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九辰聽得是目中異光連閃,河堤決口,洪水剛衝入河岸之時,因水位太低,水勢兇猛,並不適合行航行,特別是十萬石這樣的巨舟,
那三百大船能夠隨之衝下,必定是經過特殊的改裝,說不定還有着短時間遁空而行之能。
而赫連鐵山附近的地勢雖是低窪,範圍卻不是太大。
以如今的水勢,只需半刻鐘,就可將那附近填滿。
離河逆行,是少有的由東至西的大河。三百大船隻需順流而下,西行大約三千里,就可離開大商國境。
“哼!當真是好算計!大水淹山,爲赫連鐵山這三百萬人,報一個淹亡。這地方官員,就可有了交代,不會多事上報,自損前程。由此西去,更只需幾日時間,就可輕輕鬆鬆,駛出國境!那赫連鐵山之內,必有蒼生道的人手內應。那三百萬人,如今也多半是在某座山上等着!”
季靈子一邊說着,一邊冷笑:“若不是我等臨時起意,要拿這三百萬人開刀,迫他們提前動手,只怕還真要被蒼生道得逞!只是如今,卻只怕沒那麼容易——”
那波立與蕭澤對視了一眼,固然是有些佩服,不過眼中更多的,卻是憐憫之意。
人家的這一手,雖是被你看穿了。不過卻也是早有準備,將殺局布好,就等着人鑽進去。
面上卻都是微微頷首,不含絲毫異色。
季靈子接着,又驀地一揮袖,氣勁衝溢。竟是在身前的草地之中,直接刻畫出一副圖案,依稀正是離河一一段,赫連鐵山附近的地形圖。
接着就目望原九辰,透着詢問之意。後者會意,知曉這季靈子雖是聰慧,本身卻並不擅長兵略。
當下也不客氣,把隨侍的配劍抽出,猛地插在那地形圖左上方的一處所在。
“此是黑靈山!旁有一條穀道,乃是赫連鐵山附近,最爲險要之地,也是如今,唯一能通行之所。蒼生道人手不多,即便加上最近抵達的人手,也不過九百餘騎而已。若要阻攔我大軍在那些罪民登船之前進襲,必定會選在此處阻攔!”
微微一笑,原九辰的面上,也透出了幾分譏嘲之色:“那區區八百蒼生玄龍士,若是與我等遊戰。我原九辰還需顧忌一二,而今固守險要,卻是自置死地。可令周圍大軍,匯聚於這黑靈山附近。即便趕不上大戰,也可防蒼生道的逆匪逃遁!”
季靈子目光微亮,道了一聲‘好’字,目裡也透出了幾分冷哂之色。
對原九辰的人品,他雖是看不上,可對此人的將才,卻是信得過。
今日之戰,光是紫霄劍騎,宗門就遣來一千四百騎之多。幾乎將小半的道兵,都派遣至此。還有二百精英弟子,皆戰力不弱。
若再加上漢王的一千定西鐵騎,三千近衛,原九辰轄下,更還有着三千彥城精騎。
——哪怕那談秋,真有無雙將才,他也必要令此人,隕落在這黑靈山下,一雪前恥!
而波立與蕭澤,也是第三次互視了一眼,忖道果然是這黑靈山。
那個人,果然也有預料。
數十里之外,黑靈山的一側,同樣有九百騎士,矗立在此。
同樣是宛如木雕,在傾盆大雨中,一動不動。
只是那當先幾人,神態卻都有些異樣。
“不知首席,到底去了何處,爲何還未返回?難道此事,也要保密?”
問話之時,羅世正蹙着眉,看着一側。那是一隻五階的銀鱗踏風獸,乃是宗守的坐騎。不過此刻,卻是空着。
而旁邊的趙嫣然想了想,感覺也沒什麼好保密的,便也就大方道:“首席去了西秦城,估計無需多久,就可返回。至於目的,你們日後自可知曉。”
此言一出,不止是羅世玄葉幾人怔住,後面的那些蒼生道弟子,也同樣是意外無比。
而後就各自眉頭深鎖,若有所思。
羅世第一個念頭,是宗守也欲如前次一般,從大商朝的上層着手。
可仔細再想,卻知這是不可能之事。這可不止是十幾人而已,而是三百萬人生死,想要拖延,只怕不易。
那麼談秋此次西秦城之行,到底是何用意?偏又是在這緊要關頭——
眺目遠望,遙遙看向遠處,數十里外那座濃霧中的赫連鐵山。羅世的眼內的憂色,更是濃郁。
此時依稀可見那些礦坑內,無數人正從內中走出來,在那些看守的兵丁驅逐之下,登上了旁邊的高地。
也不知這是何用意,莫非是處決的時日,已經提前?
“我猜那個傢伙,多半是束手無策,一個人跑掉了!”
