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驢子臉色發青地轉過頭時,我的聲音也從天坑下面傳了上去:“上面怎麼了?葉尋,葉尋……”
黑老呵呵笑道:“那個娃子死到臨頭,第一個想到的是拉繩子的娃子吧?他可是把命交給你了,可他想不到,你連一雙胳膊都捨不得。”
“你給我閉嘴!”葉尋沉聲道,“老子的胳膊就在這兒,有本事你就過來砍。”
“葉尋,你瘋了?”豆驢子眼睛瞪得通紅,葉尋卻像是沒聽見對方在說什麼:“我的胳膊,你過來拿啊!”
黑老冷笑道:“隨心,你過去替他抓着繩子。”
隨心抿嘴走向葉尋的當口,黑老也陰森笑道:“那白衣娃子,你聽好了,等隨心碰到繩子,我的毒蠍就會蜇你肩頭,那時候,你可把千萬別鬆手,你手一鬆,領路的娃子就沒命了。”
“隨心兩隻手碰兩次繩子,毒蠍就蜇你兩次,你可千萬都得挺住,萬一你手一抖……呵呵……”
“白衣娃子,你放心,我的蠍子蟄不死人,最多是讓你兩條胳膊慢慢爛掉,直到爛得從你膀子上掉下來爲止。”
“藥王谷那娃子,你最好是別動,你的手,沒有我的蠍子快。你最好別惹我老人家生氣,知道嗎?”黑老冷喝之間,豆驢子也咬牙鬆開了準備彈出去的藥粉。
黑老得意道:“隨心,你是沒吃飯嗎?幾步路,你還想走多久?”
隨心走到葉尋身邊低聲道:“對不起。”
葉尋面無表情:“接繩子吧!”
隨心把手伸向繩索,伏在葉尋身上的蠍子也隨着黑老的笛聲揚起了尾針。
隨心的手掌漸進,毒蠍全身繃緊。
黑老的笛聲忽然拔高了幾分。猶如鬼哭的尖銳笛聲穿雲直上的瞬間,一直被葉尋擋在腳前的大耳,雙爪勾住葉尋的褲管,形同閃電般地竄上半空咬住了毒蠍尾鉤,銜着死命掙扎的毒蠍一齊滾入草叢。
黑老大驚失色之下,天坑對面槍聲乍起。在空中劃出一道紅芒的子彈從葉尋兩腿之間穿行而過,直透黑老左膝,從對方腿彎上帶血飛出。
黑老猝不及防之下慘叫倒地,手上的竹笛脫手而出,甩飛幾米。對方連連慘嚎之間,手腳並用着爬出幾步想要去抓竹笛時,葉尋卻形同鬼魅般出現在了黑老眼前,一言不發地揮刀而下,血眸的刀光從對方手腕爆閃而過。
趴在地上的黑老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幾秒,才慘叫着擡起了光禿禿的手臂。或許剛纔她心中還有那麼幾分僥倖,直到她看見了自己鮮血狂噴的手腕,她才知道葉尋對敵的狠辣。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了。
葉尋面無表情地提刀走向大耳的方向:“豆驢給她止血,別讓人死了。”
豆驢子不用吩咐就已經搶到了黑老身邊,將成把的金瘡藥生生按上了黑老的傷口。
黑老失聲尖叫道:“我不服,我不服!你們怎麼會算計到我?”
豆驢子嘿嘿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把戲,我們漢人玩了幾千年,早就玩爛了。我們現在研究的,是怎麼玩螳螂捕黃雀。”
“你一直待在我們身邊沒走是吧?”豆驢子笑嘻嘻道,“你就沒看王歡說話的時候一直都在那兒敲打火機嗎?告訴你,他不是沒事兒瞎敲東西,那叫摩斯電碼。知道嗎?特種兵都會用,我們可不是白訓練的。”
豆驢子往天坑對面指了指:“看見是誰打你沒有?是工兵排長。王歡故意安排兩個人在對面,一個拿槍,一個把槍放在腳邊上,你肯定會選擇控制狙擊手,毒倒指揮王歡的排長。他連你怎麼對付他都想到了,你不死誰死啊?”
黑老尖叫道:“你提前在他身上用瞭解藥?你怎麼知道我會下什麼毒?”
