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的修行持續了兩個時辰,體內氣機沛然流轉。
他領悟的兵字秘紋,識海內兩枚上上策的原簡,都在牽引天地靈氣,融入周身。
修行的過程中,霍去病破開天地表象,進入真實世界,試着往‘源頭’接近,去嘗試觸摸那一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境界突破。
到黎明時分,霍去病開口納氣,彷彿羣星的力量都被攬入腹中。
他隨即又轉爲吐氣。
一呼一吸間,結束了修行。
半聖之巔的層次,就如同一個‘水杯’到了滿溢的狀態,現階段無法再裝更多的水。
霍去病當前有兩個方向能繼續增加修行,突破入聖。
一個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累積,拓寬經脈,讓‘杯子’能容納更多,更充沛的天地之氣,從而衝開現有境界,進入另一重新天地。
另一個方法是去牽引真實天地更深處的靈氣,也就是把‘水’的質量,提升到一個新的層次。
兩者都需要時間來累積,直至水到渠成。
霍去病思索片刻,念頭沉入識海,將古井升起的戰爭符號,加持給現有的幾條中策,讓其晉升爲上策。
他數了下自家的兵策神通,如果識海兵書承載的全部神通兵策,對應三十六計。那麼就還有拋磚引玉、笑裡藏刀、指桑罵槐、樹上開花、偷樑換柱、圍魏救趙、假道伐虢,共七條兵策未開。
已打開的兵策,有二十九條,其中達到上策的十七條。
“如果你能打開後續幾條兵策,獲取兵書的全策神通,會衍生出識海兵書最後的變化。”
識海里,鬼谷子忽然傳聲:“目前爲止,兵家一脈能開二十九條兵策者,你應該是第一個。”
霍去病笑了笑:“開的多未必是好事,多不如精。若非有識海古井推送兵書出來,我亦不會嘗試開啓這麼多兵策。”
又道:“識海兵書全開的最後變化是什麼?”
“往昔還沒人成就過兵家全計神通,我只是憑藉神念與古井相合,以修行推演出來的結論。估計和天地間最核心的一股兵家鋒芒,氣數有關!”鬼谷子解釋道。
霍去病微微點頭,起身離開靜修的書房。
修行到他的境界,能清晰的感覺到自身的內天地,與外界的真實天地,時刻都在相互影響。
他彷彿成了天地的一部分,而又獨立於天地之外。
這是道書所述,先天地之道而道,後天地之道而非的境界。
個體和外在天地相輔相成,每次修行,都會感覺距離真實世界的‘源點’又近了一步。
天色微明。
霍去病來到未央宮上朝,散朝後走向屬於大司馬的公衙。
雖然卸任了郎中令職務,但大司馬是總攬軍權的武將之巔。
馬,武也,大總武事也。
他以往任郎中令時,都是衛青總攬兵事武備。
霍去病會留在禁軍大殿理事。
眼下卸任了郎中令,衛青又不在,還是頭一次來未央宮前殿側翼,等同三公的大司馬公衙坐堂。
大司馬殿,與大將軍殿比鄰。
是一棟造型方正,氣象頗爲恢弘的殿宇。
大將軍和大司馬公衙,與文官之首的丞相公衙,一東一西,簇擁着未央宮主殿,象徵文武伴駕,護佑皇權。
衛青不在,大漢所有軍務相關的事,都要送來給霍去病過目。
上午在忙碌中轉瞬即逝。
中午,霍去病看了眼殿外的豔陽高照。
案頭仍有人高的各類奏本堆疊。
其中包括上半年大漢各地金鐵產出,能製作多少戰械,槍矛甲冑,軍務費用投入等等。
這些都是直接關乎漢軍戰鬥力的重要事情,要拿來給他過目加印。
若是他和衛青都不在,皇帝會親自將這一部分權柄接過去。
因爲連年戰事,在武備方面,不敢稍有馬虎。
霍去病抻了個懶腰,繼續處理各類公務。
他來到宮內坐堂理事,皇帝這邊倒是清閒了些。
到了中午,劉徹早早批完了奏本。
適逢董仲舒,太常周平等人來啓奏。
皇帝笑道:“內侍那邊大早就來告訴朕,去病成爲大司馬三年,今天第一次到正衙坐堂,批閱全軍事務。
朕這一上午都在計算,我這裡大抵少了三分之一的武奏,大司馬似乎效率很高,你們隨朕一起去看看。”
難得皇帝有興致,衆人皆起身,簇擁着皇帝出了書房。
皇帝推動國運,遮掩一行人的氣息,偷偷摸摸的靠近大司馬的軍衙。
隔遠就聽見霍去病說話的聲音。
在大司馬殿內,郎中令李敢,禁軍的一干將領,復陸支,趙安稽,趙破奴等人站成一排,接受詢問。
“我禁軍麾下陣亡將勇的撫卹,比邊軍要高五十石的糧餉,是李敢伱做郎中令以後定的。”
“是……末將想着禁軍爲天子精銳,樣樣都比邊軍高一籌,在撫卹上理當多拿點。”李敢偷瞄了眼頂頭上司。
霍去病也在看李敢。
“你要覺得自己是禁軍,高人一等,就在戰場上,在軍事技能上,在戰鬥力上去爭第一。而不是多佔傷亡撫卹,死的都是漢軍,撫卹要一視同仁。
禁軍的命是命,邊軍不是?”
