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份上事情再沒啥可說的了,長老們又對蘇景的傷勢叮囑幾句,就此告辭。倒是蘇景心中還有疑問未解:“請問紅長老,那些妖魔鬼怪個個都是罪大惡極,既然如此又何必把他們養在白狗澗,直接殺了豈不更好?”
“暫時留下他們的性命,是因爲他們身上都牽扯了些機密事情,比如邪魔的巢穴、又或者妖法魔勁的來源、古器冥丹的藏匿地點等等,就這麼說吧,進了白狗澗就死定了,但是在他們死前能再榨出些東西來豈不更好。”
蘇景點點頭:“重犯裡有個四五歲的小女娃,長得蠻討喜......”
不等問完紅長老就知道他說得是哪個:“這個老魔喚作墨靈童,白狗澗的囚徒中以她兇名最爲昭著。”
“嗯,殺她我費了不少勁,此人什麼來歷?”
紅長老應道:“邪教出身,但並非修行道上的魔門邪派,而是凡間的邪教,喚作‘至黑天’,拜奉一種叫做‘墨巨靈’的邪神。”
中土天下信仰駁雜教門林立,大至三清佛祖小到山精樹怪,都有百姓虔誠拜奉。是以免不了的會有些神棍巫醫故弄玄虛、打着神仙旗號愚民斂財,‘至黑天’便是這種騙人的教門,它供奉的‘墨巨靈’在有識之士看來根本就子虛烏有、是神棍生編硬造出來的。
邪囡的母親只是個偏荒地方的愚婦,舉家信奉‘至黑天’,因爲有幾分姿色被聖教主看上、做了侍妾誕下一名女嬰,小娃開始一切都好,但五歲時忽然昏迷,整整十年未醒,身子也再沒長高一寸。
待甦醒過來,小女娃就變成了邪囡,不知從哪裡傳承了可怕的力量與無數邪佞法術,自稱墨靈童。從她張開眼睛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殺人,先是身邊親人、法壇中的信徒,繼而周邊郡縣的無辜百姓,詭異的是她殺得人愈多她的本領就越強。
沒過多少年,小小邪囡就變成了一方巨孽,她殺人全無道理,似乎獲得神力就是爲了屠滅世界,修凡不論正邪不分,心情所致她想殺就殺。結果惹來修者圍剿,不料此獠的修爲遠比她之前顯露得更高明,被她鑽出了口袋逃出生天。
之後墨靈童引遁世間,不再那麼招搖,變得神出鬼沒,但卻更難對付了。曾參與圍剿的門宗被她一一報復傷亡無數,就連不少修家名宿都栽在她手上,最後離山高人出手,墨靈童於海外孤島‘伏誅’。
‘伏誅’只是對外邊的說辭,墨靈童引出公憤,非殺掉否則難以向同道交代......‘伏’是千真萬確,‘誅’則子虛烏有,墨靈童被囚於白狗澗。
不殺她有兩重緣由,一是從她的行事做派來看,這人絕對是個瘋子,可實際上她調理清晰心智明澈,那她殺人的道理何在?離山前輩覺得此事蹊蹺,更怕墨靈童背後還藏着什麼陰謀、背景;另則,墨靈童的一身本領來得實在詭異,一個五歲的娃娃睡了十年便得了接近‘遠遊子’的神力和法術,她的力量來源也非得徹查不可,這才暫時留下了她的性命。
因爲口供一直逼問不出來,墨靈童就在白狗澗苟活了千多年,不成想今日險些釀成大禍。
事情說完,紅長老告辭離去。
隨後一段時間,蘇景就留在水靈峰療傷養氣。
離山是中土第一流的修行大宗,門徒無數,重要人物負傷普通弟子無需刻意登門,否則養傷之人一年半載別想消停,不過蘇景的輩分擺在那裡,其他星峰、石崖來水靈峰辦事的弟子,總是要探望一下長輩的。由此蘇景也明顯察覺,離山弟子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邪魔逃獄非同小可,尤其他們是如何破除自身禁制,這一重關鍵離山非得弄清不可,百年之內只要和白狗澗有過接觸的弟子都被請到刑堂問話,因而光明頂惡戰之事也傳遍離山。
之前還在議論着九鱗峰考教真傳、蘇景用‘如見’做擋箭牌無恥的離山弟子們,突然聽說‘蘇景一人一劍,廿一老魔伏誅’的消息,人人心中駭然。
只要是離山弟子就知道那些重犯是什麼樣的人物,平時遇到一個,自己連逃命都無望的,想不到竟被蘇景殺光了?!
