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十年運道全無,再是百年噩病苦疾,大病一場算是‘必須要有’的,堂堂離山小師叔會不會活活病死,現在可沒人說得清,蘇景盤算了下,大概是考驗師侄兒靈水峰風長老的本事的時候了。
直減壽數千年沒什麼可說,三百多年前戰玄天時蘇景悟天道破無量,從那時起就進入中土世界‘元神境界三千年天治’,如今被削去千年,自己還有差不多一千七百年可活。
如今九百多歲,還有千六多的壽數,不錯了。
至於最後一重‘九成修爲淪喪’,指的是他現在的本領:在九日凌空的基礎上又得正陽一變,一下子滅去了九成,可算來還是賺了,比他入幽冥時的修爲仍要高深些,不可太貪心啊,當慶賀。念及此蘇景想笑,結果岔了氣,肋叉子下面一陣疼痛。
修爲削減不會影響身基,正陽變所得金陽骨正金漿血仍在,雖後面的修行困難重重,但也不是就肯定修不回來!
再怎麼輕鬆坦然,反噬到底不是好事情,到手的修爲沒了,說好的三千歲丟了一千,再加上百年病和十年衰...這話題實在引不起蘇景太多興趣,把事情和同伴說明白也就是了,就此把話鋒一轉:“二明哥封在庫中寶物,一共二十三件,不過...寶物上都有封印,短時間裡都用不上。”
赤目一聽就翻臉了:“封印?二明哥親手封印?!那他孃的誰能開解......”
不等說完蘇景就一笑搖頭:“是他親手封印的,不過這印無需解。入我王袍封印自做融化。但二明哥的封印法術中藏了一道‘斂意安神’的功效,讓諸寶都陷入長長沉睡,此法可保得寶物再醒來時威力不失分毫。”
畢竟,年頭實在太漫長了,那是中土的五個圓!彷彿夜明珠,若露天了隨便擺放,用不了太久就會光華散盡變作頑石,一樣的道理了,二明哥施法封存了這些寶貝的威力,蘇景所謂‘短時間用不了它們’。是須得給諸寶一個自然甦醒的功夫。以他估計,長則十年短則三載,現在還使用不來它們。
本來二明哥將開庫玉玦傳給蘇景時,也只是說這些寶物都送給他了。並沒說寶物拿到手就能用。
說話中。蘇景自袍中取出一塊晶瑩玉石。正是大麒麟吐給他的藏寶石。手一拋,蘇景將玉石扔給了葉非。
葉非接了石頭,愣了下:“作甚...”話音未落。身邊風聲兇猛,紅眼矮子猛虎撲食一般衝上前來,又把石頭從他手中搶走了,赤目搶回石頭,猶自氣急敗壞,瞪蘇景,一樣的問題:“你作甚?”
“給他。”蘇景語氣並不嚴厲,只是堅決。
蘇景纔是本尊,他決意事情三尸不能違背,赤目大恨,一邊把石頭撒回葉非手中,一邊瞪葉非:“你敢拿?我看你敢拿?”
葉非還真敢,石頭入手、掂了掂。蘇景笑對赤目:“放心,只是石頭了,寶物都留在袍中了。”
“咳,蘇鏘鏘你說你這人...小氣啊,寶物都自己留了,就給人家葉先生一塊石頭?不像話,不像話。”赤目大氣。
不理赤目,蘇景轉目望向赤目:“大獸雖喪,但全副精魄魂力都凝於石玉,無主無智。”
“麒麟精魄?”赤目臉色再變......
這塊‘石頭’的成色是比不得葉非的真龍精魄的,但好歹也是靈胎脫形的麒麟遺留,非等閒。葉非廢了自己的真龍劍,不過用一樣的法子,以此石還能再成一條厚土麒麟之命,修得一枚麒麟骨,將來大成可得麒麟一劍。
不如以前,可是絕對算得上一重不暢了。
葉非微揚眉,真傳蘇景對他這個叛徒的出手算得豪邁了。但讓衆人意外的,葉非一哂,揚手,居然將麒麟精魄玉石扔還給蘇景。
掌紋六劍,我出劍我願意;
精血一劍,我出劍我願意;
藏龍一劍,我出劍我願意!
若非我所願,誰能逼我拔劍。既是心甘情願,又何須補償。麒麟珍貴,精魄難尋,我還看不上,不要。
原物奉還、好意也不領!
葉非此舉出乎意料,可他做什麼意外之事都不算意外,蘇景搖搖頭:“最簡單的,打滅墨巨靈有你大功勞,不看補償至少也應有回報。”
“看不上。”葉非的笑聲清澈,味道上好像泉水流淌的叮咚聲:“葉非不是一無所有,龍筋毀了無妨,返回中土取回我本命真修,照樣劍挑離山。”
怪人,狂人。
葉非把石頭退回來了,赤目真人大大鬆了口氣,不由得想起了小相柳:葉非得麒麟精石又扔回,相比那頭一個腦袋的九頭蛇...一口它就把浮城天龍的真魄給吞了啊!赤目有恨恨瞪向相柳。
小相柳不是好東西!