霍去病這幾年在軍中積累的威信高不可攀,他說的平聲靜氣,李敢卻是後脊樑都冒出冷汗,連聲答應:“末將記下了,這事情是末將做錯了,回去便自請罰俸三月,以示懲戒。”霍去病嗯了一聲,又低頭看向手裡的另一份奏本。
“有地方要求增加駐軍,宗室那邊也送來摺子,想在各處皇莊增派漢軍爲護衛,一律否了。不僅不給他們增兵,還要減少宗室下轄私兵的權限。
這件事要嚴控,包括養士制度,我稍後會啓奏陛下,私自養士不可取。
宗室各家要這麼多兵馬駐紮做什麼?”
霍去病肅容道:“宗室哪一支遞上來的摺子,再提增兵,不予理會。若有問題,讓他們來找我。”
李敢往前上了一步,苦着臉道:
“大司馬,還是我上的摺子。他們不敢找你,纔來找我,這事情末將實在推不過,才寫了摺子呈給你看。”
霍去病擡了下眼睛:“爲什麼不敢來找我,我是不講理的人?”
李敢和趙破奴,趙安稽等人一起點點頭,尋思了下覺得不對,又一起搖頭。
李敢做了個揮刀抹脖子的手勢,意思是大司馬你翻臉敢殺宗室啊,關鍵是完了還沒事,要換成我們就完了。
這話不能明說,所以做手勢,意思需要領會。
霍去病擺擺手:“這摺子我會遣人送去宗室那邊,你別管了。
讓你們過來,是有事要說,關於老卒,傷兵退伍後的安排。
我軍連年征戰,傷病,退伍,死去的兵員撫卹持續遞增,國庫連年累負,軍費以每年翻倍的速度提升。我早上看的第一份摺子就是軍費這幾年增長的數量。
是李相,張御史,桑弘羊等幾人知道我來坐堂,聯名讓人送給我看的。
軍費,撫卹不斷增長的問題,已到了必須解決的時候,再囤積下去,會出大問題。”
又道:“我的意見是沒上過戰場的地方軍,大量裁撤。同時成立內軍來進行補充。
所謂內軍,多由戰場上的老兵,退伍後去地方任職。
原本的地方軍青壯年勞力,回家耕作,戰時才招募成爲後備軍。”
“這麼做既解決了老卒的安置,減少了國庫負擔,又多了一批壯勞力,裁下去的龐大地方軍體系,用來從事生產,強我大漢。”
霍去病說的是個軍制改革的方向,也是他近年一直在思索的事情。
用退伍老卒,替換一批地方軍,用以務農,是適合封建社會體系的募兵制和府兵制的結合。
這麼做的好處是遏制了純職業兵的募兵制愛造反動亂的弊端,同時也不會有府兵制半兵半農,長此以往,武備懈怠,戰力衰減的問題。
而地方軍裁撤後,會獲得土地,成爲‘小地主’,許多人反而會很高興,欣然同意,所以不會引起動盪。
這同樣解決了連年征戰,地廣人稀的問題。
當然也有弊端,但利弊權衡,仍是上上策的可行方法。
朝中近期也在研究這件事,左右權衡,都有利弊。
霍去病提出的解決辦法,最適合當下的漢軍。
這與他執掌漢軍,對漢軍體系更瞭解有關。
更重要的則是依靠來自後世千年的見識,經驗。
他說出來以後,讓人感覺像是窗戶紙被捅破,聽起來很簡單。
實則募兵制和府兵制是古代數千年軍隊演化改革的兩個大方向,沒有後世的經驗視角,絕難提出這種軍制上的大型改革。
霍去病在殿內連續提出多條兵事調整計劃,與衆將商榷。
皇帝在外旁聽,嘴角慢慢上揚,對左右傳聲道:
“裁減地方軍,安置久經沙場的老卒退伍,可以增強朝中的凝聚力。
而地方軍裁撤下去,分發土地以安民心,皆大歡喜。朝中得到的是更安定的民心,民意。
老卒退伍能得到妥善安置,士卒在戰場上也當更勇武效命。”
皇帝一邊分析,一邊說出了最重要的總結:“去病治軍的能力,隨朕,朕從小就是這麼教的他。”
劃重點——隨朕!
前邊列舉的好處,就是爲了推動最後這一句。
董仲舒是老捧哏人了,笑道:“老臣琢磨其中的意思,冠軍王提議之策確和陛下治政理事的方法一脈相承,左右平衡,擇取最優,與陛下所行所思,甚爲酷肖。”
皇帝差點笑出聲,轉身往回走:“回去吧,大司馬事情頗多,朕就不進去打擾了。”
周平暗自捶胸頓足,董仲舒誤我,搶了我的詞,我還在琢磨該怎麼說,這老夫子先說了。
一干人跟着皇帝往回走。
皇帝問:“各地來朝,封禪事準備的如何?”
這是太常的職權範圍,周平忙道:“我大漢所屬九十九郡,各地氏族一千一百餘家,南到身毒,北則七十餘部族,西側的地中海,羅馬,日耳曼人,馬其頓等屬國都將來朝。
最遠的日耳曼人都已啓程,送來摺子,會在大典前趕到長安。”
“屆時我長安萬民同慶,祭祀天地,必是千年未有的盛事,陛下明鑑!”
皇帝欣然點頭,視線放遠,彷彿在眺望長安以外的萬里山河。
這神州大地,在朕治下,文治武功均達到了數千年以來的頂峰。
眼前的帝王功業,誰人能及?!
隨後的一段時間,天下熙熙,皆爲皇命奉詔而來,長安日益熱鬧。
百國來賀的盛況,初現端倪。
而在冠軍王府,傍晚,董仲舒,茹泊虎等人聚集過來。
“西族在我大漢安插有人手,包括我身邊也有人。之前我分不開身,把線索給了繡衣,摸查看是誰藏在暗中,可有消息?”霍去病問道。
茹泊虎說:“過來便是要說此事,你可知我都找出了誰?”
“都?看來找出來的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