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舊在下，火依舊在燃燒。
在戰場上，即使血光四溢，也不允許流下一滴眼淚。
這裡是強者奮戰的舞臺，是死神踏足的血腥狂宴。
在這之中，能活下來的人，纔是最後的贏家。
當絕對的光與徹底的暗撞擊在一起的時候，兩股相互對立的力量彼此交錯的地方，豈止是空氣，連空間都開始扭曲起來。
凝聚在亞倫身體周圍的光，如今已經遠遠超越了物理學上關於能量的常規概念，原本應該是無形無質的耀眼白光，竟然像流動的**一般膨脹然後又收縮到他的體內，然後統統注入到突刺劍的劍身上，帶着無數擴散在空氣中的光之粒子，宛如從夜空中瞬間劃過的流星一般向前刺去。
與之相對的，尼羅全身上下包裹着的黑暗則像是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看起來簡直就像極了只會在傳中出現的地獄業火，隨着那黑色的火焰猛地轟然大盛，滿地的廢墟與瓦礫一接觸到尼羅的身體就在眨眼間燒到連灰都不剩，而他所踏出的每一步都在身後留下一個個燃燒着黑色餘焰的腳印。
一團黑色的業火炮彈般射出，卻被徹底化身爲“光”的亞倫輕鬆閃過，在劇烈的爆炸聲中，一排房屋被燃燒的大火所籠罩，還順便將一小隊正在前進中的毀滅者燒成灰燼。
雖然剛纔尼羅剛纔所使出的力量真的很強大，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這股“強”的氣息，有那麼一絲讓人感到奇怪的虛浮感。
在黑暗得看不出任何魔力流動的黑焰中，亞倫竟然感覺到了夾雜其中，宛如流動在清澈**中的雜質一樣不純淨的，名爲咒的力量。
原來如此，是利用咒的力量將自己原本的屬性強行改變爲純粹的暗屬性嗎？而且爲了能夠使用這股不穩定的力量，還故意讓自己陷入到毫無理智的狂暴狀態之中，他難道就不知道這樣做的話一定會縮減他的壽命，搞不好的話還會一口氣把全部的生命力榨乾嗎？
亞倫一邊想一邊勉強躲開不停襲來的黑焰，就算只是稍微沾到火星那麼大的一點，也會讓身上的一大塊皮膚都燒到焦黑，就算是有大量的光之粒子像盔甲一樣籠罩全身，亞倫也不敢正面去接那一大團發射出的業火炮彈，所以即便在速度上有着些許的優勢，他也沒辦法輕易靠近全身都籠罩在黑色火焰中的尼羅。
在一邊奔跑一邊相互攻擊的過程中，兩個人撞穿了一家麪包店，斬斷了幾個路燈，一口氣燒掉了整座倉庫，然後又在接連摧毀了好幾條的街道之後，最後不小心闖入到了三千入侵城內的獸王族大軍中的一支分隊面前。
一路銳不可擋的獸人大軍，在殺掉了城牆上的全部人類守軍之後，顯然並沒有因爲進城後一路上的百戰百勝而感到盡興，於是一羣殺紅了眼的毀滅者便一窩蜂呆頭呆腦地衝上起來，準備先把這兩個突然間擋在路中央的傢伙解決掉，就當做是和獵狼犬主力部隊交戰前的餘興活動。
可是正當十幾個毀滅者扛着大斧頭和戰刀向前踏出一地步的時候，一團燃燒着的黑色火焰便像是一條正張牙舞爪迎面撲過來的火龍一般，將他們連人帶武器還有盔甲都一併燒得連灰都不剩，順勢燃起了一整條街的烈焰。
“大家小心火焰！用重炮炸飛他們！”一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夥伴連吭都沒吭一聲，就在威力狂盛的地獄業火中化爲虛無，在一時間極度的驚駭與詫異之下，便紛紛停下腳步原地架起重炮準備對兩人所在的位置進行炮擊。
可就在這時，絲毫不顧周圍情況的亞倫正對着尼羅刺出全力的一劍，無數像子彈一樣從他身邊爆射而出的光之粒子瞬間就將尼羅噴射的黑色火焰擊散，強大的威力同時也波及到了正在瞄準中的重火炮小隊，頓時無數白色的光線就從層層疊疊的獸王族士兵身上穿過，射向了黑夜中的某個未知的地方，然而在一陣血液噴射的聲音中整隻重火炮小隊都被細密如同雨點的光線刺成了蜂窩，在被高溫引燃的火藥爆炸下徹底化爲一地焦黑的碎片。
而剩下的那些普通的獸王族士兵甚至都還來不及逃跑，就在尼羅原本是要射
向亞倫的一大團黑色火焰中燒得一乾二淨，激盪而出的狂暴火焰瞬間就將那些來不及哀嚎的面孔，和正陷於極大痛苦中的靈魂毫不留情地吞噬，獸王族士兵無聲慘叫，污濁的鮮血沸騰，火焰從七竅噴了出來，幾秒鐘之後只留下一片高度玻璃化的熔岩地面。
