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驢帶着瘋子團從另外一個方向深入大漠時,我已經在沙漠裡迷失了方向。
那時候,我剛聽陶晞羽說完天沙口的事情,我們的越野車就陷進了沙子,怎麼也開不出來,車裡的導航也瞬間失去了方向。葉尋乾脆跳下車去拿出了羅盤:“這附近的磁場有問題,我的羅盤定不了位。”
我伸頭往葉尋的羅盤上看了一眼,上面指針就像是被焊死了一樣一動不動。等我下意識的回頭看時,我們過來地方除了縱橫交錯的沙丘,哪兒還能看見路在何方?
我皺眉道:“陶晞羽,你知不知道怎麼找天沙口?”
陶晞羽沉思了一會兒道:“我記得,好像是看星光,跟着天上的星星走,就能找到天沙口。”
“觀星定位?”我下意識的看向天空:“根據那顆星定位?”
“不知道!”陶晞羽搖頭道:“我沒想過要去天沙口,就沒注意過那些。”
我又看向葉尋,後者沉吟了一會兒道:“要不,聽天由命吧?我卜一卦,看看那邊是生路,咱們往有生機的地方去?”
“也好!”到了這會兒,我也沒了主意。
我從來都不相信算命打卦這一類的事情,在我看來,那就是爲了尋找一個心理安慰。 要是真信了這個東西,說不定會落個什麼結果。歷史上,被算命先生一句“你有天子之氣”騙上斷頭臺的人,還少麼?
我們這些人裡,不止我這樣的想法,就連葉尋自己都這麼認爲。所以葉尋會算卦卻從來不算的原因就這兒。可是,事到如今。我不用葉尋算卦,就得自己扔硬幣決定往哪個方向走,這跟算卦有什麼區別?
我點起根菸仰頭望天的工夫,葉尋已經連算了三卦,我也不耐煩道:“差不多就行了,你算出來怎麼走沒有?”
葉尋鄭重其事的說道:“從卦象上看,只有正西的方向纔是生死交錯,天機難辨,其他的方位……”
葉尋故意一頓道:“全是死路!”
我從來沒見葉尋這麼嚴肅,葉尋起身道:“這裡天機錯亂,什麼都推算不着,等一會兒走過這片區域,我再試試。”
“那就先走走看!反正咱們的給養還有不少!”我一路往前深入大漠之後,葉尋就在不停的看天,我偶爾擡頭之間卻發現好像是我們越往前走,天上的繁星就顯得越爲密集,除此之外,我看不出任何怪異之處。
直到我們走出了幾公里之後,葉尋才踩着沙丘道:“我們到了?”
“到了,你知道哪兒是天沙口?”我說話之間下意識的往葉尋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我……我們……真……真到了!”
遠處,與茫茫大漠相接的天穹之上,無數繁星聚集而成星幕,像是沙海在地平線上連在一起,遠遠看去就像是漫天星塵滾落大地,才變成了我們腳下的無盡黃沙。
我嚥了咽口水道:“天沙口的意思,不會是說天上落下來的沙子吧?”
“就是這個意思!”葉尋點頭道:“我師父說過,天上星的死了,就會化成了地上的沙。沙漠就是天星的墓葬。”
我駭然看向葉尋:“你也知道天沙口?”
葉尋說道:“我只是聽我師父說過,大漠中有一處星隕之地,他還教過我怎麼推算星隕之地的方位。我剛纔只是想碰碰運氣,看看我師父說的星隕之地是不是天沙口。”
我盯着葉尋看了半天才說道:“天沙口,咱們看見了,你知道,怎麼過去麼?”
地平線,不是你看見,就能走到的地方。地平線永遠都在你視線當中,卻是你永遠達到不了地方。
葉尋沉聲道:“你們跟我走吧!很快就能走過去!”
葉尋一言不發的加快了腳步,起初他只是在走,不久之後,葉尋就開始撒腿狂奔;片刻之後,葉尋竟然用上了輕功,整個人像是騰空而起,腳尖點沙掠風疾行之間,竟然在身後帶起一股滾動煙塵。
“葉尋,你幹嘛呢?”我連喊了葉尋幾聲,他卻越跑越快,我不得不撒開腳步跟着他一路往前。可是讓我沒有想到是,葉尋忽然轉頭往我這邊跑了回來。
“你……”我剛說了一個“你”字,葉尋就停了下來,轉身又往前跑,我眼看着葉尋來來回回跑了幾次之後,他才停下來說道:“我看見旗杆了,跟我走!”
