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超重力地獄的浩劫,巖山連同其地下的“製藥廠”埋葬,留在原地的是一直徑超過一公里,深不見底的天坑――理所當然的,困在洞中的兩人也自然隨着塌陷墜落下去,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所在的位置是靠近巖山邊緣的區域,因此並沒有受到塌陷岩石的重壓,勉強還活了下來。
天坑底部幾塊岩石搖晃了幾下,然後被整個掀翻,奕豪灰頭土臉地從裡面爬出來,坐在原地大口呼吸着得來不易的新鮮空氣。“……呼,差點就被憋死了……”奕豪向左右環視着,然後擡頭望向頭頂。“唔,這就是坐井觀天的感覺嗎……,我到底墜下了多深啊……”
頭頂只能看到碗口大的一道光圈,而藉着微弱的光線,奕豪勉強確認了天坑的直徑,跟着稍稍推算了一下,卻得出相當恐怖的答案,他毫不猶豫地放棄了直接爬上去的念頭。而就在這時候,身旁不遠處響起石頭滾動的聲響,奕豪轉頭望去,卻見竟是那叫紅嶺的印第安少女正推開碎石站起來。
“喲,你也活着啊!”奕豪舉手向她打招呼。按照道理說,她的體質根本無法和九黎血族的奕豪相比,應該沒可能活下來的,但奕豪卻注意到她胸前吊着的獸骨項鍊正散發着隱隱光華,雖然那光華是不祥的暗紅色,但卻能感到其中蘊含着的隱隱神力,看來是這條項鍊保護了她。
“從以前我就想問你了,你這條項鍊是從哪裡來的?”奕豪舉手指着項鍊向紅嶺確認。
“你想幹什麼?”紅嶺在一瞬間露出警惕神情,抱着項鍊猛地後退了幾步。
“你也不用緊張成這樣。我又沒想搶你的東西。”看到她的表現,奕豪不禁苦笑出來。“只是看到這條項鍊有些眼熟,順便問問而已,你不想回答就算了……”說着,奕豪擡頭望向天頂。同時向紅嶺確認着。“雖然我想是不太可能,但還是確認一下吧。剛剛……那應該不會是你地傑作吧?”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把‘製藥廠’炸掉而已,不可能做到這種事情。”紅嶺立即搖頭回答。
“也是啦,能做到這種事情的傢伙根本就不是人類……”奕豪嘆了口氣,開始考慮其接下來的對策來。現在他們至少在地下三千米以下的位置,要從周圍陡峭的懸崖爬上去絕對是不可能地事情。倘若能在附近找什麼地下巖洞之類的東西,那大概還有順着走到地面。但晃眼看去,周圍竟是亂石嶙峋,就算有洞口恐怕也已經被埋起來了。
“喂,你去哪兒?”就在他沉思地時候,紅嶺突然朝着什麼方向走去。奕豪感到奇怪地追上去。卻得到相當粗暴的回答。“不許跟着我,到那邊去!”
“說什麼鬼話啊,身處絕境的兩人互相幫助可是最基本的常識!”奕豪努力向紅嶺灌輸着同伴的概念。“然後。互相幫助的第一步就是分享情報,你是發現了什麼東西吧?告訴我,我來幫你!”
奕豪拍着胸膛向紅嶺保證着,然而對他這份熱情,紅嶺地反應卻異常冷淡。看着不可能擺脫身後的奕豪,紅嶺就乾脆把他直接忽視了過去,從懷裡取出一小型軍用手電,接着手電地亮光來到天坑盡頭的絕壁位置,然後伸手在絕壁上摸索着,偶爾還用石塊敲打着絕壁,確認着裡面傳來的聲響。
半晌後,紅嶺在一處相對光滑的絕壁前停下,跟着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大概是隨身攜帶地炸彈在“製藥廠”裡用光了的關係,紅嶺向着眼前堅固的巖壁露出沮喪地神情――這模樣看在奕豪眼裡,大概也確認了她想幹的事情。“莫非,你是想把這堵巖壁炸開?”
