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修今年三十一歲,隸屬繡衣麾下,爲八大繡使之一,地位次於曹狡。
他有一門特殊的手藝,能以雜家丹青之術入骨。
所謂入骨,是對比其他雜家丹青修行。
普通的丹青修行,最多不過是描繪被模仿者容貌,改變的是表面。
羅修卻能抽取描繪對方的骨相,甚至以神魂氣息融入畫道,‘臨摹’仿製到自己身上,惟妙惟肖。
便是再高深的修行者,也很難看破他的畫骨術。
羅修曾用蒙皮畫骨的方法,將一匹母馬,易容成一匹公馬。
事後那母馬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公的,還邀請過其他母馬尋歡作樂,驗證真假。
羅修還用死囚做試驗,將對方蒙上牛皮畫骨術,過了一段時間,那人開始和牛一起下地拉犁,而且比牛拉的還快,一拉一上午。
羅修的蒙皮畫骨術,在繡衣內部,奉爲絕唱。
進入犍陀羅城的繡衣人員,就是羅修帶隊。
霍去病等人進入經場,羅修和其他繡衣卻是暗中散開,另有目標。
羅修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膀大腰圓,頭纏裹布的身毒人,公然來到犍陀羅城的城防軍營。
進入軍營,身畔不時有身毒人交錯而過,對羅修執禮。
他所化身毒人,是城內守軍的一位官長,地位頗高。
羅修提前潛入城內,已觀察了對方有段時間,模仿起來毫不吃力。
對方本人正在經場內維護秩序,亦不慮會穿幫。
羅修大搖大擺的進入軍營,來到目標人物所在的公衙。
房內有軍事地圖,還有犍陀羅城,乃至其周邊區域的大致軍力佈防,寫在一張皮捲上,藏在房內隱秘處。
羅修很快找出來,隨身藏好。
此時城內大亂,霍去病等人已經動手。
羅修正準備離開,門外卻是進來個身段豐腴的身毒女人,三十上下。
羅修直呼晦氣,又有些慶幸事先功課做的充分。
他暗中觀察被模仿目標,知道這女人是自己模仿的身毒官長的情人。
羅修對女人做了個手勢,然後疾步往外走,意思是外邊發生變故,要出去查看。
那女人說了句身毒語,大抵是知道羅修所扮之人的真實去向,問他爲何突然折返回來。
羅修神色淡定地來到女人身前,伸手在女人身上的要害趟了一把。
解釋不清楚,也不敢隨意開口,那就轉移注意力。
很肥。
女人果然被挪開注意力,給羅修回了個媚眼。
羅修心裡直呼這身毒女人騷|勁不小。
他快步離開房間,耳畔同時收到霍去病的傳聲:“稍後身毒人必會徹查城內,沒必要繼續停留,你帶人離開這座城池。”
霍去病神通廣大,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羅修並不奇怪,當下不動聲色,準備離城。
而霍去病將白南妤,羅什娜等人送出去,確實仍留在城內。
對方絕不會想到,他們巨頭齊聚,霍去病仍敢留下,火中取栗。
某種意義上,對方強手齊至,反而會放鬆心態,變得大意。
霍去病選擇留下,亦是格外小心。
他遮蔽了關於自己的一切氣機,目的地是空三昧的中央經殿。
他在前行中,內視識海。
識海里,有兩枚金燦燦的古井符號。
其一是之前留而未用,作爲底牌的那枚。
還有一枚卻是攻破大月氏後,撼動其國運,靈蓍兵符從古井中新晉攥取所得。
攻破大月氏的戰績,除了得到一枚金色符號,另有兩枚此前從沒出現過的玄黃符號。
