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火賁烈劍意縱橫,蘇景所到之處惡狼體斷屍殘、哀號連天。
修法、劍術、身法皆以發揮到了極致!蘇景來自名門正派、身份高高在上,但他絕非溫室裡的花兒,通天在兇險大漠、衝煞於荒蠻妖國、奪罡於詭異深海,至今修行不足五百年,倒有三百多年是在門宗外、險惡地方度過。離山時,他是滿眼笑意的小師叔;離山外,他又何嘗不是一頭狼!
無甚戾氣卻出手無情、與人爲善又殺伐決絕的狼。
蘇景狠辣,便是此刻淋漓盡致的斬殺。
衝陣的不止蘇景一個,滑頭小鬼和三尸也隨他同行。他們的本領都不俗,尤其三尸各擁蘇景之力、配以小師孃傳授的絕倫劍法,再加上他們的不死之身,殺敵時候威力着實驚人,可無論他們再如何賣力,也沒辦法發出一點光來......此間光華,盡爲蘇景一人所奪!
風中火裡劍下亡魂無數,蘇景一個人的腥風血雨。
正衝殺,忽然前方遙遠處,幾近視線盡頭,一蓬慘白薄霧升騰半空。眨眼間白霧結形,化作一個老鬼,懸在天上遙遙笑着:“久聞小九王勇武驚人,今日一見,果不其然,老朽佩服之至。”
老鬼身形矮胖,衣着頗爲古怪,只有一件衫子罩在身上,不過衫子肥大異常,幾乎蓋過了膝蓋。無冠、無褲、無靴,只一件麻袋片似的半長布衫。
說完,老鬼又把目光一轉,望向相距蘇景不遠、同樣正逆衝狼羣的滑頭王:“馬家小鬼爲救九王妃傾家蕩產,小九王又來助滑頭一脈逆襲敵陣...這份同盟義氣當真惹人羨慕。”
“薄衣老狗!”滑頭小鬼開口怒叱:“還有臉來見我。”
蘇景眉峰微揚,薄衣王,他記得清清楚楚。入幽冥後自己打的第一場惡仗就是對薄衣陰軍。這個鬼王本也是小師孃的同盟勢力,卻背盟棄誓倒戈相殘,滑頭鬼和阿二的本部兵馬就毀在他的手裡。
而滑頭王怒喝未落,陳兵城北的摘裘王也是一聲咆哮:“薄衣老狗,無恥之徒!”
瓶中城迅速崛起,被周圍五位鬼王視作眼中鋼釘,但一起發兵圍剿的事情,也不是說五位大王都有此意,就能立刻結爲同盟的。
幽冥世界大小鬼王林立。各方勢力如犬牙交錯,摘裘、錦綸、楚江等王各有各的死敵,他們發動重兵來打滑頭鬼,誰敢保證敵人不會趁虛而入、自家後園不會突然起火。
五位鬼王所以能夠結做同盟共討福城,皆因一個人穿針引線:薄衣王。
道理上。薄衣王叛淺尋、毀滑頭在前,他是最最不願看到滑頭鬼重新崛起之人;
位置上,薄衣王的勢力不與摘裘等王接壤,還要更靠外些...具體勢力如何糾葛交錯無需細說,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薄衣出兵侵襲附近鬼王,確是可造出一個亂戰局面。將摘裘、楚江等五王的仇敵盡數牽扯其中,讓五家鬼王能夠安心聯盟、討伐滑頭。
薄衣遣派密使遊說五王,依約先行出兵牽扯了‘外圍’爲五王解去後顧之憂,五王曾走仔細查探。‘外圍’亂戰絕非僞作,而是實實在在的刀兵慘禍,瞎疙瘩似的戰局,就算某方罷手也休想輕鬆脫身。另外薄衣王又把自己的五個兒子分別送到摘裘等人的王城中當做。名曰做客實則人質。
薄衣王如此做派,五家大王自也打消了疑慮。暫時放下彼此間的仇怨,結爲盟軍會戰瓶中城。
可萬沒料到,薄衣王竟勾結了‘狼患’,一舉掃平五家鬼王的老巢。
不同於瓶中城剛剛崛起,摘裘等王都爲自己勢力經營了幾千幾百年,各家王城都有天險屏障,就算內防空虛,普通敵人來攻伐也不是幾天光景都能拿下的。
奈何,來得是狼......
雖然沒聽摘裘等人說過具體經過,但之前連小鬼差妖霧都能想到‘你們讓人算計了吧’,滑頭王自也心裡有數,此刻聽得摘裘王怒罵薄衣,滑頭王大抵明白了,手上神通不停,目光遙望遠方薄衣王:“爾虞我詐、背盟棄誓算不得什麼,是我自己眼拙信錯了你,來日若有機會自會向你討還公道;若沒機會我也就認了自己倒黴。”
說到這裡,滑頭王話鋒一轉,語氣森然:“不過鬼王、狼羣不兩立,幽冥衆王傳承了千萬年的規矩,薄衣王都不顧了麼?”狼羣兇殘可怕,陰間鬼王都對其深惡痛絕,早在古時就有公議,與狼羣不兩立。鬼王莫說投靠了,就是有所接觸,即爲幽冥諸王死敵。
“滑頭王家承淵源,出身高貴,自是不解我輩的苦衷,”薄衣聲音中虐戾漸起:“十個月前,我大軍在你城前慘敗、精銳執耳盡喪......周圍強敵環伺、本部元氣大傷,不投靠狼主,你可讓我怎麼活?”
