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能的舉槍指向對手,擋在缺口上的蜃龍卻忽然仰身而起,將身軀盤成一圈死死的堵在了牆壁的缺口上,對方身上直到現在仍舊是火焰四起,細碎龍鱗在火焰當中片片脫落,對方的腦袋卻揚在空中盯着我流淚不止:“救我們,救你的同類……”
“愣着什麼,快走!”葉尋從背後狠狠拽了我一把,拖着我衝向了遠處的臺階。
蜃龍的聲音不斷傳來時,刀鋒砍在龍身上的聲音也聲聲暴起。我不知道爲什麼會悲從中來,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來了眶外,任憑葉尋拖着我跑出了大門之外。他一直帶着我躲進了地道的空隙當中才停了下來:“你剛纔幹什麼,你怎麼還哭上了。”
我順手擦去了眼淚:“沒事兒,讓煙給薰着了。”
吳瞎眼這時卻不悅道:“歡子,你是聽見那條龍跟你說話了吧?你不願意說,是不信任老叔?你也相信他們的鬼話?要真這樣,我現在就走。我身上的法器都留給你。”
我頓時懵住了。
要說,我對吳瞎眼沒有半分懷疑,我自己都不相信,僅憑他身上那些法器的來歷,我沒法判定對方的身份。況且,我總覺得李蛇像是能夠未卜先知,每次出手都正打在點子上,不僅打亂了我的計劃,也打亂了我的節奏。
我身邊肯定有內鬼,否則,光憑判斷李蛇出手不可能如此精準。如果沒人通風報信,那就是隻能說明李蛇早就掌握了洞庭龍宮的秘密,對這裡的一切瞭如指掌,只有這樣他才能精確的計算到我下一步該往哪兒走。但是,那種結果存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這邊的內鬼是誰?
吳瞎眼?
除了吳瞎眼,我想不出誰是內鬼!
可是,要說吳瞎眼真是內鬼。他的動機又是什麼?他和李蛇一夥兒人,如果他們是一夥人,也就用不着這樣分兵兩路了,他和李蛇聯手不是更爲有效?
我正在猶豫之間,鈴兒卻開口道:“王歡,你說問題有沒有可能是出在我們兩個身上?”
“什麼意思?”我莫名其妙的看向了鈴兒。
鈴兒說道:“李瑟瑟在我們身邊待了那些久,你雖然一開始是在戒備對方,但是後來你卻幾次對她捨命相救,你和我對她都沒有防備。但是,她未必不會在我們身上動些手腳。最關鍵的是,李家善於斬龍,而我們身上有帶着蛟龍血脈。難道李家就沒有追蹤蛟龍的本事麼?”
“絲——”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鈴兒的話倒是給我提了個醒,好的獵手,不僅善於誘捕獵物,更擅長追蹤獵物。李蛇是捕蛇高手,他肯定知道怎麼去追蹤一條蛟龍,如果,他把我們當做蛟龍看待,未必沒有辦法鎖定我們的行蹤。
我|乾脆把衣服脫了下來:“葉尋幫我找找。”
葉尋仔仔細細在我身上找了幾遍之後,纔在我後腰上找到一塊兒像是魚鱗狀的東西:“你這兒有塊鱗。”
我順手往上摸了一下,卻被疼得打了一個激靈,那塊鱗片就像是扎進了我的肉裡,只要稍稍一碰就讓人覺得劇痛鑽心。
“別動!”吳瞎眼伸手往我背上摸了兩下:“這是跗骨蝨,也是龍蝨的一種。你們說的那個什麼李瑟瑟,肯定趁着你不注意把這東西放在了你身上。這玩意,身上有種特殊的氣味,能指引同伴過來。據說,這東西隔着一兩千米都能找到同伴。李蛇要是能確定你的位置,想要猜出你的謀劃並不算困難。”
“原來是這樣!”我從身上抽出匕首扔給了吳瞎眼:“老叔,幫我把那東西摳下來。”
吳瞎眼頓時懵了:“這可不行,那東西抓在肉裡,沒有秘藥的話,挖出來比抽筋還疼,不行……不行……”
“不行!也不能讓李蛇一直這麼跟着我,動手!”我盤膝坐在了地上:“你要是下不去手就讓葉尋動手。”
“還是我來吧!”吳瞎眼咬牙挽起袖子,提着匕首到了我身後,慢慢往我身後跗骨蝨上的挑了過去,對方只是輕輕撥動了一下跗骨蝨。我就覺得一股像是抽筋似的劇痛從我背後兇猛襲來,我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冷汗像是流水一樣從我臉上滑落而下,眼前也在陣陣發黑。
可是,吳瞎眼的動作卻一刻都沒停止,他不斷用刀挑動着我背後跗骨蝨,我能感覺到的就像是有人在用鋼絲鋸在我脊樑上不斷拉動,一寸寸的颳着我的骨頭。
僅僅一會兒的工夫,汗珠便一行行的順着我的鼻尖滴落在了地上。
我腦袋也越來越沉,身子不由自主的歪向了一邊兒,吳瞎眼急聲道:“跟他說話,千萬不能讓他昏過去。快點……”
“王歡……王歡……”鈴兒伸手在我臉上拍了兩下:“你看着我,看着我……你剛纔出來時候,一直往後看,你看見什麼了?”
