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畫風荒誕而扭曲的、充斥着無數面目模糊姿態僵硬的行人的城市中,一座因畫風寫實而顯得格格不入的寬暢獨棟房屋,正在略顯陰暗的清晨中散發着滿是人間氣息的燈火。
“小圓,你身體不舒服嗎?”打扮精緻、氣質成熟的鹿目詢子提起公文包,正準備出門上班的她打量了一下餐桌邊心不在焉吃着東西的女兒,“有什麼問題要及時和爸爸媽媽說哦。”
旁邊幼兒椅上的鹿目達也懵懂的看了看自己那低頭不語的姐姐,隨後來回揮舞着手裡的叉子:“不舒服,不舒服!”
鹿目圓看了看自己那滿是活力的弟弟,又看了看投來關心視線的父母,臉上勉強露出一絲微笑搖了搖頭。
她的視線從身邊空餘的椅子上掃過,心底悵然若失。
在過往重複了無數次的日常告別後,鹿目圓目送母親走向陰暗的有些不正常的街道,收拾好自己的早餐後告別父親與弟弟走出了家門,向着學校的方向走去。
行走在畫風逐漸扭曲的街道上,扎着雙馬尾的粉發少女的目光掃過那些面目模糊到有些猙獰恐怖的行人,心底複雜的情緒越加的濃重了起來。
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而是一個循環着日常劇目的簡陋舞臺。
而現在,這個舞臺甚至已經沒有力量繼續支撐着劇目的上演,繼續在她面前維持着日常的景象了。
慢慢走到學校門前,看着前方那不像是學校,反而像是恐怖片場景一樣的地方,鹿目圓停下了腳步。
“...小焰...”
略帶悲傷的呢喃過後,鹿目圓擡起頭看向天空。
白雲與藍天彷彿低劣的佈景,太陽就像一個壽命將盡的燈泡一樣掛在其間,散發的光芒一點都沒有溫暖的感覺。
就在鹿目圓盯着天空怔怔出神的時候,那藍白色的佈景忽然劇烈扭曲了起來,伴隨着無數的裂紋,一道狹長的猩紅裂隙瞬息橫跨天際。
隨後,就像閉合的眼睛驟然張開一樣,猩紅的裂隙撕裂了時空,將裂隙之後那眼珠一樣的巨大血色球體暴露在了這狹小世界之內。
擡着頭的鹿目圓和這散發着不祥氣息的恐怖赤紅天眼“對視”着,心底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本質不明的血色球體很快穿越了裂隙“眼眶”,並立刻分解成彌天血海向着下方的扭曲城市墜落,無數有着類似少女輪廓卻身披覆合甲殼、背生纖細觸鬚的怪異生物從血海中浮現,磅礴的魔力在她們組成的整齊陣列中涌動,頃刻間將下方的城市碾壓肢解。
站在學校門口大街殘餘的平整碎片上,身處唯一穩定引力區域的鹿目圓深呼吸了一下,隨後她的目光掃過周圍圍攏過來的怪異類人生物,將視線投向了側面的遠方——
在那邊數個蟲族魔女的圍繞下,她的父母和弟弟被輕柔的力場籠罩着懸浮在半空,正處於無意識的沉眠狀態。
一個蟲族魔女脫離圍繞鹿目圓的陣列,落在了她的面前,並在眨眼間完成了血肉形態的扭曲重塑,變幻成了一個身着血污白大褂的黑髮青年。
意外的打量了一下面色平靜的鹿目圓,程博士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來,我應該是不用多做自我介紹了...是我之前的刺激稍微大了點麼?被封閉在結界中的你,似乎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啊。”
看着分崩離析的虛假世界,鹿目圓輕嘆了一聲:“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小焰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你說的是哪一個曉美焰呢?”程博士攤了攤手,“如果你說的是在這個結界內陪伴了你很久的那一個,她的狀態應該不怎麼好吧,畢竟在焰魔完全侵蝕進了小圓環的情況下,她維持自己的獨立意識是非常非常困難的,現在應該接近被焰魔完全同化融合了吧?
“等到她徹底消失後,這個隱藏在她靈魂寶石中的結界也就將迎來完全的崩潰,焰魔就可以抓住你這個被魔術師聯盟從圓環之理本體里拉出來的、很大一部分的‘鹿目圓’了,到時候,你應該也會和焰魔領域那邊的‘鹿目圓’融合歸一吧?”
鹿目圓沉默了一陣後從程博士身上偏開了視線:“你居然可以比小焰她更早侵入這裡找到我...”
“丘比的誕生過程有無限之主插手,小小利用一下它,找到存放曉美焰魔女結界的亞空間實驗室並不困難...倒是在不破壞整體結構、不被外面那些傢伙阻礙的情況下侵入這裡挺麻煩的...”
程博士略帶感慨的說道:“外面的阻力我犧牲掉在戰場內的所有可控力量就可以暫時性的排除,倒是這個結界本身...
“...雖然這裡的曉美焰力量衰弱到了極限,但其靈魂寶石的內在複雜度還是挺高的,幾乎和其靈魂融合在一起的結界貫穿了小圓環的所有世界線,相當難以破解...”
程博士擡掌虛託,手心浮現出一座青銅鐘的微縮虛影,只見這造型古樸的鐘有一半遍佈扭曲的血肉與觸鬚,整體看上去又像物品又像生物...
在這鐘型虛影出現的瞬間,瀕臨破碎的結界內的混亂時空彷彿被瞬間拉平鎮壓,連一絲波瀾與起伏都看不到了...
“...如果不是使用了這個我還未完全解析掌控的、過去在無限之主那邊統合部分平行自我時獲得的一點點外力,我想搶在與你聯繫緊密的焰魔前面破解並侵入這裡,那幾乎是沒有可能的——這裡的曉美焰爲了隔離、保護你,可謂是竭盡心力、豁出靈魂了。”
“小焰她...一直都是這樣,但我卻總在傷害她...”心底泛起無數輪迴中與黑長直少女相處的記憶碎片,鹿目圓眼角浮現出一絲淚光,她深吸了一口氣後擦了擦眼。
在不斷變動的意識中融合了更多的記憶碎片後,鹿目圓打量了一下那造型詭異的小鐘,隨後看着程博士認真的道:“你又爲什麼要付出巨大代價來到這裡、接觸我這個毫無存在意義的空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