苣都推動力量和天地相合,聲音竟傳回了百里外的冰冷之湖:
“諸部,漢軍即將來襲,此存亡之際,只有奮勇廝殺,戰勝漢軍,我草原諸部纔有傳續的希望。但有一人退卻,便是我草原諸部公敵。
若人人退卻,今日便是我草原諸部盡亡之時!”
“全力備戰,漢軍將至,備戰,漢軍將至,備戰!”
好在和漢軍之間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且隊伍之前已經掉過頭來,不然很可能被漢軍順勢逼近,撕的粉碎。
平原上颳起狂風。
一股黑氣託在匈奴人的隊伍下方,往冰冷之湖呼嘯而去。
苣都在全力行進中,仍一遍遍重複,聲音隔空送到百里外:
“漢軍將至,備戰!漢軍將至……”
綦母磬被苣都釋放的狂風行軍之術裹挾前行,喝道:“大將,讓我留下斷後,你回去整備兵馬!
即便戰死,我亦會爲大將爭取時間!”
部族存亡的關頭,匈奴並不缺敢廝殺的將士。
“你回頭看看漢軍的兵鋒,留下有何用?”苣都面無表情道。
綦母磬兩耳風勢呼嘯,回頭看去。
後方的漢軍,已從呼倫亞山口完全衝出,匯聚的兵勢在其隊列前方,宛若排山倒海般翻騰。
似乎連虛空都無法承載其兵勢,將要龜裂。
在漢軍最前方,一員驍將,青馬紅袍,大氅獵動如雲飛,手中戰戟鋒芒四溢。
其身畔一左一右還有兩個怪老頭,興奮的滿眼放光。
轟轟轟!
綦母磬回頭看過,便清楚漢軍的兵鋒,已形成了實質的攻擊力,銳不可擋。
兵勢匯聚到這種程度,綦母磬若留下來,來不及調轉馬位,組成列陣和漢軍互衝,就會被漢軍迎頭而至,捲入馬下,活活踩死。
隨苣都過來的匈奴兵,只三千精銳,根本不可能有效阻擋漢軍。
霍去病統帶的漢軍,足有兩萬衆。
平原上,匈奴人在前全力狂奔。漢軍在後方策騎急追,撞陣衝軍。
霍去病打算一路驅趕苣都等人,順勢衝擊匈奴營地。
苣都足下,黑氣越來越厚,整支隊伍幾乎飄起來,動若疾風。
但在他的感知中,漢軍不僅沒被甩開,且不斷拉近和他的距離。
霍去病催發的神妙行軍法,是他的看家本領,速度匪夷所思!
苣都承載自身的風暴黑氣,愈發狂猛勁疾。
同時上方雲層匯聚,電閃雷鳴,劈向後方的漢軍。
他開始操控草原天地,對漢軍進行阻擊,希望能爭取時間,先一步趕回冰冷之湖進行調整。
……
冰冷之湖旁的牧區。
夜色中忽然聽到苣都的示警,整個營地先是一陣安靜,而後人走馬嘶,一片混亂。
“把木柵豎起來,全力佈防!”
“各營勇士出列,蹬馬準備作戰!”
“快……王帳部衆集合!”
戰號傳響,通知整個營地。
匈奴人常年在冰冷之湖周邊活動,在湖泊以南數百丈外,擇地建有兩座小城,胡成犄角。
這兩座城建造之初,便考慮到憑城池據守,抵禦外敵。
近段時間各部族大量遷移過來,這兩座冰冷之湖前方的小城,已憑藉木柵連接,成了一座大城,用來容納人口。
不過縱然如此,來的人太多,湖岸兩旁仍是帳幕連綿。
不少部族席地安營,繞城而居。
接到示警,所有人都在奔走。
無征戰能力者進入城內避禍,能上馬者皆可戰,執弓握矛。
讓他們慶幸的是這段時間爲了迎接各部,砍伐巨木,搬運山石,營地的防禦力遠超以往。
正當無數匈奴人惶然奔走時,地面出現輕微震動。
木質的箭樓上,有瞭望的斥候道:“漢軍來了!”