到如今,古井符號一共出現過四種。
淡金色能直接提升計策神通的等級。
淡銀色可增兵勢,勾連天地靈氣,推動修行在一定程度上增長。
霍去病突破百戰境時,就曾連用五枚淡銀符號。
還有淡紫色是封禪所得,只出現過一枚,增長氣運。
剩下的就是新出現的玄黃符號。
霍去病通過靈蓍兵符,便掌握了這種新符號的作用。
他推動其中一枚,融入渾水摸魚的神通兵策。
下一刻,渾水摸魚的計策原簡變化,上方的春秋古篆,從下策蛻變爲中策。
玄黃符號,是將下策提升到中策所用。
霍去病行進中,又從無中生有的小兵府內,取出數枚竹簡。
這些竹簡,是平時分化撰寫的兵策神通,以備不時之需。
曾用來給復陸支,姚招等人帶兵,讓他們以計策加持行軍,完成各種命令。
霍去病取出來的是瞞天過海的計簡,以其疊加融入識海兵書對應的計策原簡內。
他早就發現同屬性的兵策計簡,通過連環計能疊加使用。
不過威力有上限。
中策不論如何疊加,也達不到上策的程度。
但同等級計策,疊加後,可以一定程度上增長計策效果。
霍去病憑藉連環計,疊加了數次瞞天過海,便發現識海兵書上,瞞天過海的原簡,效果提升,矇蔽了一切氣數。
而瞞天過海是他掌握的三個上策之一。
疊加以後,達到了現階段的峰值。
霍去病宛若和虛空合爲一體,再沒有半點波動和氣息存在,無形無質。
他化作一縷暗流,潛入空三昧的經殿。
犍陀羅城中央空三昧的經殿,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建築羣。
圓形的穹頂,柱體的塔樓,半圓形的拱門。
建築各處雕樑畫棟,有不同儀態的雕刻和裝飾點綴。
中央主殿。
巨頭齊聚,佛力瀰漫。
空三昧環視其他幾人,道:“除了對付滅世魔,漢之一國,人口衆多,國運鼎盛,若能善加利用,對我身毒大有益處。”
“最好的方法,就是傳播教義入漢,讓漢人爲我所用,成爲信衆,對我等助力最大。”
“想對付漢人,不妨和漢北方的匈奴合作。”
“之前數次與我們聯繫的縱橫一脈,願意奔走推動此事,我們不會有任何消耗。”
“十二因緣已去漢地傳法,但並不順利……”
一干人商量片刻,空三昧道:“你等在我這犍陀羅留些時日,待苦諦吸收果位,過來匯合,我們七人齊聚以除魔,再說其他。”
夜色初降。
幾位身毒巨頭,各自在人引領下去休息。
修行到了空三昧的層次,已能杜絕睡眠。
但他晚上會到經室參研佛經,推演經意,溫養修行。
他身後跟着數個護法僧衆,邊走邊彙報城內的情況。
空三昧進入靜室前,吩咐道:“徹查城內,看看還有沒有漢人……”
他話落便打開經室的房門,走入其中。
這經室只有他能進來,面積不大,三丈左右方圓,有一個窄窗。
中間放着一張木質的長案,四壁全是各類古經皮卷。
空三昧進來,在長案後盤坐闔目,溫養體內力量,於意識裡演化體悟佛經。
他的身畔,有蓮花,經文生滅,交織流轉,十分神異。
至靜至虛的修行中,空三昧忽然生出一種顫慄感,像是有危險接近。
強烈的心悸,讓他驀然睜開眼睛。
就在這一刻,一隻拳頭從虛空中刺出,雷奔電擎,往他眉心轟來。
直到拳頭爆發打出來,仍沒有半點聲息外泄,拳力高度集中。
以空三昧之能,也沒能提前發現。
眼前所見,讓他汗毛倒豎。
居然有人能潛入經室,而事先讓他毫無所覺。
駭異中,空三昧體內力量隨意念而動,正要抵禦打過來的拳鋒,那一拳已結結實實錘在他的額頭。
啪!