“哪有旗杆?”我莫名其妙的跟在葉尋身後往前走了十多步,眼前果然出現了一根矗立在風化巖上的老舊旗杆。剛纔,我不僅沒看見旗杆,甚至沒看見着這裡有一座岩石。
葉尋邊走邊說道:“我師父跟我說過,天沙口外面有一座天然的迷陣,只有你的速度達到了某種程度,才能在一瞬間看清迷陣的缺口。走過那座旗杆,後面就是天沙口。”
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葉尋,天沙口裡究竟有什麼?”
天沙口,絕不是簡簡單單集結之地。否則,無鬼宗不會說天沙口能定位沉沒古國,葉尋的師門也不會把他當成禁忌之地。
葉尋沉吟道:“這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有什麼不知道怎麼說?難道神鬼雙刀之間還有什麼秘辛不成?”
我和葉尋同時被突忽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一齊拔刀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差不多三十個探神手,竟然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在距離我們十多米的地方,領頭的四個人裡,有兩個我都認識,其中一個是許久不見的任天晴,另外一個則是扣着暗器的尹清泉,看樣子,如果不是領頭那人適時出聲,他早就出手偷襲了。
我眯着眼睛看向了打頭的那個探神手,對方雖然看上去是一副文人模樣,可是身上卻帶着一股自然散發的悍氣,如果不去看他的眼鏡,他給人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從沙場走出來無敵悍將。
我與對方目光接觸的瞬間,垂在身邊的右手就碰向了自己的佩刀。
我還在與那人對視之間,站在他身邊的一個和尚雙手合十向我微微一禮道:“貧僧師弟覺心承蒙施主慈悲,貧僧應該感謝施主一二。”
我順勢握住刀柄:“我這個人做好事兒,一向不是指望施恩圖報。不過,大和尚非要報答,我也不介意跟你親近親近。”
但凡是江湖人都知道“親近”是什麼意思?我的話剛說完,那個和尚就露出了一絲冷笑,站在他背後的探神手順勢拉開了架勢。
領頭那人微微擡手道:“夠了,現在不是瞭解個人恩怨的時候,按照探神手規矩,既然是王歡先到,自然是他先入禁區,我們晚一個小時再走。”
那人說話之間,他旁邊的和尚顯然是露出了怒意,卻又不敢在那人面前發作,只能生生把怒氣嚥了回去。我看向那人道:“你很不錯!”
那人昂首道:“可我不怎麼喜歡你!”
我冷然一笑帶着陶晞羽和葉尋走向了天沙口。陶晞羽邊走邊說道:“王歡,這下有點麻煩了!探神榜前五的人來了兩個。”
“一僧二道三霸王,四盜五匪悍無雙。”我沉聲道:“你說那個和尚是‘魔僧’覺法?還有一個是那個領頭的人?”
“對!”陶晞羽點頭道:“領頭的人就是霸王白巖!探神榜前三都是宗門子弟,從第四開始纔是清風弟子。白巖在宗門中背景比覺法深厚。所以覺法得聽白巖的。”
覺法,不用說,肯定是明心宗的弟子,那個白巖據我所知應該是撥雲宗的弟子,跨越一個宗門,他還能力壓覺法,看樣子白巖的背景確實讓別人忌憚。不過,我卻沒把他放在心上,無名宗的長老都被我弄死了一個,我還在乎一個撥雲宗的弟子麼?
我正在和陶晞羽說話之間,葉尋已經把我們給到了一座四周扎着柵欄的古鎮跟前。
我目光從一一掃過之間,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客棧,酒坊,鐵匠鋪足以證明這是西域古鎮,古時關外只要有規模的鎮子就少不了這三樣東西,更少不了像是營寨一樣圍欄。可是,擺在寨門正中間的那張桌子又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進鎮的人還得先在桌子前面坐坐不成?
我順手在柵欄上抓了一把,從木料被風沙腐蝕的程度上看,這座古鎮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頭。可是這樣一座古鎮怎麼可能完好無缺存在於大漠當中?
要知道,大漠中建築一旦沒了人煙,就算是萬頃古國也會消失在風沙之下,更何況,只是這麼一座一眼就能看得到頭小鎮?難不成大漠的滾滾狂沙,會自動讓開天沙口?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口,葉尋已經拉動了掛在古鎮寨門前的銅鈴,如同喪鐘似的鈴聲在鎮中蕩起之間,古鎮上的三座建築同時敞開了大門。
“客棧,酒坊,鐵匠鋪。只有這三個地方有人。”我的目光從三座大門上依次掃過,可我只能看見是門裡帶着活人的生氣卻看不見裡面有人。
我正要說話時,三座大門的背後同時傳出了人聲:“找人?還是辦事?找人把信物扔桌子上,辦事兒先進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