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
皇帝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內宮,斜倚在龍榻上。
他的視線前方是一座舞樂臺,有妃嬪和女侍,正在奏樂起舞。
帝王的內宮,向來是最考驗人性,競爭最激烈的地方。
除了皇后的地位不可撼動,其他妃嬪皆是拿出十八班文武藝,全力爲之。
誰能讓皇帝輕鬆愉悅,經常吸引皇帝到自己的宮闕,誰就是勝利者。
鬱夫人是宗室進獻入宮的一個美人。
皇帝對其頗爲寵幸,時常過來。
深宮入夜,但曲樂聲聲。
鬱夫人在殿內的琴臺上撥動琴絃,彈唱後又熱舞了一曲,而後步履輕盈,乳燕投懷般撲到皇帝身畔,嬌笑道:“陛下,今晚奴婢準備了些新東西……”
短短的一句話,卻是說的宛轉悠揚,嬌媚內蘊,一聽就知道功力深厚。
皇帝恰在此時收到霍去病傳訊,精神一振。
妃嬪們的小花樣,他天天看,毫不稀奇……但去病送來的消息,與半聖交戰,朕這一身修行……
鬱夫人被一股力量推開,愣神間就見皇帝起身往外走:“愛妃早些睡吧,朕有事要處理。”
鬱夫人噯了一聲,她內裡還有驚喜要給皇帝看,都準備好了。
皇帝出了宮闕,想到霍去病說對方是半聖,伸手一招,數件鎮國級的器物破空而來,落入手中。
皇帝對着虛空問了一句:“朕對半聖層次交手的經驗不多,以朕力量,攜國運破敵,帶些器物助戰,對方會不會提前生出感應?”
虛空響起韓信陰身的聲音:
“陛下不必多慮,料敵於前是兵家最基本的戰前佈置,冠軍王既然邀陛下前去,必是已有所安排,擾亂了對方感知。
陛下前去,不會有任何問題。”
皇帝道了聲善,伸手一拂,步入虛空。
在大漢的國境內,皇帝得一股氣運推助,千里之遙盡在足下。
月正當空。
皇帝破空而出,來到臨淮郡徐縣。
霍去病早在院內等候,和劉清一起執禮,白南妤卻是不見蹤跡。
皇帝收斂氣息,問霍去病道:“敵方何在?”
“在來的路上。”
“皇妹也在呢。”
皇帝說了一句,他對接下來的‘狩獵’興致極盛,問:“去病你都做了哪些佈置?”
“臣給對方傳遞消息的時候,就用瞞天過海等兵術擾亂了天數,防備對方產生危險的感知。”
霍去病道:“臣晉升半聖,所用兵術能無形中影響敵方判斷,牽引其墜入臣的謀略算計。
不過這次的目標,也是半聖層次,能起到多大效果尚不確定。”
皇帝:“朕帶來了社稷圖,高祖的赤霄劍,真龍甲和鎮國璽。
朕的修行隨國運而增,正愁沒有好對手,不知對方的半聖有幾個?”
半聖還能有幾個,就一個……霍去病心忖好傢伙,論起家底,陛下當世第一,是個氪金玩家。
這一溜仙器級別的國器在身,誰來了都得被剝一層皮。
何況影子也寸步不離的護持在暗處。
他們三個大漢的半聖聚集,埋伏對方。本是針對半聖的一場博弈伏殺,現在有變成單純陪皇帝一試身手的趨勢。
“朕離開前,對長安也有佈置,後顧無憂。一會對手來了,去病你和影子不要出手,朕來對敵,你二人待在一側,防備對方逃走便好。”
皇帝脫手祭出社稷圖。
這件仙寶和大漢國運,國境地理息息相關。在漢境內融入虛空,毫無波瀾的將霍去病,皇帝,影子,劉清裝入其中,隱匿無蹤,等待對手上門。
夜色深邃。
魅化爲無形無質的潛流,速度如電。
他在月過中天時,踏足到了比鄰東海的臨淮郡,接近徐縣。
他的修行亦是深不可測,天地互感,臨近徐縣的過程中,即便霍去病,皇帝遮蔽了天地冥冥中的一切徵兆。
魅還是隱約生出一種不安。
其天性多疑,稍感不對便在距離徐縣數十里外,停住了腳步,露出沉吟之色。
張廣樹約他相見,說是掌握了漢軍最新的佈防訊息。
這種東西無法通過傳訊交代清楚,因爲涉及到沿岸郡縣的防務,糧備分配,相對複雜,需列出圖卷。
而張廣樹是蟄伏在大漢的人中,地位最高的一個,向來由魅親自控制聯繫。
又因爲入夜後張廣樹的身份和修行,出入城池不便,邀魅去拿東西合情合理。
魅接到訊息時,就在來漢的路上,遂同意過來。
魅迅速覆盤了一遍事情的過程,沒有可疑的地方。
但心裡的不安,縈繞不去。
他疑心一起,眼瞳中探出兩道幽綠色的微光,眼瞼深處有微小的咒文流轉,眺望徐縣方向。
若徐縣有埋伏,他就可以洞察到不同的氣數變化。
然而在他的注視下,徐縣方向,看不出任何異常。
魅遙遙感應,張廣樹的狀態也沒有問題,仍在他的控制當中。
魅思慮片刻,縱然沒發現問題,還是決定放棄入城。
他有化身萬千之能,當即催動自身力量,身體詭異扭曲,像是被夜風吹散了一般。
而自身被吹散的氣息,絲絲縷縷的在離開他的身體後,勾勒匯聚,化身成了另一個魅。
這是氣機衍身之術。
魅尤其擅長類似術法,他分化的化身,半聖都看不出破綻。
魅吩咐化身:“伱入城去取東西,如果沒有問題,拿了東西就離開,把東西送回大和島,交給天將。”
化身徑直往徐縣而去。魅自己則融入虛空,藏匿起來,成了旁觀者。
他本尊隱在暗處,如果真有問題便能進退自如,安全無慮。
徐縣內,魅的化身,進入了縣尉府邸,幽靈般出現在張廣樹的房間。
“王!”