“你,”
“怪,”
“誰?”
蘇景忽然插口,三個字,穿空遁發動三回、神通與劍術的三次襲殺。
若非背盟,薄衣王又怎麼可能對上蘇景,又怎麼可能精銳覆滅元氣大傷!落入弱勢地位他又怪得誰來。
薄衣王眼中兇光一閃:“要怪的實在太多了......比如九王妃明明是陽身之人,憑她的本事,在陽間安泰享福、有朝一日飛仙破解去往仙庭逍遙永生,那該有多好?偏偏跑來幽冥惹是生非,又忽強忽弱的‘變化’着,讓人辨不清形勢,實實在在連累到我。”
淺尋不在此間,蘇景代爲迴應:“怪師母不該來幽冥、不該隱斂實力?怪的好啊。”
薄衣王哈哈一笑,說話不停:“再比如,滑頭一脈、馬家小鬼。沒錯,九王妃和你早有盟約,可人家陽身淺尋是什麼樣的本領、什麼樣的身份?她又豈會把你放在眼中,就算你把她當成親孃祖宗,她也不會拿正眼看你一眼吧!偏偏你卻還重視得很,見她落難巴巴趕來相救......連累我了!”
笑面小鬼身邊煞氣衝騰,諸般鬼法喪術殺敵衝陣,口中冷聲應道:“淺尋初到幽冥時,曾助我完成一件大事,本王有恩必償,她有事我必到場。‘義’字何來、何解,老狗你明白不了的。”
蘇景接口:“怪滑頭王不該營救不津,他不去救,自也顯不出你叛......怪得不錯。”
“還要怪小九王,”薄衣王笑面、陰聲:“你來幽冥的時機未免太巧了些,嘿,害苦我了!”
“執耳軍我殺的,怪我怪我。”蘇景笑了起來。
“更怪肆悅老鬼,什麼血煞汪洋萬里長擊,什麼死不瞑目君臨義莊,吹得天花亂墜,倒頭來數百里大軍卻連一個陽身女子都奈何不得,坑苦我嘍。”薄衣王一邊說着,一邊搖頭。
短短几句中,蘇景施遁不停,再深入敵陣十三裡,也距離薄衣王更近了十三裡......如此明白的意圖,薄衣王又怎會看不出來:“小九王,還是省些力氣吧。若是淺尋親至我自不敢現身,可只憑你,怕是還近不得本王身前百里。”
勸過一句,話鋒再轉,薄衣王應道:“要怪的人實在太多,但本王心胸寬廣,不計較了。今日我已改侍狼王、永奉上聖仙主楊三郎,又得新生再世爲王,以往坑我、害我、負我者再不追究!滑頭王、小九王莫誤會,今日我引天狼仙兵來攻,可不是什麼私人恩怨,乃是公事。”
“哦?”蘇景饒有興趣:“什麼樣的公事,請薄衣王指教。”話音落,罡天一化爲三,於蘇景身周瘋狂旋轉,頃刻清空周圍,惡狼的瀕死慘叫淒厲如刀、直刺耳鼓!
“小九王神技,老朽開眼了。”薄衣王客套得很,回答道:“小九王當知,如今幽冥世界風頭最勁的兩個女子,非我家仙主楊三郎與貴上九王妃莫屬。這陰世裡的大鬼小魂議論不休,紛紛猜測兩位神奇女子,究竟哪一位更強些......我家仙主對九王妃頗有仰慕,盼能見面聊一聊法度、說一說劍術。奈何九王妃仙蹤不定,無處可尋啊。”
淺尋爲人清靜淡漠,來到幽冥只爲達成己願,對其他事情全不放在心上,更不會去理會什麼‘九王妃與楊三郎哪個更強’這等無聊說法,可楊三郎卻頗有爭強之心,她不喜歡自己還有齊名人物。
薄衣王繼續道:“我輩臣子忠義當頭,理應爲主上分憂,是以我向仙主獻上一計:滑頭鬼和淺尋都是義氣中人,誅殺滑頭鬼,無需再去尋找、九王妃自會來找上狼羣。”
蘇景贊他:“王駕好算盤!”言罷三天歸一,身影一晃又復穿遁,破碎虛空,斜刺裡穿行七裡。
不理蘇景譏諷,薄衣王說話不停:“我家仙主覺得我的笨主意還使得,撥於我仙兵一道命我做事,這纔有了後面連串戰事......不料想,小九王也在此間。本來我還擔心馬家小鬼不夠分量,殺了他九王妃未必會替他報仇,你也在,可就再好不過了。”
薄衣王笑了,笑得一派開心:“殺你,九王妃應該會去找我家仙主了吧?不過我更想拿活的。現身說話不爲其他,只是爲了勸小九王一句,莫再強撐了,束手就擒隨我去見仙主,若九王妃來相救,也許說不定還有活命機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