蘇景正想再說什麼,忽然起風了......微風,迥異於陰風的森冷悽然,這風熏熏暖暖,甚至還帶了些清淡香氣,繚繞身邊讓人說不出的舒適愜意,可微風飄蕩後的下一個瞬間,就那麼毫無徵兆的,風狂風猛、幾欲吹散天地!
比不得馭界陽間的元靈風暴,但這狂風撕碎高崗絕不費力,“不好!”蘇景怪叫一聲,手忙腳亂施法行咒,身邊大羣同伴該收洞天收洞天、該入鬼袍入鬼袍......收攏衆多同伴,自也落不下瞑目舊部和呼呼大睡的大麒麟。
收個人能用去多少時間,就在這片刻功夫裡,不知來自何處的狂風已將大地層層吹化,肉眼可見大地正被狂風寸寸削薄!
沙土仍在,被風捲揚之上九霄,由此天地失去了界限...地蒸騰土石扶搖,天沉落雲霧散落。
蘇景沉心定念,行布陽火屏,屏障內再布劍羽劍域與火鴉真炎兩陣護身,所幸狂風雖猛烈,他還抵擋得住。但撐上幾個時辰後突然天旋地轉,大勢崩裂,人難獨善,無異抗衡的怪力起伏涌動,蘇景被狠狠拋起,翻着跟頭從地面摔向天空。
身形身勢難以控制,但心念堅定咒法穩固,仍牢牢把持着火、劍、鴉三重護身小陣,而人在空中正摔飛中,驀地眼前各色詭怪光芒閃爍,無以形容的亂聲充斥耳鼓,似狂吼似低吟有洪鐘大呂也有雷鳴轟動,如此好半晌,忽又覺得身體一沉,奇光怪響盡數消散無形,起伏顛簸的怪力散去,身形隨之穩定下來。
不等蘇景看清周圍景色,一隻小手就那麼毫無徵兆地出現眼前,五指結怪訣、向着他的眉心重重點下。
一番可怕顛簸,讓蘇景靈識破碎,難查危機從何而來,可是他身周內外有三重小鎮守護,什麼人能隨意靠近?!那隻手破陣如破紙,奇快、奪命。
蘇景應變奇快,急側身讓過一擊,繼而身法發動,向後暴退去。
那隻襲來小手亦快,一擊爲中即撤訣變勢、五指如鉤猛抓,正拿住了蘇景的手腕。
蘇景想也不想,手腕轉、十指中指並作劍指,一字沉喝:“崩!”
一劍崩!
正陽變,反噬下削弱九成,可即便只剩一成也比蘇景出關時的修元更深厚,他的一劍崩輕輕鬆鬆可碎巨嶽,卻未能撼動那白白嫩嫩地一隻手!
小手仍牢牢抓着蘇景的腕子,此刻蘇景已然看清,手的主人,幼童樣的六耳殺獼。
槊妖。
蘇景所在之地,四下處處狼藉,幢幢高塔崩塌,有些只剩塔基、有些攔腰折斷,還有幾座高塔仍有輪廓,但裂璺滿身磚瓦摔落、正崩塌。小屍仙浪浪仙子匐身於瓦礫中,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此間已經陽間。
地面、蒼穹,滾滾陰氣涌入,本應只在幽冥纔有的氣息,洶涌侵入陽間。
槊妖的模樣也狼狽不堪,頭頂的第三目瞎了、血流披面、右臂齊肘不見,胸腹間貫穿長長傷口,周身衣衫破爛。此獠已受重傷,再捱過蘇景的一劍崩,口中痛吼咆哮,抓住蘇景的腕子狠力向前摔去。
一劍崩過後氣力盡失,全無回氣時間,蘇景如何抵擋,重重向後摔去,整個人都拍入堅硬磚石,身體經脈遭槊妖勁力直灌立刻重傷嘔血,且槊妖這一甩用力詭怪,不止傷了蘇景的身體,還震晃了他的穴竅洞天與護身鬼袍...大羣人摔落,所有同伴都被甩出,摔得密密麻麻。
傷雖重,但未死,蘇景費力掙扎,想要坐起來,三尸則齊齊怒吼,揮舞星索猛攻強敵,到得現在就只有他們三個還有戰力。
槊妖氣喘吁吁,可他的身形靈活無端,在星索猛攻下從容遊走,見自己這一下子並未打死蘇景,似有些意外,目露兇光死死盯住蘇景,口中桀桀戾笑:“妖孽啊...妖孽!”
恨極了蘇景,因陰陽通傳靈訊,他與陰間天理時刻都有聯繫,知曉瞑目天都那場惡戰。罵過一句‘妖孽’,槊妖身形突然一晃,光電迅速欺身三尸身前,獨手揮舞卻不做誅殺,而是以自己胸腹間淌出的金仙心血畫符、於三屍身上一人花了一道符。
仙家篆非同小可,封力卻不殺,三尸神志清醒,卻再施展不出一點力氣,哪怕連小手指頭都難稍動。降服三尸,槊妖的笑聲更是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