。
正因爲是新手段,所以防範不多,這也是李哲所希望的。
但是這看起來像bug一般的方法,並沒有理論上那麼容易實施,首先,隔的人越多,命數鏈就越複雜和越不穩定。要想用這種方法攻擊到對手,困難何止加大了百倍。其次,這種方法太考驗運氣和方士的直覺了,而且成功率低得嚇人。但是也有一個無比巨大的好處,就是難以防範。
李哲集中起全部精力,身旁的兩位強人雖然末商是方士,但是在占卜咒術上並不在行,而且身份特別,此時要反擊回去並不合適。而江渚客只是一個遊俠,只擅長面對面的廝殺。而自己的老爹,卻已經在吳三金那個傢伙的手裡傷重,這裡能一戰的,也只有他李哲了。
李哲觀看了無赦的面相——這是相面之術,再用龜卜之法卜算,握着刻刀,在龜甲的某一個地方刻了下去。
無赦心中有些不安,他畢竟不是方士,雖然有背後的勢力撐腰,但是對面這幾人也是兇名在外,她可不敢掉以輕心。方纔李哲的那一系列動作,其實十分隱秘,末商踩出那一腳,也是毫無徵兆,所以當李哲忽然站了起來,一隻手握着刻刀,一隻手握着龜甲,無赦才恍然發現一股來自於直覺的危險,襲上心頭。
李哲站起來,高聲道:“千般未來,自在人心!”
手指一鬆,整片龜甲摔在地上,不遠處的無赦捂着胸口暈倒在地。
李哲將龜甲重新撿起,閉上眼睛,只感覺順着龜甲的裂紋脈絡,腦海中浮現出了無數條密密麻麻的白色絲線,這些絲線連接着一個又一個的光點,這就是命數鏈。而最近的那個光點,自然就是無赦,每一個人在受着別人影響的時候,同時也在影響着別人。人類畢竟是羣居的動物,未來都是一片混沌,越是強大的方士,越是能從這一片混沌中看出最有可能的將來。
這些絲線,只要稍微觸碰一下,便會遭受到極大地反噬。
李哲心中飛快使用的卜算的方法,開始計算起來,通過這些複雜如星辰的命數鏈,必須要耗費極大的心神,而且通過一個又一個的人作爲媒介,來影響那個最後的目標,每隔開一個人,複雜程度就要增加一百倍。
李哲咬了咬牙,他只感覺彷彿又千萬根針同時刺着自己的腦袋,他從沒有像今天這樣集
中了所有的精力來做一件事情。
腦海中飛快的計算着,同時藉助着手上的龜甲進行卜算,可以說是一心兩用。
這些計算的結果,在李哲的腦子裡直接成爲了可見的——
就在這時候,李哲眼前閃過了無數畫面。
這是那個名叫無赦的女人眼中曾經見過的畫面,卜算,既能看未來,更能看過去。
……
……
沒有童年的天才生活啊!
……
……
這一年,無赦十二歲。
白色的房間裡,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旁邊有一個人,中年男人,一臉嚴肅。
“這一週要讀完曼昆的《經濟學原理》上冊和《微觀經濟學》,操作一支股票賺取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回報,週末會有專門的老師來給你考試。”
“這一週要完成這篇論文,題目是對於東南亞金融地震的分析,我希望看到一些新的論點。”
“這一週……”
……
……
這一年,無赦七歲。
“媽媽,媽媽,我找到一朵好看的小花,我給你戴上。”
“媽媽,媽媽,你怎麼不回答我?”
“媽媽,媽媽……你在哪裡?”
夢中驚醒,鬧鐘剛好響起,門準時被敲響了,一個平靜到冷酷地聲音說道:“該上課了!”
眉毛顫抖了一下。
……
……
這一年,無赦五歲。
一個溫婉的年輕女人低着頭,這是無赦的母親,似乎剛剛哭過,眼角還有淚痕。
在女人的背後,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嫣兒必須被帶走接受更加專業性的教育,不能浪費了她的天才。”
嫣兒?是那個叫無赦的女人原來的名字嗎?
“可她是我們的女兒,你真的要帶她去那個地方?”年輕女人的聲音已經幾乎是哭訴。
“這是我做出的決定。”
“這會毀了我們的女兒!”