豆驢子攤手道:“我不知道啊!我不需要知道你下什麼毒,只要保證能在短時間之內壓制住他身上的毒性就夠了,反正你也不敢把人毒死。”
江湖人雖然囂張跋扈,但是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對官方的人下死手。黑老敢把人毒倒昏迷,卻不敢直接要了那些官兵的命。他們出了事兒,黑老馬上就會遭到通緝,她沒這個膽子。所以用普通解毒藥足夠短時間壓制黑老的蠱毒了。
普通的解毒藥對什麼毒性都有效,但是效果肯定不大。這就是好比,流感特效藥和普通感冒藥,普通感冒藥也能緩解流感的症狀,但是肯定沒有特效藥有用。可是我們要的不是立刻解蠱,而是給工兵排長一個起身開槍的機會。
豆驢子笑嘻嘻地給黑老止血之後,隨手又一掌拍斷了她的右腿,才忙着去給其它官兵解毒。
我這時也在工兵排長的指揮下安好**,快速退了回來。我雙腳剛一着地,工兵排長就按下了引爆器開關。地動山搖的一聲巨響過後,被炸塌的岩石頃刻間堵住了出水口,灌入天坑的水流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坑底聚集。
遊在水中的蟒蛇開始漸漸焦躁不安,不時衝出水面,貼在巖壁上左右亂竄,看樣子是打算放棄守護鬼棺,拼命地想要逃出天坑。
我抱肩看向那條黑蟒道:“蜈蚣草怎麼沒動靜?”
“你真當那玩意兒長腦子啊?”豆驢子解釋道,“蜈蚣草又不是草木成精,能靠本能捕食獵物就不錯了,你還指望一個植物能思考問題、臨危自救啊?”
“明白了。”我向工兵排長招手道,“開始進行下一步吧!”
排長髮出信號不久,兩架運輸直升機一前一後轟鳴而至,把一包包生石灰從空中投進了天坑。僅僅片刻,整座天坑就像是一口被煮滿了沸水的大鍋,水泡亂涌、白煙四起。我們幾個站在天坑外側,也一樣感到陣陣熱浪撲面而來,更不要說身在坑底的黑蟒。
站在我們身邊的隨心擔憂道:“你們煮開天坑,就不怕破壞了鬼棺下面的藥王像?”
我搖頭道:“埋下藥王像的人既然能把它藏在水道中心,就說明藥王像並不怕水。況且,他這樣設計藏寶之地的本意也是準備讓後來人用石灰煮沸天坑。”
隨心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我伸手指了指遠處道:“我們過來的路上其實有一座天然的石灰石礦,如果我們有足夠的人手,根本就不用調動部隊,自己往出燒製生石灰就夠了。”
我停頓了一下道:“我要是沒有猜錯,其實出水口往下去的某個地方應該也有閘門的設計,只不過我們沒有那個時間和人手去找閘門。”
我看向豆驢子道:“豆驢,有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講。”
豆驢子看了看我才說道:“我們之間有什麼話不能說?”
我儘可能委婉地說道:“你師父當年讓你修煉丹術,說不定就是爲了這裡的藥王像。”
豆驢子臉色微變道:“這話怎麼說?你有什麼話就直說,不用掖着藏着,我能受得了。”
我這才直言不諱地說道:“我不懂煉丹,但是我聽說過,丹士善於提煉礦石,比如提煉硃砂、石英、水銀一類的東西。用石灰石燒製生石灰也是丹士必修的一門功課吧?”
豆驢子的臉色頓時蒼白如紙:“你你你……”
我的話等於是在告訴豆驢子,他只不過是藥王谷計劃當中的一個犧牲品而已。
在某種意義上,東方丹術和西方鍊金術可以稱爲現代化學的先驅,丹士完全可以用煉丹的理論去完成某種化學工藝。
當年藥王谷也曾經想要開啓第九尊藥王像,丹術就是開啓藥王像的一個重要環節。而且,開啓藥王像也不只需要燒製生石灰這一項內容,豆驢子就是他們挑出來學習丹術的人。
只是後來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改變了主意,爲了保密,藥王谷乾脆在豆驢子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他給逐出了師門。
我正想要安慰豆驢兩句時,天坑之下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受不了沸水熬煮的黑蟒像一條破水而出的蛟龍,嘶聲慘叫着彈飛半空。被沸水煮得發白的蛇身在空中瘋狂亂甩,掛着水珠的蛇鱗好似飛雪凌空飄落之間,已經露出白肉的蛇頭竟然一下搭在了天坑邊緣。
“開槍!”我第一個拔出馬格南對準蛇頭連扣扳機,附近的工兵也先後開火。十多道火蛇瞬間向蛇頭集中而去,眨眼間就將碩大的蛇頭覆蓋在了火網之下。
染血的蛇鱗在空中亂濺之間,被槍火壓住的黑蟒竟然兇性大發,緊壓着天坑邊緣弓起身軀,張開蛇吻想要擇人而噬。
“上手*雷!”事到如今,我也顧不上什麼後果了,只想趕緊把那條黑蟒打進水裡。
“我來!”葉尋將我推到一邊之後,端起**向黑蟒口中發出一箭。帶着一支銅管的弩箭射進蟒蛇口中之後,箭上的銅管滴滴響過兩聲,轟然爆炸。
暴烈火光從水桶大小的蛇口當中倒噴而出的瞬間,剛纔還猙獰扭動的蛇頭頓時血肉橫飛,我沒等躲避就濺上了一身蛇血。
等我放下擋在面孔上的手臂在往天坑邊緣看時,坑底已經傳出了重物落水的聲響。我隨之一皺眉頭:“葉尋,你聽,下面是不是還有蛇在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