“……這後面有一條通道,但我的炸彈用光了,憑人力根本就打不開……”心想反正也瞞不下去,紅嶺乾脆說了出來,並垂頭喪氣地坐到地上。
“原來是這樣,那就簡單了。”奕豪輕笑着走上前,伸手按到巖壁上,彷彿集中精神似的閉上眼睛。
“你……你想幹什麼?”紅嶺突然想起了奕豪那非人的力量,反射般蹦了起來,卻聽得奕豪在巖壁前喃喃自語着。“大概兩米厚嗎……普通的武法大概破壞不了,不過用‘惡禁式’應該就沒問題了……”
“你,你是想空手打穿巖壁嗎?這……這根本不可能!還不停下來!”紅嶺下意識地喊着,但奕豪卻更根本沒聽到的模樣。
“鐵門武法,惡禁式……”伴隨着凜冽的呼吸,奕豪全身的肌肉迅速鼓起,尤其是緊握成拳的右手,手腕至肩膀處的衣袖全部撐破,肉眼可見的“氣”在拳頭上急速凝聚,甚至散發出宛若實質的光芒,一旦揮出必定是天崩地裂的感覺。
“崩天碎!”
奕豪揮出右拳,就好像電影裡的慢鏡頭似的,面前的巖壁頃刻間凹陷下去,然後巖壁以凹陷爲中心開始向四周崩壞,堅硬的巖壁在崩壞中寸寸碎裂,頃刻間便灰飛煙滅……看着眼前直徑超過五米、深度超過兩米的大洞,紅嶺實在無法想象這樣的破壞力施加到人體上會有什麼效果,同時亦將那人劃到了怪物的行列。
“呼,好了,走吧。”人形的怪物向紅嶺偏頭示意,隨即率先走了進去。
……
紅嶺說的通道是一個完全黑暗的巖洞,上下左右看不到絲毫的光線,在這種情況下別說尋找出去的道路,就連基本的方向感都喪失殆盡。奕豪靠着敏銳的五感在黑暗中前進,他前面的紅嶺則打着手電在崎嶇的巖洞中艱難攀爬。奕豪不止一次提出帶她同行,但皆被紅嶺堅決拒絕。
“我說,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巖洞的?”第五次被拒絕好意後,奕豪只得放棄。轉而問出心中許久的疑問。“而且,在這黑暗中根本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但我看你是一直朝着什麼方向走去……你到底是怎麼分辨出口的?”
“……聲音。”紅嶺回答着奕豪,同時艱難地翻過一塊巨巖,站在巖頂上向左右眺望。隨後確定一方向又繼續走下去。“你是聽不到地,但我聽得到。有聲音告訴我出口在什麼地方。”
“……原來如此,是死靈的聲音嗎?”奕豪的話讓紅嶺瞬間停住腳步,跟着難以置信地回望着他,面對紅嶺那強烈的視
豪只是無奈地聳聳肩膀。“拜託,這空氣中的腐臭就算是普通人都能聞到吧?再說我也能聽到死靈地聲音,只是不懂他們的語言罷了。你怎麼能聽懂他們語言地?”
“……他們說的是印第安語。”沉默半晌後,紅嶺終於開口了,然而語氣卻莫名沉重。“你聽到的是我等祖先的呼喚,這裡是他們迷惘靈魂徘徊的場所,我在天坑的時候就聽到了他們地聲音。而且是他們告訴我這個巖洞的位置,還有通向地面地道路。”
“哦,你的祖先還真不錯啊。就算變成死靈了也還這樣與人爲善,真是謝謝了。”奕豪快玩笑似的向着虛空拜了拜,然而紅嶺眼中卻突然騰起怒火。“別開玩笑!什麼與人爲善!你應該感謝你的血脈,倘若你是白人的話,在踏進這巖洞地瞬間就會被殺死!”
“……原來不是死靈,而是怨靈。”奕豪閉上眼睛,幾乎呻吟出來。
翻開任何近代史書都能看到北美殖民的歷史。印第安人是北美洲的原住民,也是北美洲地主人,後來歐洲的殖民者帶着槍炮踏上了這塊大地,印第安人最初友善地和他們分享土地和水,然而殖民者卻以兇殘的子彈回應。殖民者對美洲的土著居民採用種族滅絕的政策,數以千百萬的印第安人死於屠殺和苦役之中――以墨西哥爲例,在新航路發現之後僅僅一個世紀的時間,印第安人口就減少了九成以上!而在聖多明各島,土著居民幾乎被殖民者屠殺殆盡!
至於勉強活下來的極少數印第安人,則被驅趕到荒涼的保留地中,過着和文明繁榮完全無緣的生活。奕豪曾經到德州的印第安保留地去過,因此對這段歷史相當熟悉,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一個被掩蓋在近代文明下的重大事實――那時候被屠殺的數千萬印第安人,其亡靈竟沒有引起絲毫的混亂?
