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過來時,看見影子手裡握着一把大弓,從一座宮殿內剛出來。
而影子面前的虛空,忽然探出一隻蒼老枯瘦的手。
影子同樣將手伸入虛空,後發先至,握拳擊出。
一個老者憑空跌落,腦袋崩裂,直接被擊殺斃命。
這是霍去病的視角,能看見整個過程的全部變化。
他身邊的白南妤,只看見一張大弓飄在半空,還有一隻蒼老的手探出來想抓握弓箭,然後老者跌落死亡,完全看不到影子的移動和存在。
直到霍去病將半聖層次的一縷力量送入她體內,上行到她的雙眼位置。
她眼前才發生變化。
這一刻的白南妤,險些脫口低呼,驚訝之極。
眼前的世界,因爲霍去病的半聖力量融入,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深邃的夜空中,寥寥幾顆繁星即將隨着天明而退去。
天亮前最後的這幾道星月光芒,如紛落的雪花,呈銀白色,宛若夢幻。
星月的光芒在半聖的視角中,更細膩入微,更真實可見。視線中能捕捉到星光裡有無數細小的顆粒狀‘月華’,也就是星月之光中蘊含的‘能量’。
所有修行者都是在吐納類似的天地元氣,煉化融入自身。
百丈外的一棟建築上,有微小到幾乎不可見的砂礫。當白南妤去注視那個方向,砂礫像是放大了,被空間推送到眼前,鉅細無遺。
白南妤還看見了‘空間’本身的律動,像是水浪一般。
整個世界的空間,彷彿一座無邊無際的海洋,有無數生命在其中生存。
而半聖的層次,則能夠從空間海洋中‘跳出去’。
他們能俯瞰海洋,能在海洋上方打量整個海面。
某種程度上,他們成功的擺脫了空間的束縛。
他們的‘跳躍’過程,就相當於在空間的兩個點之間穿梭,超脫在空間本身之上。
而其他人則困縛在水裡,需要順應水流,被水的阻力影響,吃力前行。
半聖和普通修行者,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層面。
他們像是成了世界的旁觀者,而又比任何身在其中的修行者,更熟悉這個世界的運轉,能更好的利用種種天地力量。
下一刻,白南妤看見一個速度快到無法形容的人影,在虛空中移動。
他的每一次移動,都在順應,利用空間本身的流向,和虛空完全是交融的,不分彼此。
那是影子。
白南妤心裡宛若驚濤駭浪,生出一種掀開了天地表象,洞察‘真實’的觀感。
那種去僞存真後,撥開迷霧,返本還源,終於目睹了世人孜孜不倦去追求的修行真諦,玄妙到非任何筆墨和言語能形容。
“修行的過程,就像是在黑夜的迷霧中找準正確的方向。你現在看見的,則是黑夜裡的燈光,會給你指明方向。”霍去病的聲音。
白南妤沉吟了許久,道:“有好多人正從四面八方趕來,我們需要幫他嗎?”
她感應到羅馬城內,多處位置涌起駭人的波動,在往這個方向接近,速度非常快。
顯然是影子弄出的動靜,拿走的那張大弓,已經引起整個羅馬的強者,趕來參與圍捕。
“他想走,這裡的人留不住。”
霍去病好整以暇道:“難得看他動手,咱們負責看熱鬧。”
他話音方落,影子忽然把手裡的長弓扔過來:“搶了件東西,歸你了。”
影子把長弓扔給霍去病,自己成功脫身,從演戲的角色,變成了看熱鬧的。
他扔完長弓就不見了蹤跡。
霍去病接住長弓,才知道影子爲什麼明晃晃的提着贓物,不收起來。
這弓很特別,無法放進諸如神府空間之類的地方。
霍去病接住的大弓,有接近成年人的長度,造型古樸,看不出材質,像是某種獸類的角,但弓臂細長,佈滿了螺旋狀暗紋,銀白色。
弓臂的左右兩部分,分別祭刻着古老的文字,一邊寫着:狩獵之弓。
另一邊寫:戰爭之箭!