太快了,沒有任何反應,應對的機會。
隨後纔是轟然巨響,整個經殿建築羣都在這一拳突然爆發的殺機下,震動晃盪。
“爾等在集延偷襲我大漢太守,以彼之法還之彼身!”霍去病如同從虛無中來,破空而出。
空三昧被這一拳轟中,眉心內凹龜裂,留下一個觸目驚心的拳印,血跡殷紅滲出,已遭重創!
但他有金剛羅漢的不滅之體,身若琉璃,通透無垢,處處都是生機。
這一拳仍未將其絕殺。
他全力推動體內力量,抵禦涌入的兵家殺機。
同時,空三昧打算抽身後退,規避霍去病後續攻勢,獲得喘息的時間。
但是和霍去病同一刻探出來的,還有蚩尤的手,從上往下,幾乎不分先後的錘在他腦袋上。
嗡的一聲,空三昧兩眼發黑。
而他足下,軍陣紋路交錯,竟有一隻龍爪探出,攥住了他的雙足。
身陷殺局,寸步難移。
霍去病轟入他體內的力量,讓他的神魂,臟腑,體內秘竅,全都受損,洶涌的死亡氣機,在他體內擴散。
他周身綻放的佛光變得黯淡,生機銳減。
這一霎,空三昧竭盡全力,發動自身殘餘的力量,想要掙命!
他頭上的肉髻,接連裂開,迸發出經文,加持其眉心,體內,彌合裂痕和傷勢。
肉髻脫落的經文,是空三昧的本命神通。
當這些經文脫落,融入體內。
他的面容變化,居然成了一個圓臉的佛母形象,眉心裂開一枚佛法之眼。
後背和腰肋位置,一道道金光爆發,化爲手臂,一共化出十八條手臂。
他在捱了霍去病數拳後,生機衰退到瀕死邊緣,體內氣機炸開,筋斷骨裂。
但憑藉肉髻催發的力量,又重新聚起一股生機,將自己受到的傷害,隔空轉嫁到信衆體內,讓他們共同承擔分化自己的這次死劫。
此時此刻,犍陀羅城內,有大量信衆死亡,被轉嫁的力量衝擊喪命。
“滅世魔,你想殺我,就是在屠戮衆生,伱這邪魔要害死多少人?”
空三昧以神念烙印的方式,推動聲音,言語不通,卻能聞聲知意。
他瘋狂撰取信衆的生機,試圖修復自身。
他生出十八條手臂,化身降魔的佛母,手中分別持有念珠,淨瓶,蓮花印,如意寶幢,劍,斧等器物。
十八條手臂和霍去病狂風暴雨般,打過來的攻勢,在須臾間千百次交鋒。
忽然,空三昧所化佛母的手臂,被蚩尤抓住。
兩者角力,佛母的手臂遂被蚩尤撕裂。
他頭頂的一枚肉髻佛包,徹底炸開。
空三昧慘叫一聲,痛徹心扉。
咔嚓咔嚓!
蚩尤不斷髮力,撕下空三昧的手臂。
他催發的無量光,體內的生機持續衰減,額頭上的肉髻,也被打爆。
蚩尤四臂輪動,臂膀鼓脹,發出無窮無盡的力量,壓制空三昧,撕扯其手臂。
而霍去病突然劈出一道青光!
他取出帝鉞,發動百萬漢軍的兵勢,兵權,劈向空三昧眉心!
此一戰,在電光石火間發生,從霍去病出現,仍不足兩次呼吸。
空三昧連續受創,已沒有餘力再抵禦霍去病的攻勢。
帝鉞發光,劈穿了虛空。噹的一聲,如同斬中金屬,帝鉞的鋒芒,從中間切入空三昧的眉心。
時間彷彿凝固了。
空三昧滿頭的肉髻,接連崩開,血跡遍佈全身。
他體內秘竅,一個接一個破碎。
眉心完全開裂,雙目圓瞪,一動不動。
霍去病冷笑一聲,打完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