“白人屠殺了我的祖先,卻又害怕他們報復,把他們屍骸丟進黑暗的深淵,並用古怪的力量鎮壓着他們的靈魂。”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紅嶺這樣說着,聲音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仇恨。“一直到今天,他們的靈魂依舊得不到安息,只能在這不見陽光的地底永遠徘徊……我從懂事的時候起就聽到他們的聲音,直到現在,我要解放他們的靈魂。”
“所以你才襲擊那間什麼‘製藥廠’?”奕豪把話題延伸了下去。
“不,那只是……爲了讓今後的行動更方便一點。”紅嶺看着奕豪。“祖先們的靈魂被什麼東西鎮壓着,我要解放他們的靈魂就必須破壞那封印,封印的關鍵是就在ags那裡。獵人的身份替ags效力,就是爲了找出封印的所在,然後破壞它。”
說到這裡,紅嶺取出胸前的項鍊給奕豪看。“你剛剛問的這條項鍊,其實是我從一頭惡魔的身上搶過來的。那頭惡魔就在上面的小鎮附近,它想要利用項鍊上的神力,但卻反被兇暴的力量吞噬,我趁機殺死了那頭惡魔,然後搶過了這條項鍊……雖然迄今爲止它曾許多次保護了我,但其實我並不知道這條項鍊是什麼東西。”
“……爲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些?”奕豪納悶地看着紅嶺,心中彷彿浮現出不祥的預感。
“你很強,是我見過的最強也最難理解的人,我不想成爲你的敵人,所以就先把我的目的告訴你。”紅嶺看着奕豪,彷彿認輸似的垂下頭。“現在你知道了,我的目的和你沒有衝突,絕對不會妨礙你的生活,所以請不要干涉我的行動,拜託了。”
“……”看着低頭的紅嶺,奕豪困惑地搔着頭髮。
雖然多管閒事向來都不是他的愛好,然而徘徊地底的怨靈卻是讓人難以忽略的恐怖存在,光是數目就遠遠超過了常識,再加上數百年在地底吸聚陰氣,其本體或許早已超過了怨靈而到了兇靈的程度。儘管紅嶺想要解放祖先的靈魂這一點無可厚非,但這數以千萬的兇靈一旦放出來,那就不只是一兩座城市被毀滅的問題,搞不好整個北美大陸都會化成無人的荒野也說不定――沒想到現代文明最繁榮的國家下居然埋着一顆如此恐怖的定時炸彈,難怪ags那邊會急得連惡魔之力都用起來了。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嗎……算了,反正和我無關。”奕豪聳聳肩膀,無論是印第安亡靈還是美國人,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再說兩者間的血海深仇也不是他一介局外人就能調解的。“好吧,只要你沒影響到我的生活,我就不會插手……不如說,如果遇到什麼麻煩的話,我還可以給你提供個暫時的庇護所。”
無關於亡靈們的宿怨,後一句話是奕豪對這位印第安少女個人的好意,而聽到的紅嶺則愣了好幾秒鐘,隨即向他深深低頭致謝。“……謝謝。”
在紅嶺的引領下,奕豪在第三天日落的時候總算走出了巖洞,看着落日的餘輝將遠方的地平線染成黃金的顏色,在黑暗中摸索了整整兩天的奕豪,感動得幾乎流下眼淚來。奕豪擔憂着哈雷和美鳳的安全,當即和紅嶺告別,然後在公路上劫持了一輛剛好過來的轎車,直接向着那座廢棄的小鎮開去。
“……真是讓人摸不透的傢伙……”
看着轎車頃刻間消失在公路的盡頭,紅嶺苦笑着搖了搖頭,到最後她也沒能看透這人,但至少取得了他對她行動的默認,這樣導致失敗的因素就減少了一個,或許是該開始行動的時候了……紅嶺這樣想着,但突然心中傳來莫名警兆,她反射般地向旁邊望去,只見一名黑髮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那古代氏族的裝扮和身上的獸紋刺青都讓人影響深刻,然而最讓紅嶺爲之愕然的,是她胸前的獸牙項鍊,此刻宛若燃燒似的散發着光芒。
“……真的是他嗎……”那女子注視着奕豪遠去的方向,喃喃自語的聲音傳到紅嶺耳中,正當她打算試着開口的時候,那女子卻轉頭望了過來,目光中閃爍着漆黑的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