“前邊是苣都大將的人!”
轟——轟轟!
地面震動……皎月照耀下的視線盡頭,出現一條黑氣翻騰的細線,迅速放大。
那是苣都率領的匈奴部衆。
漢軍緊隨其後,全員紅褐色戰袍,策馬如飛。
雖然在急速行進,但漢軍的隊列保持的非常完整,兩萬大軍如一支利箭,呈雁形陣刺過來。
“叔父,漢軍追的這麼緊,我帶人去衝他們一陣。”
說話的是烏珠。
他身畔的烏致茲,神色凝重,沉默地點了點頭。
烏珠揮臂喝道:“誰願隨我殺上去,讓漢狗知道我草原各部的勇武!”
眼下的形勢,確是需要有匈奴人去衝陣。否則苣都等人返回,漢軍順勢殺上來,匈奴人不用開戰,就得自亂陣腳,損失慘重。
烏致茲遂親自揮手,示意部衆出戰。
沮渠藉也喝道:“起兵和漢軍對衝!”
“殺漢人,殺光漢軍!”
烏珠臉帶獰笑,一夾馬腹,戰馬衝出。
他身後,跟着衝出去的是王帳精銳和烏致茲麾下匈奴老卒。
匈奴雖然大潰。
但草原上的各部陸續遷移過來,他們的人馬,兵員,仍遠在漢軍之上。
衝出去的是一個整編的萬人隊。
各支部落,還有不少自詡勇武的匈奴兵,也自發出列隨行,準備和漢軍搏命。
“各部勇士,我們已被漢人逼的無路可退,只有殺光他們纔有活路……”
烏珠在疾馳的馬背上站起來,展現出驚人的騎術,伸手指着對面的漢軍:
“漢人有多少曾在我們帳下爲奴,殺光他們……”
漢軍前方,今安背上的霍去病聽到了烏珠震動戰場的聲音。
此時匈奴衝陣的隊伍往兩翼側分,和苣都折返的人馬,交錯而過。
霍去病從兵府內抽出長矛,手臂後揚,體內秘竅驟然一亮,短暫蓄力後驀地將戰矛投出。
投矛的運行,彷彿在兩點間跳躍,從霍去病手裡投出的同時,便出現在烏珠面前。
烏珠似有所覺,然而剛升起防禦的念頭,已是胸腔巨疼,身軀被一股力量帶起,飛離馬背。
眼前的一切迅速暗淡下來,烏珠胸膛崩裂,慘叫聲中,全身被激盪的兵鋒灌入,炸成血霧。
匈奴人衝陣的氣勢,頓時一滯。
蹄聲起落。
雙方距離迅速拉近,百丈,五十丈,三十丈……
漢軍的馬蹄下,蹄鐵開始發出秘紋,交織成一道青銅壁壘般的光暈,豎在前方。
與此同時,漢軍兩翼的隊列變化,從雁形陣,變成雙龍出水,兩翼張開,殺氣暴漲如兩柄剪刀!
砰!轟隆!
兩軍碰撞。
雙方凝聚的兵鋒,就像兩座大山硬撼,對擲互砸。
然後……一方開始崩塌,被衝撞龜裂,兵勢散逸。
匈奴衝在前邊的部衆,連毛孔都在滲血。
萬軍共聚的壓力,讓匈奴部衆連人帶馬,骨骼寸斷。強烈的衝力下,被撞的血肉模糊者數不勝數。
戰馬成片翻倒,而後被飛輪般旋動的漢軍兵勢,拖入馬蹄下。
對面,沮渠藉,烏致茲等匈奴首領都是心頭狠狠收緊,皮膚在應激反應下佈滿雞皮疙瘩。
如此血腥兇狠的衝陣,即便征戰多年,亦是首次看見。
衝陣的位置,絞肉機般將人命拖進去。
鏘啷!
