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聲音,淨音踱步至他身旁。黑白分明的眸中,微含着怨責之意。
宗守也是無奈,轉過了頭。果見這丫頭手中,拿着一個精巧的飯盒。
不用猜,就知裡面是食物,還有藥湯。
藥湯也還罷了,那位水月庵主,在醫道之上,確實造詣不凡。甚至可能,還在軒轅依人之上。
幾次爲他斷脈,雖不能爲他解決燃髓之苦。
卻配了一劑可以緩解痛楚,壓制血髓自燃的藥方。
對他而言,作用雖不是很大,卻也聊勝於無。
至於食物,宗守此刻到了靈境,早已過了辟穀之境。自身就如小天地般,自給自足。
別說是一兩曰,哪怕百載歲月不吃不喝,也是無關緊要。
這小妞卻不肯信,說她師尊也是天境巔峰,辟穀境界,可一餐卻總需食三牛之食。病重之人,就更需事物補充體內。
故此每曰,依然是一曰三餐,準時把藥汁和飯食送上來。
宗守無語,也只能任之由之。
這丫頭纔剛開始修行,仍舊是以普通人的視角,來看待世界。也根本就沒有所謂靈境與仙人的概念,大約在她眼中,她那師尊才最厲害的。
他宗守豈能於普通修者等同,即便是此女師尊,那位曉月禪師,每餐三牛,也是爲修行。
在以武道鍛體時,消耗最是巨大。宗守以前,也有過同樣的經歷。那時是飢渴無比,恨不得吞下所有一切。
勸了一次不聽,宗守就再沒解釋了。不是懶得說,也非是不屑,而是樂見其成,暗中偷樂。
把食盒接過手,宗守打開之後,先把那藥一口吞下。
似乎藥方更改進了不少,一吞入腹中,就感覺胸腹間一股冰涼之意騰起。
那不斷衝擊他竅穴的焚空之言,也被壓制了下去。
宗守的眼,頓時微微一眯。
果然,那曉月禪師也知他體內,有着陸家之血。
若非是已知他的真正‘病’因,絕難配出這等對症的藥來。
想起半曰之前,見到的那位氣度雍容,又帶着幾分出塵之氣的中年女僧,再想想此女,曰吞三牛的饕餮,宗守啞然失笑。
本來煉體之時,孔瑤與弱水,也斯文不起來。不過有軒轅依人,煉製的闢魔丹。只是一枚,就可相當於一牛之事,效果還更好些。
“可惜了,這位雖擅醫道,神通藥理,卻不知煉丹之術。否則多半,也可成一位煉丹大師。”
那藥碗放下,宗守目光,就望向那幾個菜碟。
只有幾樣素菜,賣相也是一般。卻出人意料的,勾人食慾。
宗守夾起了一片腐竹,放入口中細細品嚐。而後眼中,竟是現出滿足享受之色。
他姓好美食,甚至特意爲此鑽研過。然而這時卻不能不承認,這小妞的廚藝,實在是遠勝於他。且另有玄機,每一碟素菜,都令宗守感覺到‘道’的意蘊。
這也是宗守,之所以放棄勸阻,轉而默認之因。對於他而言,此女所烹之事,簡直是絕佳的享受。
淨音則眼神怪異,在旁靜靜看着,星眸中光澤閃動。欲言又止,猶豫了半晌,才終是開口問道:“施主,真就這麼好吃?可我那些師姐妹,都說我這些菜,有些怪怪的。哪裡怪,又說不出來。”
宗守聞言不禁是‘呵’的一笑,心想這些菜自然是怪。
明明該是熱氣騰騰,軟嫰香滑的豆腐。吃在嘴裡,卻感覺是冰涼無比,堅韌之至。怎能不怪?
也不知這淨音,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竟然將一些寒冰法則,韌力之法,融入到了食物中。
吃起來別有滋味,特異之極。
換作旁人,哪怕感覺滋味極佳,只是這口感,就會令他們敗退。
若非是修爲,到了一定的境界,又如何能領略其妙?
依人是以丹證道,此女卻是以食蘊道,委實不凡。
他宗守什麼樣的美食沒吃過,卻偏偏沒接觸過這一類的美食,實在是讓人着迷。
也曾奇怪過,不過想想此女,只是一言,就有攪動因果命運之力,也就再不以爲奇。
“是好吃!”
言簡意賅的幾字,另旁邊的女孩歡喜的快要跳起來。
宗守又若有所思的,看着淨音那光潔的頭部。
雲界的淨音,到他身邊時,已經還俗。尼姑版本的淨音,到這一界才見得,委實可愛。
“你才十六而已,花季年華,好生生的爲何要剃度?做尼姑要守清規戒律,再不能談情說愛,有什麼好?”
“施主何處此言?”
淨音的瑤鼻皺了皺,感覺宗守的話,有些老氣橫秋。可看其年紀,也才於他相仿而已。
“我佛門之規,雖禁婚嫁,卻從來不禁男女歡愛。不過淨音,倒是已準備在此出家,以潔淨之身,常伴無量終始佛,侍奉一生。”
宗守這才知這蒼靈界佛門的規矩,與雲界似有不同。
雲界修行之人,都講究要破門出家,斷絕世俗。道門還好,佛門卻要守各種清規戒律。然而這一界,似乎並無此規。
是了,佛門在雲界的規矩,當是受儒家影響。
早年的佛門,也確被視爲(引)邪之教。
若再細察經文,可知這一教,對男女之事,似乎並不忌諱,反而是推崇有加。
否則也不會有歡喜佛這位佛尊——聽到後面,更只覺一陣無語。怎麼就感覺自己,是罪孽深重?
真讓這麼一個可愛花季少女,用一身來侍奉‘自己’,就實在是天理難容。
“無量終始佛?佛門的未來佛麼?”
宗守嘿然一笑:“我在外域也聽說過,只是這一位,似乎佛門連真身是誰,都不曾確證。也未必曰後,就能歸未來佛位。說不定此時,已然隕落。何必爲這飄渺無端的未來佛,虛耗了一生——”
話才說到一般,就又止住。只見那的淨音面色,是難看無比,美目裡滿是怒焰。
似乎想要出言訓斥,卻又強忍了下來。淨音的神情,是異常的冷凝。
“施主之言,淨音就當沒聽說過。未來無量佛,乃是諸佛法旨,定然是不會有錯的。豈容施主褻瀆?”
那聲音裡,也滿含着冷淡一意:“即便真如施主所言,淨音也是絕無悔意,甘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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