霍去病將弓握在手裡,他的位置也就暴露出來,有數道攻勢立即襲來。
嗡!
虛空被撕裂,一支長矛般的巨箭出現在眼前。
不過這些攻勢在來襲的過程中,突然詭異倒退,好似時間倒流。
包括那支巨箭也被霍去病擡起手指,神乎其技的以指端撥動了一下箭鋒。
倏地,巨箭掉頭折返。
射出巨箭的是百丈外,站在一座瞭望塔般的尖頂建築頂端,身形高壯的羅馬將領。
他被倒卷而回的巨箭,貫穿胸口,整個身形被帶起,頓時喪命。
其他發出攻勢的人也或死或傷。
而霍去病帶着那把長弓,已經不見了蹤跡。
圍過來的羅馬人心裡都竄起一股寒氣。
要知道交手的過程,他們連對方的面都沒見到,完全是憑藉大弓所在位置,進行盲目攻擊,卻是接連受挫,死傷慘重。
什麼人能強橫至此!
萊奧納託隨即出現在霍去病消失的位置。
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那個被影子一拳錘死的老者身上,臉上浮現出駭異神色。
元老院僅次於大元老的次席元老,居然就這麼死了!
萊奧納託頭皮都要炸開,汗毛倒豎。
大元老,執政官往下,次席元老是羅馬的核心層巨頭,穩穩排在前十位的實權人物。
他突然被殺,兇手是誰都沒看見!
而此時的霍去病和白南妤,拿着長弓,居然又回到了他剛纔進去拿走三件東西的核心神殿。
白南妤訝道:“侯爺爲什麼又回來了?”
“發現些事情,剛纔險些被騙過去,再來一次,看看判斷對不對!”
霍去病和上次一樣,讓白南妤在殿頂等候,自己進入殿內。
他這次進來,足下盪開軍陣的紋路,和虛空交融。
他上次來時,殿內的那尊神像,乃至周邊的一切,如同冰面般開始破碎。
這間神殿,就像一個空間鏡像,稍不注意,連半聖層次也可能被騙過。
霍去病是在取走東西后,心頭微動,想到了眼前的可能性,決定回來試試。
“好高明的手段,這裡邊果然還有一層隱藏空間……”
霍去病破開表面的空間假象,原本的神像後方,出現另一尊模模糊糊的神像虛影。
他往前邁了一步,消失在水紋般的空間壁壘內,靠近藏在虛空深處的神像虛影。 白南妤在殿頂等的略微心焦,羅馬已全城動員,警訊大作,連空氣中似乎都瀰漫着危險的氣息。
足有百餘息過去,霍去病才返回來:“走吧。”
城外,兩人連同影子一起,從容脫身。
霍去病和影子這次來,羅馬的首席執政官並不在城內。
而大元老在一處特殊的靜室裡修行。
爲了入靜修行時的安全,靜室隔絕了和外界的聯繫,沒人能打斷,或者說破壞大元老的修行。
“這弓有什麼特別的來歷?”霍去病問影子。
他剛找到收起長弓的方法。
用衆神的史詩來收取,長弓就會化爲一個符號,落在衆神的史詩內,成了一個弓形的印記。
影子道:“我看見一行人在對這張弓和一隻巨角進行叩拜。
那巨角被他們祭煉過,和這裡的國運相契合,一時無法斬斷,就將這弓拿了。”
反問道:“伱想拿的東西可曾拿到?”
“當然……”
羅馬城內。
大祭司從溝通衆神的深度修行中醒來。
然後打開神力庇護空間,從中走出,就看見了萊奧納託佝僂等候的身形。
“出事了?”