聲若銀鈴,把衆人的視線都吸引過去。只見說話之人,卻是一個妙齡女子,天真爛漫。那些曾跟隨宗守,在樂武城東大戰過一場的蒼生玄龍士,這才眼神稍暖。
那一戰過後,他們最佩服的就是這位蒼生學宮的現任首席,容不得任何人侮辱。
可既然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那也就不用在意。
弱水也同樣注目望去,就只見永琴,正氣鼓鼓的瞪過來。
不由暗樂,用手拉脣,回了一個鬼臉。
永琴卻反倒是驚住,旋即就惱羞而怒。即便玄葉用手拉袖,也依舊是不屈不饒。
“我就是要說!當年我師尊,還有方文宮主,都沒能夠救出人來,談秋能有什麼辦法?他是很厲害,可能厲害過當初的方文師叔?我看在這等也是白等!”
玄葉聽得是苦笑不得,忖道這傻丫頭,這是爲談首席開脫呢?還是真的對他不服氣?
趙嫣然亦忍不住‘噗嗤’一笑,忙又止住。接着又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畢竟是自家的小師叔,這下可讓人看了他們七靈宗的笑話。
倒是那謝觀,神情凝然道:“師叔說的,其實也不算錯。不是謝觀,信不過首席。而是此事,太過棘手。要是救人,必定要落入太靈宗算計,可要不救,你我也有愧於心。若依我見,還是早點稟報師長,又師門長輩處置——”
正說着話,一道劍影忽然從遠處夜空,直遁而來。劍上站着一個人影,正是宗守。
落下之後,就直接坐在那頭銀鱗踏風獸上。
仍舊是一身黑紅色的鎧甲,身後揹着丈八巨劍,落下之後,就定定的,看向遠處的赫連鐵山。
以魂力注於雙目,仔細眺望了片刻,不由暗暗點頭。那十數個山頭所聚人口,確是三百萬左右。赫連鐵山的那位典吏,辦事還算考考,
又問身旁:“佈置可妥當了?”
除了玄術之外,這蒼生玄龍士又來了一位統領,名喚玄遲。與宗守不熟,關係較爲疏遠。答話的仍是前者:“遵首席之意,已在穀道之中,佈下了一個顛倒無相陣,覆蓋二十里!”
謝觀的眼皮一跳,爲何不是殺陣,而是幻陣?
顛倒無相,在他記憶中,也不是什麼極厲害的幻陣,唯一的特點,就是隱蔽。哪怕八階九階的強者,也會在不查之下,走入其中,
這談秋又如何確定,這幻陣一定能夠用得上?
宗守卻滿意一笑,如此一來,那就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掃視了眼周圍諸人,又在宗原身上注目。那氣息,已經明顯有些不穩,時不時的,在身周引得靈能暴走,。這是隨時突破之兆,一如一年之間,晉階先天時的情形。
距離天位,只一步之遙。那三枚龍虎鍛身丹的效果,果然不錯,一如傳言,只需三枚,就可築天位根基。
目中剛流露出欣慰之色,宗守突然又感覺到些不諧,可一時也想不起來。
只好轉過臉,神情悠閒的等候。
說來也怪,永琴先前還在極力詆譭着宗守。可此時當宗守回來,卻再不敢言聲,老實的像貓兒。
倒是謝觀羅世,不時欲開口詢問,卻只能強行忍住。
也就在這時,遠遠可望見無數洪水,從遠處衝擊狂涌而至。
氣勢磅礴,不過一刻鐘時光,就將那些地勢低窪處,徹底淹沒。
二人先是一驚,隨即就又見數百艘大船,也出現在了視野之內。
都是新近製成的浮空雲艦。不曾上過漆,而且明顯是粗製濫造而成,不過卻頗爲結實。
謝觀神情一鬆的同時,眉頭又緊緊皺起:“只怕那太靈宗與漢王,不會容這些赫連鐵山的罪民,安然登船——”
而宗守此時,卻終是想到那不諧之感,到底是出自何處。這謝觀羅世,還有那一衆蒼生道弟子,此時都無一例外,穿着一身蒼生玄龍士的黑紅戰甲,也各自手提着一口赤紅大劍。就連騎獸,也是清一水的銀鱗踏風獸。
肚子裡笑的生疼,宗守只能強行忍耐着,把身後那口丈八巨劍取了出來。
而後是目視着離河上游,那條黑靈穀道。
“所以終究還是要戰上一場!那位季靈子,應該也快到了!”
謝觀頓時倒吸了一口寒氣,不止是他,後面的諸多蒼生道精英弟子,都是隱隱譁然。
一個太靈宗,他們不懼,可若是加上漢王幾十萬大軍圍剿,這豈非是尋死?
這談秋,莫非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