張廣樹看見魅,跪地執禮,傳聲道:“我要躲避城防,出入不便,只能讓王親自來取。”話落拿出一張早就備好的皮卷。
化身的魅接過去,展開查看,確是漢軍在東部沿海的佈防圖。
當然,只是一部分,張廣樹的級別,也只能接觸到臨淮郡一郡之地的佈防。
但已足夠珍貴。
“漢軍最近爲何換防如此頻繁?”魅的分身問。
“我們兩次劫掠漢地,他們頻繁換防,意味着漢人已經懷疑沿海的防線出了問題,起了戒心。”張廣樹說。
倏地,魅不見絲毫動作,身形倒退,隱入虛空,聲音在張廣樹耳畔響起:“你繼續蟄伏。”
整個過程,真正的魅一直躲在城外,冷眼旁觀。
到此時,化身的魅出城後,往東快速離去。全程沒半點異常,看來是真的沒有問題。
以魅的多疑,至此也解除了懷疑。
他在虛空中潛行了一段時間,遠離徐縣後,重新顯出身形,打算在大漢境內走動。
重新出現的魅,位於荒野。
夜空中冷月如鉤。
他嗅了嗅空氣裡的氣息:“好重的氣血味道,神州之地,億萬衆生……”
他選定了一個生機最濃的方向,準備去漢的某座城池看看,順便狩獵,而狩獵目標就是人。
就在這一刻,魅突然涌起強烈的驚悸感。
有危險!
他前方的虛空,迎頭探出一隻龍爪,鎖拿天地。
而地面浮現出一座軍陣。
霎時,彷彿整個天地的力量,都在壓制他。
可怕無比的重力,將他禁錮在原地。
以魅的修行,也出現了片刻的凝滯,無法移動。
龍爪下壓,擊中了他的眉心!
咔嚓!
那龍爪中蘊含的氣機,從上往下,幾乎將魅的身體,劈成兩半。
下一刻,魅的身體從龜裂處中分而開,變成兩個獨立的自己,分往不同方向遁走。
最詭異的是,他的影子也隨着身體分開,變成兩個獨立的魅,化入虛空。
在遇襲被打傷的一霎,魅順勢而爲,一分爲四,逃逸而去。
但他逃走的其中一個身影面前,旋即浮現出一枚烙印着山河,光芒盛烈的玉璽。
這玉璽一出,壓力遽增。
大漢的鎮國璽,蘊含帝威,自帶天憲。
魅不由得再次出現了剎那的停滯。
玉璽下壓,帶着人道洪流,大漢的國運,轟然擊中了魅。
他分化而逃的這具身體,四分五裂。
往另一側逃走的一個魅,也像是玉璽出現的情景復刻,只是阻路的器物換成了一柄赤光繚繞的青銅劍。
一劍斬落,魅的第二具分身頭顱飛起,激盪的劍氣,撕裂全身。
同時,上方數丈,還出現一張寶圖,仙光流轉。
第三個魅的分身,也被逼出行跡。
這一連串變化之快,對方伏擊的力量之強,動用的寶物之多,都出乎魅的預料。
之前天將曾說過,魅最強的能力是陰陽同體,化身萬千,傳播死亡。
他能在一瞬間分化自身,近乎不死不滅。
但伏擊他的這方天地,接連出現仙器。
魅明暗所化分身,一個都沒跑了。
他駭異之餘,最後一具分身,主動露出身形,吐出一股氣息,如一柄黑色戰矛,刺入虛空。
他攻擊的方向,隱隱出現一個穿龍袍的偉岸身影,正是皇帝。
“漢帝!”
魅的氣息壓來,皇帝身上浮現出一枚枚龍鱗似的鱗甲虛影,將魅的攻勢,盡數抵禦在外。
皇帝身上的甲冑,同樣內蘊仙光,龍吟聲聲!
隨着皇帝的雙手相合,四件鎮國神器往中間收攏。
剛纔分化逃竄的魅,被斬殺打散的氣機重聚,被四件鎮國器鎮壓合在了一起。
一個真正的魅的本體,那個邪異青年,露出了真容。
他的雙手指端有黑氣吞吐如利刃,展現出繁複的律動和變化。
魅的體外亦是黑氣繚繞,身形宛若吹起般增長,變得高達數丈。
他探手轟出,虛空崩塌,黑氣如網般卷向皇帝。
不過他發出的攻勢,分別被霍去病,影子催發力量壓制,給皇帝創造機會。
劉徹翻手前探,龍爪收緊。
魅慘叫聲中,眉心又一次被擊穿。
他站在那一動不動,妖異的眸子,狠盯着皇帝,然後看向霍去病,眉心破碎的窟窿內,血跡流淌下來,讓其分外兇戾。
忽然,一縷金光卷出,進入虛空。
是祖龍的那條觸鬚,將魅暗中最後一縷藏匿分化的氣息,也束縛捆綁,抓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