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境之內,仍是把萬魂燈室中。元夢子是僵冷着臉,坐在那上首處。
而就在這室內左右,足足四五十人濟濟於一堂。
面色也都是難看至極,神情陰沉無比。
“這個宗守,當真是千刀萬剮,也難解吾等之恨!待華雲祖師迴歸雲界,必要將他碎屍萬段,拘束其神魂,永世都沉淪在穢焰海中,日日灸燃——”
“這時候說這些狠話又有何用?華雲與龍玄祖師,至少還需半月才能迴歸。而這位血劍妖君堵門搦戰,可就在眼前。我等總需想個法子將他迫退!”
“正是!這宗守,哪怕是在我道靈穹境門前,多呆一日,也是莫大羞辱!道門總樞,萬年傳承。卻奈何不得這區區一人。此事傳開,何止是顏面無存?”
“以前那東面諸宗潰滅,還可說是我道門救援不急。可如今,這血劍妖君打上門來,也仍無可奈何。這雲界三千道門,還有誰肯聽穹境之命?”
“那又該如何應付?別說是我道門,即便整個雲界,能接下此人一劍的,只怕絕不出十指!”
“如今穹境之中,靈境修士只有不到四十之數。禹嵐山平安道一戰,這血劍妖君屠戮的,就不只此數。這點實力,只恐我等出戰了,結果也不外如是——”
晴明在旁聽着,眸子裡是滿含着沮喪之色。
數日之前,梓歸子分散撤回之法,倒頗是見效。
即便有乾天山血雲騎銜尾追殺,宗守半途攔截。
安然撤回中土的靈境,仍多達九十有餘,九階數百,並未有損失多少。
然而這些靈境修者,卻大多都有自己宗派,非是直屬穹境。撤回之後,就因憂心自家宗門安危之故。都各自返回。
那個時候,宗守仍在中土腹地,四處橫行無忌。也無人能想到。宗守會直接尋上道靈穹境。
自昔年劍宗分裂之後,這連續萬餘年來,都無人敢挑戰,道靈穹境的威嚴。
偏偏這位血劍妖君。是全然不懼——
她先前在那孤崖之上,就已經想到了此點。
那個人,真可謂是正擊要害,也尋了一個絕佳的時機!
“如今之計,也只有召集諸宗靈境修者。回援穹境。”
“回援?等到人過來,需要幾日?再說此時三千,又有多少宗派,能從穹境之命?”
“我道靈穹境,若是淪落到要向部屬宗麼求援的地步,還怎麼統領三千宗派?真要到那地步,我看我等在座之人,都該是懸樑自盡纔是!”
“——可我等。總也不能這麼坐視那宗守在外面悠閒得意?”
“前幾日。不是已經議定,要與那宗守,暫時談和?拖延時日,待華雲祖師迴歸再與他計較麼?怎麼又出了這樣的變故?”
靜室之中,忽然寂靜了下來。已是有不少人想起,主持與宗守暫時言和之人。正是室內最上首的這位。
不久之前,還曾與宗守有過接觸。卻僅僅一個時辰不到。就出了這番變故。
方纔出言那位,明顯也是不懷好意。
元夢子眸子裡陰霾滿布。視線如刃鋒般掃了一眼諸人。最後一聲冷哼,重新閉上了眼,不再理會。
此番變故,確然是他之錯,他元夢子絕不會推諉。
心中深處,卻隱隱有了一絲悔意,自己真小視了那個豎子——
居然敢至穹境,封門挑戰,真個是好氣魄!
而這萬魂燈室,也只平靜了片刻,就又再一次議論紛紛。
“記得穹境之內,還有三千紫麟焰槍騎——”
“纔剛剛新建不久,哪裡能有多少戰力?那宗守一年之前,一騎當千。一年之後,可斬三神。三千紫麟焰槍騎,多半不懼。”
“此人單身而來,我穹境哪怕損失稍稍慘重一些,也是丟人現眼——”
“數十靈境,數千槍騎圍殺,就不信逼不退?”
“難道那宗守,就不會走麼?再說那禹嵐山一戰之前,我等不也是自信滿滿?可結果如何。我觀那人如今,隨身的護駕都是不凡,戰力激增。禹嵐山時,可沒那十八隻可比擬靈境的天生異種!”
“我穹境有數萬弟子,居然奈何不得這一人?”
“人數百萬又如何?此人掌虛空之法,境界不到,傷不到他。除非有人掌握更高深的空間大道,將之逼入雲界之內。又或者是佈下大陣,只是我等,又該如何讓那人入陣?”
“莫非只有向太靈宗求援?”