我斷斷續續的說道:“那條蜃龍在叫我,他說讓我救它,就它的同類。洞庭龍宮裡還有其他的龍。肯定有……”
鈴兒不知道是看見我臉色不對,還是覺得我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一個勁兒的急聲問道:“你怎麼確定這裡還有別的龍,你想想,你是不是搞錯了。你快想想……”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能想到的事情,我都已經想到了,剩下事情就算不在這種情況下,我也一樣想不出來。
鈴兒卻在拼命搖晃着我道:“你再想想,肯定是有你想不到的事情,你快點想想啊!”
“這是……這不是龍宮,是龍類的囚籠,或者說是屠宰場……”我當時都不知道自己腦袋裡怎麼會冒出這麼一個想法來。
鈴兒飛快的問道:“你想想,這裡爲什麼是囚禁龍類的地方。快想想啊!你再想想……”
我昏昏沉沉的想要說話之間,忽然聽見吳瞎眼喊了一聲:“好了!”
我剛聽見那聲“好了”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昏過去多久,更不知道,在我昏迷的過程中,探神手那邊發生了什麼。後來,是劉文瑞告訴我,當時探神手沒有立刻追上來,是因爲他們那邊上演了一場主客易位的大戲。
我們從密室逃出去之後,蜃龍擋住了密室出口,白衣無名雖然亂刀齊下,卻沒能砍開蜃龍的鱗甲。
已經站起來的齊雁幾步走到李蛇跟前,狠狠一個耳光抽在了對方臉上:“你既然看出蜃龍在搗鬼,怎麼不早做提醒?不然,我也不會損失那麼多屬下!”
李蛇輕輕撫着自己的臉頰道:“我已經說過那是蜃龍。你是探神手,難道就沒聽過蜃龍的傳說?這讓我……”
齊雁擡手又是一個耳光打了過去:“你還敢頂嘴!來人,上家法……”
兩個白衣無名一左一右逼向李蛇當口,後者臉色也陰沉了下來:“齊長老,我不是無名宗的弟子,更不是探神手的清風,我們之間只不過是合作上的關係,你的那些家法對我合適麼?”
齊雁根本沒有跟對方辯論的意思,猛一揮手:“拿下!”
兩個白衣無名同時抓住李蛇雙臂之間,齊雁忽然噴出了一口黑血,人也跟着癱倒在了地上。
“長老……”幾個白衣無名同時上前救援之中,有人驚呼道:“長老中毒了,快拿解藥……”
“解藥無效……”一個給齊雁喂下解藥的人頓時慌了手腳,誰身上有解毒聖物?
解毒聖物,可遇而不可求,就算有人真有聖物,也不會輕易的帶在身上,幾個白衣無名只能強行用內力壓住齊雁的毒氣,劉文瑞咬牙道:“先把毒給逼到她雙腳上去,我用金針封住她的穴道……”
劉文瑞話沒說完,就被齊雁強行打斷:“都給我住手。你們不用幫我逼毒,我齊雁寧可死,也不願意一生殘廢。我死之後,由劉文瑞接任長老。劉文瑞,你記着在這裡殺不了王歡,出去以後也要把他挫骨揚灰,不然我死不瞑目。”
齊雁很清楚劉文瑞讓白衣無名逼毒的意思,真正的內功高手,遇上自己解不開的劇毒,會將毒素強行逼進某一個肢體當中,再用金針封穴延緩毒素的發作。如果,短時間無法解毒,就會用斷肢自救的辦法保命。
很多武林高手都知道這種自救的辦法,但是多數人都不會選擇這種辦法自救。比起終身殘廢,他們會選擇帶着尊嚴離去,畢竟對於一個武者來說,尊嚴大於生命,齊雁的選擇就是如此。
劉文瑞頓時懵了:“長老,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馬上送你出去,總部醫堂說不定……”
齊雁搖頭道:“你不也覺得是說不定嗎?天下能解開蛟龍之毒的人屈指可數。醫堂未必有用。呂以非倒是可以一試,但是,沒有利益作爲交換他會出手麼?不要做讓太上爲難的事情,葬身神話禁區是探神手的宿命,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按我說的做。”
劉文瑞還要再說,李蛇卻開口道:“或許我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