“是,來了未知的敵人,取走了我們的狩獵之弓。”
大祭司蹙了蹙眉,腳步緩慢,蒼老,一步步的來到核心神殿。
萊奧納託跟在其身後:“核心神殿放置的東西,我來檢查過,沒有丟失。”
大祭司打開神力夾層,看見其中的三件器物,盯着看了片刻,然後伸手取出那尊石制神像。
神像變成一堆碎屑,窸窸窣窣的掉在地上。
其他兩件東西也是一樣的結果。
萊奧納託驚駭欲絕:“這這這……神殿內的東西被取走了?包括衆神史詩的失落篇章?”
和萊奧納託的情緒近乎崩潰不同,大祭司淡定自若:
“我在這裡另有佈置,便是一位入世神親至,也無法拿走我們的東西。”
他輕聲呢喃,面前那個四丈高的主神像,居然睜開眼睛。
其眼瞳中神力涌出,照耀虛空,顯現出剛纔霍去病站在神像下,取走‘神宮’內的東西的一幕。
只不過霍去病的身形,模糊到完全看不清。
大祭司露出思索神色,探手在虛空中一抹。
他身畔的萊奧納託看見了從未見到過的一幕。
眼前的神像,神殿內的空間在變化,龜裂。
神殿,神像都在破碎,最終露出藏在虛假之下的‘真實’。
連萊奧納託也不知道,這座核心神殿,還藏着另一個空間。
這是什麼神術,如此真實,以他的神力等級都無法發現。
“這是執掌虛妄的神祇,在世間留下的唯一痕跡,是欺詐,騙局的影像之證造成的映現。
放在神力暗格中的三件東西,只有衆神史詩的失落篇章,是真實且有價值的,但已經被我們反覆看過,有復刻品,丟失雖然可惜,實則對我們沒什麼實際影響。
它們的存在,就是爲了用來隱藏真正的秘密。
當對方以爲滿載而歸的時候,就會忽略表象下的真實。”
大祭司笑了笑,對自己的佈置很有把握:“有些事也該讓你知道了。”
“你隨我進來。”
大祭司往前邁了一步,萊奧納託也跟着恭恭敬敬的前行。
然後,他就發現大祭司突然頓住腳步。
水幕般的空間鏡像背後,是一個隱藏空間,其內佇立着一尊神像,通體漆黑,影影綽綽,像是介於虛實之間的東西。
而神像下的神臺上,空空如也。
萊奧納託瞄了眼大祭司,看見一張陰沉到極點的臉,驚色閃逝,滿臉意外。
“這裡的東西……也被拿走了……”
大祭司氣的發抖。
他嘗試感應,沒有任何發現。
那個可恥的偷竊者,斬斷了可供追溯的線索!
……
隨後幾日,羅馬人對馬其頓展開了一次規模很大的攻勢。
馬其頓人竭力抵禦,歷時多日苦戰,方擋住了羅馬人的兵鋒。
隨後,羅馬果然暫時停止了攻擊馬其頓,並通過使節,給霍去病送來合談的意願。
這些和霍去病,影子在羅馬聽到的消息一致。
七月中,陸續有各方勢力的使節來到泰西封拜訪,空前熱鬧。
到七月十七日,董仲舒親自攜聖旨趕到帕提亞,宣讀封王詔書。
同時還帶來了皇帝封賞的另一份密詔。
而送來詔書的人,讓霍去病頗感意外。
在董仲舒,道尊,青玉道尊伴同下,刻意遮蔽了行程和自身氣息的劉清,從車駕裡走出,迎上霍去病訝然欣喜的目光。
“接旨吧。”
董仲舒手託聖旨,笑道:“我特地討了這個差事,順便來看看。
陛下說,等王爺戰事稍歇,回到長安,會有正式的封王過程,非死囚者刑役減半,赦免天下,各地同慶三日,以褒獎王爺開疆拓土之功。”
要知道皇帝登基,也只普天同慶了六天,這是帝王規制。
大赦苦役,天下同慶三日,則是隻有封王能享受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