“哼!只怕這些聖地宗派,如今都是樂見其成。不助那宗守一臂之力,就已很不錯了——”
“對了!非想道兄,你們晟日觀一脈,不是對穹境之主,勢在必得?此時穹境有難,正該爲穹境盡心盡力纔是,晟日觀三位靈境,七位九階。七千裡距離幾個時辰就可抵至。料來非想道兄,絕不會推辭,否則何以服衆?”
話音方落,另一人的聲音就隨之響起,同樣是滿含譏諷之意。
“我晟日觀自然不會坐視,只是這血劍妖君,情形素來兇橫。此時那人封住這穹境,我晟日觀實力有限,來援之前,總需先想個妥當法子進入穹境纔是,總不能白白送死。倒是你們太華宗,三日前回夢觀滅,相距貴宗本山不到三百里。見死不救,這莫非就是貴宗的道義?也好意思,爭奪宮主之位?”
初時還好,可晴明越聽卻是越覺不對。本是爭論,如何應對那宗守,上門搦戰之事。
可漸漸的,也不知怎的,就變成了互相攻訐。
上方元夢子的氣息,也更是陰冷,使千魂燈室內的氣氛,是愈發的壓抑。
最後終是忍耐不住,猛地把大袖一拂,整個人消失在燈室之中。
晴明也同樣是一陣鬱氣滿懷,雙眼無神的望着門外。
面上則全是蕭索之意,忖道穹境如此窘境,也不知是否正在那宗守意料之中?
曾幾何時,號令道門,甚至整個雲界的道靈穹境,竟是淪落到這等地步。
只因一人,就被逼迫到近乎絕境!
道靈穹境在界外虛空之中,獨成世界,並無方向之說。
晴明的雙眸,這一刻卻仿似洞穿了那重重虛空。‘望’見了穹境之外,那人得意可恨的嘴臉。
“都已經是傍晚了!”
宗守此時正仰頭望天,目中全是疑惑之意:“真奇怪呢,師妹!都已經半日時間,怎麼還沒反應?”
對面方向,至今仍是悄無聲息。也看不到那邊,有什麼進出。
不禁忖道這道靈穹境,難道真的被他殺的怕了?
原本按他想來,這道靈穹境,哪怕只爲了面子,也要遣些人過來送死纔是。又或者與他廢話一番。
倒是這周圍,能感應到的修者,是越來越多了。
有靈境,也有着三階之下,不知是從屬何方勢力。
“何必明知故問?那穹境裡面,現下多半是吵翻了天——”
水凌波一聲冷哂,滿含着不屑。
隨後就見宗守脣角旁,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就又有些看不得這傢伙得意。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真把那些傢伙逼急了,未嘗不會先同心協力,擱置那宮主之爭,共御強敵。”
宗守卻毫不在意,同心協力又能怎樣?
他在這裡,仍舊是進退自如。
“同心協力倒是可能!不過若是在孤劍下損失太重。事後可未必還有能力,爭奪穹境之主——”
輕輕點頭,面上則是陰陰的笑。他絕不介意,讓道靈穹境的局面,更混亂一些。
“我若是那元夢子,誰能將你誅殺,誰就能繼那無墟之位!”
這般說着,水凌波卻也知事情,絕不會那麼簡單。
道靈穹境內的情形,遠比他們蒼生道,要複雜的多。
即便元夢子真有此意,卻也需先與穹境之內,諸多聖境元老協調一致纔可。
再說殺不殺得掉,也是個問題。
隨即就又輕哼了一聲,開始盤算起道靈穹境的家底,試圖繼續恐嚇宗守。
“若是道靈穹境全力以赴,至少還可召集兩百餘位靈境,千餘九階。據我所知,穹境之內,如今還有兩座仙階等級的神君化身可以動用。分佈各處的紫麟焰槍騎,亦在三萬到四萬之間——”
宗守聞言則啞然失笑,默然不語,懶得去理會。
水凌波自己說着,也是漸覺無聊。
兩百靈境是不錯,可要調集過來,卻需足夠時間。先不說此刻道靈穹境能不能調的動,即便來了,此時的宗守,也未必就會懼之。
遊而擊之,只需兩百靈境不能合力即可。
而神君化身,應該還不止是兩具。可此時靈潮已起,這道靈穹境真會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形下,把所有的底牌,全數打出?
至於紫麟焰槍騎,即便真有四萬之數,可也如同那些靈境修士一般的道理。道靈穹境分佈中土的各處基業,難道都不要了?
道魔雖是休戰,可以魔宗那些人的性情。若看到機會,未必就不會翻臉。
仔細想了想,水凌波不禁再次搖頭“可若是那位元夢子,真要不顧一切怎辦?”
“自然是逃!”
宗守嘿然一笑,答的是毫不含糊。
纔不會說自己那隻小土狗,不但是麒麟,更是麒麟王族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