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駭然看向葉尋之間,他的雙眼也碰上了我的目光。
我們兩人僅僅對視了一下,葉尋就把弩箭揚上了半空。
葉尋還沒來得及扣動機簧,飄在空中的布片忽然像是被風捲起的雪花,打着盤旋飛向了墓道兩側綠火瑩瑩的油燈。
布片與燈火凌空相觸之下,就像是在火尖兒上噴上了一層火油,暗紫的火光忽然撩空而起,整座墓道在紫色的火光當中乍明乍暗,飛在空中的人頭卻在一瞬之間推向了漫天狂舞的紫焰。
葉尋調轉弩箭瞄向人頭的瞬間,浮在空中的火光忽然向墓道深處倒卷而去。原先還在空中獰笑的鬼影就像是被紫火捲進了地獄大門,頃刻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條狹長清冷的墓道。
沒等我們再有下一步的動作,墓道前後兩側忽然同時落下兩道千鈞石閘,瞬時把我們封死在了墓道當中。
隨心、陸心遙各自奔向一道石閘,在上面敲了兩下:“這是斷龍石,咱們出不去了。”
“未必。”我把張教授給放了下來,“張教授,你現在不要考慮我們在什麼地方,也不用想具體方位,你就當我們是剛從神道碑亭那邊走過來,算一下雍正的棺材應該是在什麼方向?”
張教授大致估計了一下道:“應該是在這邊。但是……”
我揮手打斷了張教授後面的話:“葉尋,下炸*藥,把牆崩開。”
“不行!”張教授拼命阻止道,“你們這是在破壞帝王陵墓。你們……”
我乾脆把張教授給拽到了一邊兒。葉尋和豆驢飛快地安放好了**,猛然按下了****。
“轟”的一聲巨響之後,墓道外牆被炸得土石紛飛,卻僅僅只是被崩出了一道深坑。我走到牆邊摸了兩下:“再炸!”
這一次,葉尋他們還沒放好**,地面上忽然打開了一道直通地下的暗門。
我剛剛起身向暗門靠近,一道洪亮的聲音就從底下滾滾而來:“朕,等你。”
我背起張教授道:“既然有人等我們,那我們就下去看看。”
我揹着張教授從暗門當中走下去不久,前面的墓道就分成了三岔。
我拍了拍身上的張教授:“張教授,泰陵裡埋的是誰?”
“是雍正皇帝,孝敬憲皇后、敦肅皇貴妃。”張教授道,“這裡一共只有三個人。”
我用手比了一下:“葉尋,你帶陸心遙走中間;豆驢,你和隨心走左邊;我走右邊。”
我也不管他們兩個答不答應,招呼了兩個人一聲就直奔右邊的墓道走了過去。
我走出十多米之後才說道:“老張啊,敦肅皇貴妃應該是年羹堯的妹妹吧?”
“對。”張教授道,“敦肅皇貴妃就是年羹堯的妹妹,也是雍正朝第一個受封的皇貴妃。”
“哦,原來是這樣!”我邊走邊說道,“哎,我說老張,你的高燒是怎麼退下去的?”
“我……我……”張教授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好了……”
我聲音忽然一沉:“你殺了人吧?”
張教授身子微微一顫:“你可不能瞎說,我什麼時候……”
我聲音漸漸發冷:“你真當我看不出來你的身上有血嗎?你當時是在死者左邊下的刀,因爲你第一下沒把刀把穩,所以只是扎穿了他的肚子,但是沒要他的命。”
“那人被你捅了一刀之後,疼醒了過來,然後你捂着他的嘴,下了第二刀。我說的沒錯吧?”
張教授顫聲道:“你別瞎說,你沒有證據,就是在誣陷。”
我忽然把張教授給扔在了地上,蹲下身來掐住了對方的脖子:“我不需要什麼證據,只知道你是考古隊裡唯一的左撇子就夠了。張亮挨的那兩刀全都是你扎的對不對?”
張教授的臉色頓時變了:“我……我殺了人又怎麼樣?反正他也活不了了,我殺了他,我還能活。”
我聲音一沉:“你那麼相信那隻鬼魂的話?”
“不信又能怎麼樣?”張教授道,“到了這會兒,我只能相信他說的是真話。你沒看張亮死了之後,我們全都恢復到原樣了嗎?”
張教授猛然擡起頭道:“你相信,一定要相信我,那個鬼魂說的話全是真的。雍正……不,皇上在招兵買馬,只要我們願意……”
“閉嘴!”我擡手一個耳光打了過去。
張教授捂着臉怒吼道:“你不殺人,別人就不殺你了嗎?陸心遙,陸心遙也殺了人!你看見……你看見有個女生脖子上那一刀沒有?那是陸心遙割出來的。陸心遙當時爲什麼要挨着那個女生打盹?她就是爲了殺人。”
我忍不住一皺眉頭:“你是怎麼知道的?”