精密地閃過身後大爆炸的灼熱餘焰，趁着尼羅掌中兩次噴出火焰之間的空擋，亞倫聚集了身體周圍大量白光的突刺劍一劍向前刺去，劍勢凌厲的一擊在空氣中震盪出無數擴散開來的波紋，耀眼到無法用肉眼直視的白光凝成一條激光般的細線，蓄力突刺的威力瞬間就將尼羅身上的黑色業火刺散。
就在光與暗的分界線眼看着，就要因爲黑色火焰的消退而徹底消失的時候，尼羅右手的手掌中突然處爆涌出難以置信的力量，黑暗中流淌着暗紅色光芒的手掌居然將那條刺來的白光緊緊握住。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看着身上的地獄業火根本無法抵擋那股耀眼白光的侵襲，尼羅發動起了手臂上的紋身裡面所蘊藏的咒之力，旋轉在黑焰中紅光大勝的的魔法陣帶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像面圓形的盾牌一樣展開，硬是將凝聚成細線的白光擋住。
他的整張臉都變成了一片黑色墨汁塗抹開來的塗鴉，唯獨在黑暗的火焰中發出血紅色光芒的一隻右眼，爆發出極爲可怕的殺氣，就像是要將他人的靈魂都全部看透一般死死地瞪着亞倫。
失敗了嗎？不！
“還沒完呢！”亞倫將手掌拍在突刺劍的劍柄上，緊接着在突刺劍修長的劍身上竟然浮現了許多金色的咒文，與尼羅掌中的紅色魔法陣完全不屬於同一種文字的金色咒文，隨着白光略微黯淡下來的那一瞬間擴散成環形的魔法方程式，數不清的魔法方程式一邊旋轉環繞着劍身，一邊沿着刺向前去的白線迅速蔓延到尼羅的手掌中。
緊接着，紅色與金色的光芒狠狠地互相撞擊在一起，聽起來很相似玻璃破碎的聲響不斷傳出，紅色的咒文和金色的魔法方程式都在撞擊中不斷崩毀成細小的粒子，然後又會在交界處的位置不斷生成，重複着構造，毀滅，再構造的過程。
“不會輸。爲了不讓無窮無盡的殺戮再繼續下去，我絕對不能輸！”盧克大吼着踏出一步，腳下的地面紛紛碎裂的同時，金色的魔法方程式也隨即整個暴漲，砰地一聲撞碎了掌心中的那個旋轉着的紅色魔法陣的同時，就像是一條蟒蛇一樣迅速纏繞上了盧克的手臂，隨之而來的高溫瞬間就將他整條手臂上的紋身全部燒燬。
尼羅發出慘叫，手臂上冒出濃濃的白煙。
與此同時，失去了咒力來源的地域業火，也隨即在一眨眼裡消散得一乾二淨。
從包裹着黑色火焰的狂暴狀態恢復過來的尼羅仰面躺倒在地上，現在的他因爲過度使用咒力而帶來的副作用而根本無法繼續戰鬥下去，不，是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這場戰鬥，是你贏了。”尼羅用脫力的聲音說道，剛剛纔從狂暴中恢復了心智的他，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想要戰鬥下去的意志。
用視線的餘光看着，站在不遠處同樣沒有多餘的力氣再戰鬥下去的亞倫，他的嘴角擠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除了當初與卡特琳娜的那個約定以外，想想還真的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咳咳……”跪在地上突出一口血來，亞倫用突刺劍支撐着不讓自己倒下來，可是視線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低頭看看自己腹部那塊被黑色火焰燒到的地方，從傷口處滲出來的血已經染紅了裡面的衣服，如果要檢查內傷的話那一定會比看起來的樣子還要更加嚴重，在這種情況下內臟還沒有被燒成焦黑的一團，還真是意外地幸運啊。
“不來給我最後一擊嗎？”遍體鱗傷的尼羅張開四肢躺在地上，望着頭頂上飄滿了大雪的漆黑夜空，語氣平靜地說道。
“不了，我沒有多餘的力氣做這種事。”亞倫慘笑，將軍服的袖子撕開一圈圈綁在腹部，現在的他真的沒有力氣上前去殺死尼羅，只能像這樣靜靜地等待着夥伴的救援。
“你知道嗎？我一直很羨慕你
們，明明同樣是活在這個世界上，卻能夠自己選擇想要走的道路。”不知道爲什麼，尼羅突然間想要對這個剛纔還想要殺掉的敵人說出這番話來，明明自己從來不跟敵人說話的，但是在這個彼此都無法動彈的時候卻不由自主地想要說些什麼。
很羨慕，真的很羨慕啊。
選擇生活在陽光之下的人類……選擇爲自己所愛之人戰鬥的人類……
有那麼一天，能夠選擇不去戰鬥，能夠開懷地笑着的，也會是我們嗎？
