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書言轉身，從書架上取下一本道經，放在了鄞冽跟前。
《清靜經》？
鄞冽不解間，按照霍書言的示意隨手翻開書頁，一段冗長的經文落入清眸中：
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
欲既不生，即是真靜。真常應物，真常得性；常應常靜，常清靜矣。
如此清靜，漸入真道；既入真道，名爲得道，雖名得道，實無所得；爲化衆生，名爲得道；能悟之者，可傳聖道。
“二哥，觀之如何？”
初入道理，鄞冽自然是心中晦澀，難懂其中真諦。
不過，他倒是留意到了經文中關鍵字眼。
“除了這空無虛實，其餘的”尷尬一笑，鄞冽搖搖：“參悟不了。”
“初涉道經，二哥能體悟到‘有無’，已算悟性極高。”
不吝其言地誇讚到，霍書言解釋到其中玄妙。
“道教，向來推崇清靜無爲，有無得失，乃是道家弟子修心之本。”
靠了過來，霍書言挨着鄞冽坐了下來，將他手中的道經朝後翻去，眼前顯出了一副插畫。
“可認得此人？”
“老君李耳？”鄞冽甚無把握地應到。
霍書言搖搖頭，朗笑如月。
“不。此人便是我先前提到的，天師教第一代道祖，張道陵。”
“天師教向來奉行‘正一道’，由祖天師張道陵所創立，尊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爲三清祖師，並著寫《老子想爾注》，爲後期道教發展奠定了思想基礎。隨後，經天師教由張道陵、張衡父子兩代勵精圖治，其孫張魯改革教制，待曹操拜其爲‘鎮南將軍’後，天師教就此開始向北方傳播。到張道陵的四代孫張盛，天師教總壇從四川青城山遷至到江西龍虎山，並設‘二十四治’，至此道教也開始向中國的東南腹地地區發展，逐漸昌盛。”
“書言，那這二十四治指的是什麼？”
霍書言口中的“二十四治”，儼然鄞冽這外行人聽起來晦澀難懂，立馬向他請教到其中含義。
“《易經·系詞下傳》有云：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治，是道教用以祀神、修道、傳教以及舉行齋醮等祝禱祈禳儀式的據點，含有約束、自省、安定的意思。在兩晉時期，“治”稱“廬”或“靖”，諧音又稱爲“靜”。進入南北朝時期，南朝稱“館”，北朝稱“觀”，個別稱“寺”；到了唐朝以後，皆統稱爲“觀”。因此，“治”是天師教在各個轄區的中央教區，每一治中設立“祭天都功”，統籌相應區域內的教務。”
生怕不夠詳盡，霍書言又一一細數了這“二十四治”的名錄。
“二十四治，分上、中、下各八品治，對應二十四節令，星宮二十八宿。上八品治，爲陽平治、鹿堂山治、鶴鳴神山太上治、離沅山治、庚除治、秦中治、昌利山治、真多治；中八品治，爲棣上治、涌泉山神治、稠梗治、北平治、本竹治、蒙秦治、平蓋治；下八品治，爲雲臺山治、濜口治、後城治、公幕治、平岡治、主薄山治、玉局治、北邙山治。天師教二十四治區域，鼎盛時期，幾乎覆蓋整個中原腹地。”
見鄞冽聽得入癡，霍書言笑得越發燦爛。
“每一代天師教天師，手下管理信徒數以萬計，對當時朝局有着極其重要而深遠的意義，身份尊貴無比。現下龍虎山上清古鎮的道祠中，還掛有詩人董其昌抒寫的‘麒麟殿上神仙客，龍虎山中宰相家’的對聯匾，其在意突顯天師即是天上神仙，又是人間宰相的雙重顯赫地位。”
“教化民心，平穩社稷，歷代皇帝佬兒自然對天師禮遇有嘉。”
歷史長河中，宗教，毋庸置疑地成爲了集權者控制民心的手段。
虛虛感嘆間，鄞冽下意識地問到霍書言。
“書言，你對道教淵源如此熟悉，可曾聽聞過一位道教奇人，雅稱‘紫清先生’？”
“紫清先生？”
霍書言笑中帶着詫異，挺意外鄞冽這一問。
“自然是知曉的。紫清先生，本名白玉蟾，道號‘紫清明道真人’，乃是天師教‘南五祖’之一。”
“白玉蟾，南五祖之一？書言，天師教不是歷代世襲，都姓張嗎，怎麼會多出個異姓旁支？”
“這二哥就有所不知了。”
提起這位道教天縱奇才“白玉蟾”，霍書言神色間又多了幾分敬重。
“天師教發展到後期，因內外修行法門不同，於是分出南北派別。而在南天師教教衆心中，南五祖之一的白玉蟾不僅兼道家大法之餘，且首開內丹修習先河，既爲後人口中傳神爲道的‘道嬰大成’，名聲自然大過天師教第五代傳人張昭成。”
“那那這白玉蟾，可有記載他身後之事？”
鄞冽此時，驚色滿眼，口齒略帶結巴。
“傳說白玉蟾內丹修習法，將體內道嬰修煉至太虛之境，百歲之齡便功德圓滿，舉霞飛昇；不過是真是假，便不得而知了。”
如遭覆頂之雷，鄞冽呆坐在沙發。
原來紫清道場的主人，重寶的持有者，便是這位聞名遐邇的南宗祖師，白玉蟾！
“原來是真的”
震驚間，鄞冽喃喃自語到，儼然不敢相信自己能得到這等道法精深之輩的高人指點。
“什麼是真的，二哥？”
聽出點端倪的霍書言，不禁問到。
“噢！”
快速地迴轉過神來，鄞冽急急解釋到：“我意思說，既然我們能來到這個光怪陸離的神魔異世，那這位紫清先生飛昇仙界也不是什麼奇怪之事，自然是真的。”
霍書言微微一皺眉，細想片刻，隨即半真半戲地問到鄞冽。
“二哥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有一種可能：這南宗祖師白玉蟾，會不會也是被選中之人，收入了神魔異世？算算，時隔也不過千年時光而已。”
“可能吧像他這樣道法精深之輩，即使來到這裡，想必也早已超脫物外。”
鄞冽乾笑漸啞，心中也是狂瀾四起。