張教授道:“那時候,墓道里面的人,有些睡着了,有些沒睡。我當時也是在打盹,後來忽然一下驚得醒了過來,正好看見陸心遙在用刀割人的脖子。她用的不是自己的刀,而是我們隊員的刀。她殺了人之後,又把刀悄悄塞進了那人身上。”
“陸心遙看見我醒了,本來還想要殺我,她怕我亂喊,才改了主意。”
張教授信誓旦旦地說道:“我發誓,當時陸心遙跟我說了很多話,總之就是說,這座皇陵不殺人就出不去,想要活命就只能殺人啊!”
“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相信了她,站起來給了張亮兩刀。我殺完人之後就悄悄躺了回去,可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怎麼會忽然舒服了好多。我從來就沒那麼舒服過。那時候,我才相信殺人真的能活命啊!”
張教授說到這裡才停了下來。我沉聲問道:“後來呢?”
張教授顫聲道:“後來,後來……我一直在裝着睡覺,可我聽見有人站了起來,走到那幾個身邊對他們動了手。”
“我聽見匕首扎進人身上的動靜一聲接着一聲在響,還聽見有人在哭。每個人都在裝睡,他們都殺了人,可是他們誰都裝着什麼都沒發生過。”
張教授用手捂着臉道:“我也殺了人,親手殺了我的侄子。”
我冷聲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張教授看了看我的臉色才小聲道,“我好像聽見你們那邊也有人站起來殺人了。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肯定是你們那邊的人。”
他說的那個人是葉尋。我在檢查屍體的時候,看見一具屍體上的刀口出自於血眸,兇手下刀的手法也跟葉尋一模一樣,出刀極快、一刀斃命。
張教授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仍舊自顧自地說道:“那個人殺完人之後,也不知道是誰尖叫了一聲,她喊的是‘血’。我估計她可能是摸到誰的血,嚇得再也不敢裝睡了,才喊了那麼一聲。”
“然後,所有人就裝着驚慌失措地樣子擠到了牆角。再後來,你就醒了。”
我沉聲道:“我睡了多長時間?”
“不知道。”張教授搖頭道,“那時候,誰還能去看什麼時間啊?”
我問到這裡才停了下來,張教授卻說道:“王歡,有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講。”
我沒好氣兒地回了一句:“有屁你就快放。”
張教授道:“其實,你的朋友也想殺人哪!”
“我看見你喊他什麼老驢的那個人,悄悄把藥粉給抹在了一個學生的腳上……”
“還有葉尋,剛纔你揹着我往外跑的時候,他連着用弩箭瞄了你兩三次。”
我緊盯着對方道:“你想死嗎?”
張教授趕緊說道:“我知道你相信你的朋友,可他們如果不是你朋友呢?”
我臉色頓時一變:“你想說什麼?”
張教授道:“我們過了刀山之後,我聽見你在喊,讓他們別管你,趕緊過刀山。那之後,刀山那邊就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動靜。後來,他們四個才從刀山背後出來。”
“他們一開始還好好地往刀山這邊挪,後來忽然停在中間不動了。那時候,棚頂上的鐵爪子沒全掉下來,還有一個在隨心的邊上。”
“我當時看見她拽了幾下那個鐵爪。後來,我學生裡有人喊讓她們踹人,就是因爲看見隨心在拽鐵爪,感覺不對才這麼喊的。”
張教授舉着手道:“我發誓,我說的全是真話。那個學生在喊話之前,還特意跟我請示過。”
“你想想,那機關帶過來這麼多人都沒出事兒,怎麼就在他們過來的時候出事兒了?這能跟隨心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張教授忽然壓低了聲音道:“你相信鬼魂附體嗎?”
我微微一皺眉頭:“你什麼意思?”
張教授飛快地解釋道:“我以前也不相信,我一直都相信科學。可是,我在開發一座古墓的時候,親眼看見了鬼魂附體啊!”
“那時候,先是我們考古隊裡有一個隊員對着鏡子不停地梳頭,頭髮都被梳子一縷一縷的給拽下來了,還在一邊笑一邊梳頭,我們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她的梳子個搶下來。結果……”
張教授瞪大了眼睛:“結果,那個隊員換成了別人的聲音跟我們說,誰也不許碰她的梳子,否則就要殺人。我當時還以爲她是發了神經,誰曾想,我們第二天就在古墓裡找到了一具抓着梳子的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