衝陣的碰撞後,是近身廝殺的白刃戰!
之前漢軍側翼前推形成的雁陣雙翼,交錯對馳,化爲剪刀陣,開闔收攏。交錯之後,漢軍陣列如一把巨剪張開,呈X形,而後撥馬側翼走位,順勢化爲旋陣,將匈奴人衝擊切割的四分五裂,各自爲戰。
無數次戰鬥的洗禮,漢軍的軍陣變化,日益流暢。
隊列前方,今安大蹄翻飛,連續蹬死多個匈奴兵,率先破陣,往匈奴人後方殺來。
而苣都的隊伍,得到緩衝,已和匈奴主力匯合。
“設障,列陣,迎敵!”
苣都厲聲道:“各部,祭出祖器,推動大營的薩滿陣!”
匈奴陣中,接連有各部首領,祭出幾件器物。
那是匈奴人的底蘊和他們積攢傳承下來的祖物!
兩軍之間,出現了滾動的霧流。
以巨木豎立形成的營地大門上,懸掛着一隻未知生物的巨型頭骨,如巨鯨般龐大。
這隻頭骨,是營地薩滿大陣的核心,防禦陣列的陣眼。
此時枯骨發光,帶動部落外圍的木柵欄上,咒文明滅。
地面也有薩滿陣列浮現。
部分漢軍人和馬的影子同時扭曲變化,影子前端化出一顆模糊不清的鷹頭,眼睛的位置浮現出兩枚猩紅咒文。
那鷹形的詭影,頭顱點動,開始戳擊漢軍的影子。
有漢軍身形搖晃,腦袋巨疼,幾乎墜馬。
鷹形的詭影,像是在戳擊漢軍的神魂意識。
此時漢軍有兩個選擇,一是減緩速度,進行調整,應對異常。
另一個則是繼續前衝,依靠兵衆的意志對抗異常,強行殺過去。
但不論那種,都會給匈奴人可乘之機。
鏘!
有漢軍忽然揮刀,切斷了自己的尾指,鮮血和疼痛,讓他們立即清醒過來,被薩滿陣列影響神魂的異常瞬時散去。
借斷指來恢復清明,抹掉異常的漢軍有近千人,只爲了能更快破開匈奴人的防禦,撕裂敵陣。
漢軍展現出來的兇悍,讓所有匈奴人都是心頭一沉。
霍去病掃了眼滿臉戾氣的復陸支。
抽刀斷指的都是復陸支帶出來的兵,將狠,兵也狠。就他能帶出這種靠自殘解決問題的兵,隨時準備死磕,和對手比誰更兇殘。
“聚兵!”
霍去病的視線,落在那顆高懸的頭骨上。
漢軍在他命令下兵勢匯聚,以鋒矢陣將萬軍的力量層層前推,傳遞給霍去病。
他身軀後仰,旋即投出了瀚海之戰的第二根投矛。
轟!
苣都打出一道黑色拳柱,阻截投矛,兩者雙雙炸開。
然而兵策變化,無中生有!
另一根投矛,無聲無息的洞穿了營地防禦核心的巨型頭骨!
整個頭骨破碎。
匈奴各部祭出的祖器也出現裂痕。
有各部落供養的薩滿,幾乎在同一刻噴血仰倒,面如金紙,有人甚至眉心出現裂痕,重創垂死。
這一矛匯聚兵勢,威力驚人至極。
地面,一座巨大的軍陣盪開,往匈奴人營地壓來!
這一刻,營地外圍的薩滿咒文,接連被軍陣絞碎。
苣都邁步騰空,雄壯的身軀繃緊。
他開口吞吐,催發出陣陣黑氣。
咚……咚咚!
苣都體內,像是有戰鼓作響,釋放力量和霍去病的軍陣分庭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