……
……
這些畫面在李哲的眼中一閃而過的時候,無赦也正經歷着這一生最奇妙的時刻,就像重新剪輯過的電影畫面一般,過去的記憶碎片在他的腦海中無比清晰地六流過。也許是因爲一直平靜着的姑娘正處昏迷中,所以格外沒有心防,眼角已經有了一絲溼潤。
然而李哲沒有時間細究這些。
此時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但卻很複雜。李哲便是要在這些畫面之中,尋找出一個人來,作爲命數鏈的下一個前進節點。
很快他便選定了目標,那個說話格外嚴肅的男人——應該是無赦的父親。
卜算那個男人就要困難了許多,只能一點一點的推測,還有許多不可確定的地方。但是最終,幸運女神眷顧了李哲,在某一個場景裡,無赦竟然在竊聽他的父親。
雖然隱藏的十分深,但是還是被細心的李哲發現了。
在那個場景裡,無赦的父親正在和一個老傢伙對話,那不是李哲的最終目標,不過應該也是那個組織的重要人物,所以李
哲果斷選擇了他作爲跟進的下一個節點。
就在李哲一心搜尋過去的時候,在旁人看來,李哲卻像是正在經歷一些極爲可怕的事情一樣嗎,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臉色蒼白如紙,似乎一碰就會倒在地上一般,事實上也跟着差不多。李哲已經在透支他的生命力,畢竟他所做的事情,太過聳人聽聞,甚至方士也沒有用這種卜算和計算量都大得嚇人的方法,來對付對手的先例!
李哲能堅持到現在,已經說明了他的腦子是如何地強大了!
末商擔憂道:“李哲畢竟太小,恐怕還是不行,即使有卜石的保護不受反噬,他的身體也已經撐不住了。不過這麼強大的計算力,我還是第一次在一個孩子的身上看見。”
江渚客也道:“再等等,實在不行,我們就出手。”
“不用了。”
“嗯?”兩人同時怔了一怔,說不用了的,是聲音沙啞地李一奇,這個老流氓拼命支撐着自己的上半身起來,然後掏出了一片龜甲。
“末商,我知道你的難處。”
說完,也不等他們回答,將龜甲放在手中,一面冷笑着說道:“老子以一輩子不再使用方術做籌碼,就賭你不敢搏命,老不死的老傢伙,你敢用你的命做籌碼麼?”
說完,用龜甲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頭,李一奇原本就已經到處都是傷口,這一碰,立刻讓龜甲染上了鮮血。
龜甲咒殺之術!
血祭!
“好兒子,撐住,老爹來幫你!”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某座民房中,幾個穿着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正在飛快修復那一面鏡子,這裡發生的一切,正在片刻不停地通報上去。一個半小時,修復完畢,鏡子中出現了李一奇和末商等人的畫面,而畫面中,無赦——
已經醒過了過來,只是眼神卻是十分空洞。
……
……
李哲睜開眼睛,一隻手指了指天,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硬幣高高舉起,手一鬆,硬幣掉落在地上。
“這是警告!”
……
……
數千公里之外的一個大院子裡,某個垂垂老矣的一個老傢伙的臥房裡,幾個同樣穿着黑色西裝的人忽然撞開房門衝了進來,就在這時候,臥房牀上方的燈忽然墜下,眼看就要砸在老傢伙的病榻上,但衝進來的人終究是將老人護住,接住了掉落的燈。
倉皇之下,老傢伙下令將臥房中所有有潛在危險的東西拆除掉。
只剩下四面光禿禿的牆壁。
很多關注着這裡發生的事情的人,都在非常快的時間裡,知道了這個結果。
……
李哲心中憤怒稍稍解開,卻依然很是不爽,只因方纔他老爹在他背後悄悄說了一句:“這一次,到此爲止。”
在安平縣城外的小山崗上,那些松樹林被風吹得簌簌響,陰雨天氣沒有結束,所有人的衣服都已經溼透了。面對着彷彿還在不遠處發呆的無赦,剛剛扔下硬幣的李哲面無表情地豎起了一根中指,然後高聲說道:“這就是我可以憑藉的力量,現在,我們有人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