“其實人類也沒有你說得那麼好，很多時候我們也得做出一些不得已的選擇，要說是被命運束縛着的話，其實大家都是一樣的。”回想起過去，從自己離開家到飛行艇師團參軍的那個時候開始，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在和束縛着自己的命運在抗爭，雖然一直在失敗，但是卻一直想着要獲得更大力量。
自不量力嗎？
不，只要去做的話，就會發現那並非遙不可及。
“你是選擇揹着枷鎖度過一生，還是選擇拋棄它？改變命運這種事，只要以此爲根據就足夠了。”亞倫說道，將綁在腹部的繃帶紮緊，“你現在所需要的，是做到這一點的勇氣”。
“勇氣嗎？能夠讓我有勇氣捨棄掉這些枷鎖的那個人……”尼羅神情茫然地瞪大眼睛，眼眶竟一點點溼潤起來。
“看來，你已經想通了。”說着亞倫看向了街道的盡頭。
“似乎這邊的戰鬥也結束了，準備好離開這裡了嗎？”
黑暗中，一個男人踏着誰也不容易察覺到的輕盈腳步一步步走過來，感覺就像是一隻遊蕩在黑夜中的貓。如果不是對方首先開口的話，恐怕亞倫和尼羅他們兩個都無法意識到對方的靠近。
“報告長官，您交給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亞倫說，呼出一口帶着血氣的霧。
“好了，你受了重傷不要說太多話，接下來我會命令所有人上運輸艇離開這裡。”
克萊因的臉從黑暗中露出來，將右手中握着的什麼東西裝進口袋裡面。當他走到已經傷得再也站不起來的亞倫面前，便將對方的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亞倫一步步離開這片戰場。
“雖然不知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當克萊因扶着亞倫從尼羅身邊走過時，他並沒有去看倒在地上完全不能動彈的尼羅，只是在走過去幾步之後頭也不回地突然開口道：“不過，你的夥伴好像也趕過來了。”
當他說完這句話之後，便繼續向前走去，而尼羅則是吃力地轉動眼球看向另一邊，記憶中早已經聽過無數次的腳步聲，正一點點地從那個方向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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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特蕾西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語。
原本的地下隧道彷彿剛剛纔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激烈戰鬥，如今這個地方已經被難以想象的可怕力量破壞得面目全非，視線所到之處滿是蜘蛛網一般向外擴散的巨大裂縫，倒塌到一半的石柱在半空中被冰冷而堅硬的冰晶瞬間凍住，在一片瀰漫着白霧的陰森死寂裡，這個地方從地面到牆壁都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面，看起來就像是生長着無數銀白色水晶的洞窟一般，給人的感覺就彷彿從千百年之前這裡就已經是一座冰雪的殘骸。
頭頂上的那個照射進來一縷光線的巨大破洞，漫天紛紛揚揚地飄散着大片的銀色雪花。
卡特琳娜的氣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完全消失，站在一片花朵般盛開的巨大冰晶的中的盧克，抱着昏迷過去的蘭妮塔一步步走過來，他身上的那件破爛的黑色軍服上到處都是褐色的血跡，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寧靜而又安詳，看着懷裡像是已經睡着了的蘭妮塔的眼神裡溫柔而又帶着憐惜，那張被冰晶的銀藍色光芒照亮的面龐，看起來就彷彿覆蓋上了一層冰雪一般潔淨無瑕，連結了冰的睫毛上都閃着淡淡的銀光。
呆呆着看着眼前的這一切，特蕾西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讓我們離開這裡吧。”盧克對着表情茫然的特蕾西開口道，嘴角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