蕩平邪魔,保的門宗無恙免受大災,這是天大功勳;更要緊的是,這個蘇景到底是什麼實力?陸九祖引入門宗的,到底是個根骨差勁的後生還是被轉世重生的劍魔?尤其九鱗峰任疇乘,聽說此事後脊冒出了一層層的冷汗,幾乎都溼透了背襟,這樣的傢伙,自己還耀武揚威地跑去和人家比劍?
水潤萬物、滋養天下,五行之中療傷道法效果最好的非它莫屬,再加之由扶蘇這樣的高手親自照看和門中滋養補品的調理,七個月後蘇景傷勢痊癒、修爲盡復。
白狗澗羣魔脫獄之事最終也沒能查出個所以然來,長老們人人心中有數,但表面上早就放鬆下來了,暫時算是個不了了之的局面。
重返光明頂後,蘇景又花了些時間,把斷掉的那支紫凰庚金劍羽重新煉化完好,後面他打算出門轉上一圈,手上總得有一把合用的飛劍才行。
蘇景的第一站,火遁去往山核小院找莫耶藍祈。
一見藍祈蘇景執大禮參拜,認真道:“謝師母救命之恩!”
藍祈納悶:“什麼救命之恩?”
蘇景比她更納悶:“不是您?”
自從蘇景醒來,對當夜諸魔伏誅就有了個猜測:是師孃察覺光明頂有異,及時殺了出去,掃蕩妖人救下自己的小命。
之前在諸位長老面前蘇景煞費口舌、把這樁大功勞死乞白賴的攔到自己身上,主要就是怕長老們會繼續追查、在光明頂及周圍尋找那個‘伏魔之人’。萬一因此查出師母的藏身地,說不定就是一樁大大的禍事。
另外......這麼大的功勞,沒人領不就浪費了?凡俗出身、普通人家的蘇景可見不得這種事。
藍祈拉着蘇景坐下,待他把事情從頭到尾講過後,她緩緩搖頭:“不是我。我的五感僅落於這座院子,從不會外探。而且那些魔頭的本領,真要遇上了,我能不能全身而退尚未可知,在幾個時辰裡把他們盡數誅滅斷不可能。”
既然不是師孃所爲,蘇景自然也就不再糾結此事,這次來山核,他還有修行疑問要向師孃請教。
先把自己這幾年修煉的情形和盤托出,跟着蘇景說道:“在白狗澗出事前,我靜心修行第三境有五年多的時間,可打通的卻盡是阿是穴,主竅一點動靜沒有,越練心裡就越不踏實。”
修煉到死也未能破第三境的修士有的是,但阿是穴開了百多個、主穴全無鬆動跡象的情形異常罕見。
藍祈愣了愣:“怎會如此?莫不是金風對陽火有什麼影響?”說話間將一道真元探入蘇景體內,緩緩遊走經絡仔細查識,足足幾個時辰的工夫過去,她的眉頭皺了起來:“陽火金風相處融洽,沒有衝突更不存影響,奇怪了。”
對上這種怪事,若有見地當時就能找出根由;若是茫然無緒就算想破頭也沒用,可藍祈顯然不肯罷休,纖指輕敲額頭苦苦思索個不休。蘇景不忍讓她如此費心,咳嗽了一聲隨口岔開話題,講起些不相干的事情。
要哄師孃開心,當然就要說師孃賞賜的寶貝有多好用,蘇景提到當初冥明尊喚來滑頭鬼少主,藍祈則心不在焉,隨口支應着:“冥明尊現在威力比起少女送你的那頭狐狸大有不如......”說到這裡,藍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雙眸猛地一亮,三瞳渙開、邪異凜然,脫口道:“三鮮面!”
蘇景愣了愣:“啥?”
因爲提及少女送給蘇景的‘一怒則妖狐顯’的法術,進而想到腌臢老道請蘇景吃麪這個關鍵,藍祈開解了難題,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點頭:“陸崖九的眼光一定不會錯,他不是對你說過:那頓麪條靈元,要到你修行至如是境時纔會顯現威力麼?”
待蘇景點頭,藍祈繼續道:“那你修行到了第三境,可有察覺‘麪條靈元’的作用?”
蘇景心思靈活,到現在哪還能想不明白,本應在自己踏入如是境之後就開始發揮力量的麪條靈元並未‘如約而至’,而第三境的修行裡卻多出一項‘勢如破竹打通阿是穴’的古怪情形。
不用問了,自己的阿是穴一個接一個的開,指定是‘麪條作祟’。
青燈境中的少女和老道是連陸崖九都無法窺探的高深人物,有關‘麪條作祟’的具體道理藍祈無從揣度,但也不用再做追查了,那兩個人對蘇景充滿善意,阿是穴連開是奇事而非壞事,開解過疑惑蘇景和藍祈的心中也就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